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汴京城,盡管冬雪尚未消融,天地之間蒼茫一片,寒風獵獵,但卻依舊是車水馬龍,繁華如常。


    月餘之前,上元燈會那天晚上,城裏忽然鬧了賊寇。


    那些膽大包天的賊寇竟然在元宵盛會之上,在大庭廣眾之下,趁著混亂將富昌侯榮家的榮飛燕給擄走了。


    榮飛燕是什麽人,當今富昌侯榮喜、榮寵正隆的榮妃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身份何其尊貴,平日裏老百姓們對這樣的人,都隻能仰望。


    可繞是如此尊貴的侯門貴女,卻在上元燈會當夜,眾目睽睽之下,一眾家丁仆役婆子女使們的簇擁之下,被人當街給擄了去。


    數日後,還衣衫襤褸的被人丟在大街之上。


    被榮家人接回富昌候府數日之後,榮飛燕便不堪屈辱,上吊自盡了。


    如今榮家人整日聚集在開封府衙麵前,擊鼓鳴冤,甚至於都將開封府衙給圍了起來。


    若是換了尋常百姓,若是敢這麽硬來,隻怕早就被亂棍給打將出來了,說不定還會被冠上一個藐視朝廷,妨礙公務的罪名,打入大牢。


    榮飛燕的事情在東京城裏可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


    不說那日的上元燈會,進行到一半就給取消了,當夜直接宵禁,甚至連禁軍都出動了,在城內大肆搜捕叛軍。


    就說城裏頭那些世家大族的貴女們,大門大戶的姑娘們,都被嚇得連門都不敢出了。


    本來明蘭和老太太因為大老太太的過世耽擱了回東京的時辰,可後來又因為叛軍和流寇的出現,一路緊趕慢趕,隻花了十三天就從宥陽趕回了東京。


    上元燈會那晚,明蘭正好被如蘭和找上門來的徐明月生拉硬拽上了街。


    知道榮飛燕當街被人擄走之後,也是心有餘悸,暗自慶幸的同時,在心底悄悄打定主意,日後出門定要帶足人手。


    可惜盛紘和老太太以及王氏,短期內是絕不可能再讓家裏的姑娘出門了。


    早春三月,榮飛燕的事情過去已經將近兩月。


    長街之上,人流如潮,往來不絕。


    忽的,一道獨特的聲音而由遠而近,伴隨著馬蹄聲逐漸傳來。


    “王師大捷!大破叛軍!”


    “王師大捷!大破叛軍!”


    ······


    ······


    隻見一背負令其,手持戰旗的騎士,於禦街之上飛馬而行,周遭行人盡皆退避至兩側,騎士朝著皇城的方向縱馬而去。


    伴隨著騎士遠去,可長街之上,卻起了喧囂!


    “王師大捷,大破叛軍!”


    ·······


    甚至都不需要朝廷去刻意宣傳,百姓們自發奔走相告。


    捷報頃刻之間就傳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連日以來,汴京城裏頭看似恢複了往日的繁華,可暗地裏的氛圍卻從未鬆懈過一刻。


    青天白日裏頭還好一些,可一到了晚上,繁華不在,街麵之上空空蕩蕩,那些個稍微有點兒姿色的小娘子,小婦人們,一到夜裏都關緊了門窗,上了門栓不說,還用大腿粗細的木頭頂著房門。


    家裏的漢子連睡覺都得帶個防身的兵刃在邊上。


    那些賊寇如此窮凶極惡,連那些勳貴家的貴人都幹擄掠,更何況是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


    總而言之,連月以來,整個汴京城都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差不多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再加上去年夏末南邊忽然就冒出來的天聖教,扛起了造反的大旗,一下子就把各地那些山賊盜匪什麽的都給刺激的出來了。


    汴京作為大宋國都,有宋一朝的政治和經濟中心,連接南北,貫通東西,據水路交通之要,消息的傳播何其迅捷。


    那些自各地蜂擁至汴京的商賈,就足以帶來數之不盡的消息。


    各地匪寇四起,剪徑劫道之事屢見不鮮,那些個實力強橫的大商隊稍微好上一些,實力強不隻是代表錢多,人脈廣,還有手底下敢打敢拚的護衛也多。


    盜匪賊寇們也不全是蠢貨,他們也是有腦子有眼睛的,柿子自然要挑軟的捏,那些個一看就是硬茬子的,雖說可能得到的回報也豐厚一些,但一般都不會有人去招惹。


    那些個人少貨少的,雖然收益可能更少一些,可相對來說也更容易成功呀!


