夢中,又出現無數熟悉的聲音,雜亂而喧囂,可他,卻記得是誰說,在哪兒說,為何要說,以前的一切他都記得,隻是他想要忘記,無論如何都不願記起,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遙遠卻又清晰。(.)


    夢中,有人說:“不論將來如何,我與你生死與共,我們可以放棄一切,重新開始。”回答他的,卻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我不要你的海誓山盟!我要你死!我要你們都死!”


    夢中的嘶喊仿佛回響在耳邊:“彩兒,彩兒……”璃佐害怕這場夢境,掙紮著醒過來,卻發現那近在咫尺的人和事都隻是一場虛無的夢,而這場夢,卻是他整日妄想著要忘記的。


    “喲!二皇兄,念叨誰呢?楓兒不在的這些年月,究竟是有多少相好了呢!”璃楓一臉壞笑地望著躺在紀梓笙腿上的璃佐,彎起的唇角像是嫉妒,又似愉悅,還不忘轉眼看看紀梓笙。紀梓笙卻不看他,目光依舊平淡,似深淵般,黑得透明,一眼望不到底。


    璃錦和連城在外駕馬車,聽不見車內在議論什麽,兩人倒是自顧自欣賞起周邊的風景來。雖是應該落葉滿地的秋季,這道路兩旁,卻是看不盡的綠色,令人心曠神怡:“城兒,以後若是想出宮了,我們就一起出宮,城兒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可好?”璃錦對連城說著,很想對他微笑,卻怕連城拒絕,霎時笑也笑不出來了。連城卻突然笑了一聲,額帶臨時來不及綁上,隻好暫且係在手腕上,迎著風飛舞,沒有任何裝飾的黑發隨意披散著,璃錦見他微笑著看自己的樣子,又見這道路筆直平坦,輕喚一聲:“城兒…”


    連城聞聲轉過臉去,誰知話還未開口,迎來的便是璃錦輕柔的吻,連城此時心情甚好,也不掙脫,隨璃錦伸手環住他,溫柔似水。


    “呀!我說這馬車為何這麽慢!原來外麵倆駕車的正在纏綿呢,還嘴對嘴喲,看得楓兒好生羨慕!”璃楓不知何時伸出頭來注視著兩人,似笑非笑的樣子害得眼前的兩人立刻鬆開彼此。璃楓走出車內,直往兩人中間擠:“行了行了,你倆還是進去吧,楓兒駕車都比你們快多了。”


    連城和璃錦對視一眼,終是轉身進了車裏。璃楓的聲音可一點兒不小,車內的五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璃佐倒是跟著璃楓起哄,一臉期待地看著紀梓笙:“梓笙,咱們也來一個。”


    “不。”回答的斬釘截鐵,不容考慮。紀梓笙看也不看他,黑如深淵般的眸子似乎要將人吸引進去,一旦墜入,便無法自拔。


    蔚藍色的天,蒼灰色的地,道路兩旁是綠色的樹木,一望無際的綠色陪伴他們一路而行。白色的雲朵堆積在一起,壓得很低,仿佛觸手可及。


    璃佐實在閑得無聊,左右張望著,不知該做什麽,馬車裏安靜得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誰也不說話,就像是連呼吸都省去了。正打算閉上眼再休息一會兒,目光卻聽在了璃錦身上,璃錦的衣領是微微敞開的,璃佐和他斜對麵坐著,恰好能看見璃錦胸前隱隱約約的一點紋路:“皇兄,你什麽時候去刺青了麽?”


    璃錦搖搖頭:“我為何要去刺青?”


    “少裝蒜了,我都看見了,肯定與連城哥有關!”璃佐笑著扯開璃錦的衣領,想看看那隱約的紋路究竟是什麽。璃錦哪知他會突然“襲擊”,絲毫沒有反應過來,胸前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字暴露在空氣中,馬車裏又是一陣寂靜,似乎空氣都要凍結。


    那是一個娟秀的“彩”字,青紫色的痕跡很是猙獰,與紀梓笙胸前的不一樣,紀梓笙胸前那“錦”字,隻是無色的疤痕,日子久了,還是會慢慢褪去的,可這“彩”字,它的顏色仿佛隻增不減。


    “皇兄……是誰刻下的?”璃佐有些不敢相信,彩,分明是自己夢中人的名字,而那個人,早已不見蹤跡,璃錦也沒有向他提起過任何事:“是彩兒嗎,他為何要……”


    璃錦也不回話,伸手樓住身旁的連城,滿臉倦意的樣子讓璃佐也不再說話。


    思緒不知不覺回到從前。從前,璃佐身邊總是有個白衣男子,高挑消瘦,正如現在的紀梓笙。也是一位眉目如畫的翩翩公子,汙黑的眸子似溪水般清澈,右眼角下方,有一顆淚痣,記得他以前還時常抱怨著說這淚痣長在臉上不好看,璃佐哄了他半天才稍稍安寧。


    他不喜歡笑,還時常說璃佐笑起來彎彎的雙眸像小孩子。他們兩人時常為了芝麻點兒的小事鬥嘴,不過最後總以璃佐低頭來收尾。雖說那些日子吵吵鬧鬧,卻是真正快樂的。


    他喜歡百合,純白色的那種,他害怕璃佐笑話他說百合是女子喜愛的,總是不承認,璃佐也不介意,瞞著他種下了滿庭院的百合。直到又一年的某日清晨,他推開門時看見滿庭院的白百合,吃驚得話也忘記如何說,向來倔強要強的他,竟感動得笑出淚來。


    他不愛陽光,每每天氣晴朗的日子,璃佐就陪他呆在屋子裏,偶爾打打鬧鬧,偶爾說說心事。璃佐想,將來,兩人能這樣一直過下去,便足夠了。


    誰也預料不到,好景不長。


    當他微笑著擁抱璃佐,手中卻藏著把鋒利匕首時,璃佐知道,這段感情結束了。


    璃佐完全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他竟然哭喊著說:“我要你死!我要你們都死!”


    直到鮮血流了滿地,觸目驚心得染紅了他的記憶,視線裏才消失了那抹身影。


    璃佐至今也不明白他究竟遇見了何事,一夜之間竟變得如此憎恨自己,刺傷自己不說,還一把火燒了隻屬於他們二人的小宅院,如今又看見璃錦胸口那猙獰的“彩”字……


    轉眼看看身旁的紀梓笙,此時他正望著自己,黑如深淵的眸子裏看不出一絲感情,像極了當年那個人。


    像極了殷彩,他曾深深愛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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