    一般隻要不是遇上什麽猛人,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可消息傳回汴京,那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流言這種東西,一個人嘴裏一個味兒,越傳越是離譜。


    尤其是底層的老百姓,甚至還以為遍地烽煙四起,叛賊盜匪肆虐,才將將持續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太平盛世,一下子就成了過往。


    搞得汴京城裏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朝廷之上,也是動蕩不安,上書官家早立儲君,以穩定民心的折子跟雪花一樣送至官家禦前。


    雖說官家年前都讓邕王代替他祭祀承天,這可是儲君才有的殊榮,此舉無異於是向眾人宣告,已經確定了要立邕王為嗣。


    這東西雖然是約定俗成,大家都默認了的,但畢竟沒有下過明旨,若是當真有較真的,還是能挑出錯處來的。


    是以文武百官紛紛上奏,懇求官家早立儲君。


    可嘉佑帝卻在這個時候很不湊巧的病了,一向勤勉的嘉佑帝,連早朝都耽擱了幾次。


    這可把朝中的文武群臣們嚇壞了。


    就連底層的百姓們,也有些擔心,嘉佑帝一旦賓天,那不就等同於天塌下來了嗎!


    太醫院的太醫們,日夜輪流守在宮裏,隔個兩三個時辰就提嘉佑帝把一次脈。


    好在嘉佑帝的病病不重,隻是受了些風寒。


    不過風寒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等到嘉佑帝徹底痊愈的時候,已經是三月初了。


    病剛剛好,嘉佑帝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把開封府尹叫進宮裏,狠狠痛罵了一頓,然後又給榮妃賞賜了不少東西。


    就連富昌侯那個成天隻知道花天酒地,無所事事的紈絝兒子榮平,也被賞了個都虞候的差事,定了先前徐章空出來的缺。


    雖隻是個正五品的武官,但卻是真正的統兵官,手握實權,在加上他老子富昌侯榮喜,那可是殿前司的都指揮使,雖未入樞密院,可榮喜卻掌握著整個殿前司,實權卻並不遜於樞密使。


    要知道,此前榮平可是個白身,榮喜富昌侯的爵位,也是一世而斬,等榮喜去了,榮平就是個平頭小老百姓。


    如今做了都虞侯,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可明眼人都清楚,這不過是官家對榮家的安撫罷了。


    榮飛燕的事到這兒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


    汴京西城,路邊一處酒肆裏頭,人們正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王師大捷,大破叛軍了呢!”一個酒客咧嘴對身邊的朋友道。


    “早就聽說了,一大清早,那報信的軍漢從南熏門一路嚷嚷過去的,如今怕是整個東京城都傳遍了!”


    身邊那人一副讀書人打扮,穿著一身長衫,外頭還套著一件襖子。


    “區區叛賊,不過跳梁小醜罷了,朝廷王師一至,叛賊便是土雞瓦狗,一擊即破!”


    那讀書人打扮的青年端著酒杯,一臉的不屑。


    旁一桌一個漢子罵罵咧咧的道:“他娘的,這些叛賊不知發哪門子的瘋,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造什麽反,又不是活不下去了,自太祖立朝以來,數十年南征北戰,現如今好不容易有點安樂日子,這些家夥非得跳出來蹦躂,不讓人過安生日子。”


    “就是就是!”旁邊立馬便有人幫腔:“上元燈會那日,鬧賊寇竟然還鬧到了東京城裏頭,連富昌侯家的姑娘都被賊寇給擄走了!隔離幾日才被人衣衫不整的丟到街麵上,羞憤自縊而亡,花朵兒一樣的年紀,怎麽忽然遇上這種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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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那富昌侯榮家的,前些時日見天的在開封府衙外頭鬧,官家連禁軍都派了出來,可到現在還沒把那夥賊寇找出來!”


    “賊寇?”忽的有人不屑的輕笑一聲:“我看不見得吧!”


    立馬又有人好奇了:“兄台何出此言?”


    那人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東京城!天子腳下,光是城外就駐紮著十幾萬的禁軍,難道他們都是吃幹飯呢?莫說城裏的皇城司,殿前司、巡城營、還有開封府衙了!”


    “燈會那次之後,各處城門日日戒嚴,連禁軍都跑去城門口蹲著了,卻連賊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半個!”


    這人這麽一說,立馬便有人附和了。


    “對呀!東京城就這麽大,聽說禁軍和衙門把整個東京城都翻了個遍,若當真是賊人,老早就被找出來了!”


    “可不就是嘛!禁軍日日搜捕,可那榮家姑娘,還不是在青天白日之下,大庭廣眾之中,衣衫襤褸的被人扔到了街上。”


    “禁軍、城防營、還有開封府衙這麽多衙門一起搜捕,挨家挨戶的尋,都沒能把這些賊寇找出來?”


    “難不成他們真的能飛天遁地不成?”


    百姓雖然愚鈍,可這世上終究不缺乏聰明人。


    而且這又不是開封府衙升堂問案,什麽都要講究一個證據確鑿。


    閑來無事,酒後閑聊,還不是有什麽說什麽,想什麽說什麽。


    也得益於趙宋官家的仁善,從來沒有以言獲罪這麽一說,百姓們便是私底下議論一些朝政之事,乃至於皇家之事,都沒什麽大礙。


    ······


    外頭議論紛紛,那些世家大族,豪門大戶,大宅院裏頭,也是差不多的。


    金水門外,梨園之中。


    洪氏剛剛給幾個小的喂完食兒,打發小九領著小十去外頭散步消食兒,叫她趁這機會喝點茶鬆快鬆快,卻見明月這丫頭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


    “阿娘!阿娘!”


    一邊跑還一邊激動的大聲喊著。


    “又怎麽了?”洪氏看著喜滋滋的跑進來的明月,沒好氣的問。


    “阿娘!”明月卻早就習以為常,依舊興高采烈的說:


    “方才外頭杏兒那丫頭出去幫我買脂粉,聽街上有人說淮南送來捷報,說是王師大捷,大破叛軍了呢!”


    “大捷就大捷唄,和咱們家·······”洪氏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可話才說到一半,忽然瞪大了眼睛,嗖的一下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兩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的抓住明月的雙臂,不敢置信的問。


    “你說什麽?”


    明月皺著眉頭:“阿娘,你捏疼我了!”


    看著女兒一臉痛處,洪氏這才後知後覺,鬆開了抓著明月的手,飛速縮了回去,但眼睛還是盯著明月的眼睛看,急切的繼續問:


    “你方才說什麽?”


    明月道:“淮南送來捷報,王師大捷,大破叛軍!聽說不日便要揮師凱旋了!”


    “你哥哥呢?有他們的消息沒?”洪氏迫不及待的問。


    明月搖頭道:“人家可沒說哥哥,這叫我上哪兒知道去!”


    “你個傻丫頭!”


    洪氏伸出食指在明月額間一點,埋怨的看著她說道:“你自己沒門路打聽消息,就不知道去盛家找你表舅和表哥?”


    “對呀!”明月眼睛一亮:“表舅和表哥如今都在朝廷裏頭當官兒,朝廷的事兒,他們的消息肯定要比外頭那些人靈通多了!”


    “阿娘,我這就去盛家!”說罷就準備轉身出門。


    “哎哎!等等!等等!”


    洪氏趕忙叫住了她:“你著什麽急,左右你現在都回來了,難不成還要叫你老娘我坐在家裏頭幹等?”


    明月這才後知後覺,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上前摟著洪氏的手,笑著說道:“阿娘說的是,咱們一塊兒去盛家,順道還能瞧瞧姑祖母和未來嫂嫂!”


    “阿娘要去盛表舅家?孩兒也要去!”剛剛被洪氏打發出去帶著弟弟消食兒散步的台哥兒拉著樓哥兒站在門口,大聲對著屋裏的洪氏道。


    “阿娘,九哥去我也要去!”樓哥兒也跟著喊了起來。


    “都去都去!咱們都去。”


    “耶!我好久都沒看到長榕了,這回定要讓他好好看看我新學的拳法!”台哥兒立馬高興的蹦了起來,跳到門外,還對著空氣呼呼打了幾拳。


    一旁的樓哥兒笑著鼓掌,大聲叫好,笑容和洪氏帶他們出門時,在外頭看人家耍猴時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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