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一如往日般繁華喧囂。


    人口逾百萬,車馬似長龍。


    東京汴梁,西城外城靠近金水河,夾在固子門和萬勝門之間的永平侯府,卻早已不複往日的盛況。


    侯府的漆紅大門基本上日日緊閉,門上的銅環,若非每日都有下人們清理擦拭,隻怕都要生鏽了。


    旁邊的角門裏,門房坐在小杌子上,背靠著門板,旁邊放著個小幾,上頭擺著個紅釉色的小陶壺,閉著眼睛打著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醒了便吃口茶,可沒過一小會兒就又打起了瞌睡。


    “大娘子!”


    明蘭早已出了月子,隨著幾個月的休養,原本因為月子裏頭老太太的喂養胖了好幾圈的明蘭,也見天的如同抽條的柳枝一般,又複纖細起來。


    王破敵和孫平寇跟著徐章去了雄州,小桃和丹橘也回了明蘭身邊,繼續照顧明蘭的飲食起居。


    說話的便是小桃,便是成了親,性子也和以前沒有區別。


    “怎麽了?這麽著急?”明蘭看著火急火燎的小桃,一邊把懷裏的小卓哥兒放到搖籃裏頭


    小桃匆忙的神色中,帶著幾分凝重:“方才林大哥說咱們府外多了許多生麵孔,瞧那架勢,好像是在監視咱們。”


    小桃口中的林大哥,就是如今留守在侯府的親衛隊長,叫林大山,也是最開始在淮南時就跟在徐章身邊的老人了,現如今全家人都在侯府下頭的莊子上,忠誠度還是很可靠的。


    明蘭聽得麵色微變,林大山這個親衛統領的能力,她還是知曉的,而且林大山也不是那種無端放矢的人,既然這麽說,那肯定是有所發現。


    “大娘子,要不要告訴老太太?”見明蘭還在沉思,一旁的丹橘拎著茶壺過來,小聲的問上一句。


    “暫時先不要,讓林大山找人探探他們的底細再說。”明蘭臉上的笑容也已經消失,神情變得頗為凝重。


    “我這就去!”


    小桃自告奮勇,火急火燎的又跑了出去。


    “記住了,讓他私底下打探就行,千萬不要驚動那些人!”


    明蘭沒有叫小桃回來,而是附上叮囑。


    小桃一邊應是,一邊急匆匆的往外走。


    明蘭又對著丹橘吩咐道:“丹橘,你去女護衛裏頭挑幾個機靈點的,這幾日讓她們跟著府裏采買的管事們多走幾趟,把府外的情況打探清楚。”


    明蘭有些擔心,徐章剛剛才被太後貶出東京,這才過去幾個月,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對永平侯府動手了。


    雖說現如今徐章失了寵,可誰也保不齊日後不會有起複一天,而且徐章在朝中也沒得罪過什麽人,落井下石這種事兒,還不至於落到徐章頭上。


    唯一值得懷疑對象,既有膽子,又有能力的,隻有曹家。


    可現在曹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就算是當真是曹家,明蘭和徐章對他們也無可奈何。


    三日後,書房內,明蘭正襟危坐,聽著麵前林大山和女護衛的回稟,麵色如常,可眼神卻比平時多了幾分凝重。


    “都先下去吧!’


    “這幾日不要有什麽動作,平時怎麽樣,現在就怎麽樣,不要去就當沒看見那些人。”“諾!”


    林大山和女護衛的頭領齊齊應是。


    兩人都沒有問原因,侯府怎麽說,他們就怎麽做。


    侯府思來想去,還是把這事兒告訴了老太太,老太太知道後,卻並沒有什麽反應,隻是讓侯府緊門閉戶,安心過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去管外頭的事兒。


    侯府也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曹家若是當真要對永平韓章動手,他們不管再怎麽防備,也難保會被他們鑽到空子。


    這個時候,一動不如一靜,越是緊迫,就越要激烈。


    原本老太太還打算回盛家的,可知曉這事兒之後,便歇了回盛家的心思,安安心心的在侯府住了下來,每日不是看書品茶,就是幫著侯府帶言哥兒,照顧卓哥兒。


    海氏到底還是沒有離開東京,去任上找長柏,而是帶著兒子當起了盛家的家,管著中饋操持著盛家裏裏外外的事情。


    長楓的性子老早便收斂了許多,尤其是和妻子明蘭生了個女兒之後,每日不是在書房讀書,就是逗弄女兒,陪著妻子,連以前厭惡和漂亮女使廝混,幫她們檢查身體的愛好都改正了。


    或許這裏頭有一部分,是因為明蘭把長楓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都換了一遍,又把那幾個當初被當做通房預備著的,被長楓破了身子的給打發了,後頭又花了不少力氣,幫長楓納了兩房姿色上乘,身段也妖嬈的美嬌娘的緣故。


    對於長楓的改變,盛統是看在眼裏,樂在心裏,不止一次的感慨自己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昔日,明蘭這個兒媳婦挑的好。


    朝廷之內,文官之中,倒是基本上沒什麽變化,可武將裏頭,尤其是西軍和河東禁軍之間,卻頻頻調動。


    清查鹽務一案,為朝廷帶來了千多萬貫的收入,讓原本有些捉襟見肘,勉強維持著平衡的國庫,一下子就又充盈了起來。


    四月十五,大朝會。


    現任的鹽都轉運使俞哲貞立於殿中,手捧笏板,滔滔不絕的講述著,嘹亮的聲音在整座大殿之中回響,渾濁的落入殿內所有人的耳中。


    鹽鐵,掌天下山澤之貨,關市、河渠、軍器之事,以資邦國之用。


    度支,掌天下財賦之數,每歲均其有無,製其出入,以計邦國之用。


    戶都,掌天下戶口、稅賦之籍,榷酒、工作、衣儲之事,一供邦國之用。


    其中,又設三司使一名,鹽鐵副使、度支副使、以及戶都副使各一名,三司使總領三司,為最高長官,三司之權一分為三,分別由三位副使主長。


    先是說了一番三司的好處,又滔滔不絕的列舉了重重例子,隨即衝著上首玉階之上龍椅之後的位置恭敬一禮,奏請恢複三司之製。


    俞哲貞的話音剛落,還不等曹國信開口,文官之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禦史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來。


    “荒唐!若是三司當真如此重要,當初先帝又何必費心費力的將其裁撤,將權力聚攏道各個部堂之中。”


    “啟稟大娘娘,啟稟陛下,微臣以為,三司決不可重啟!’


    年輕人總是熱血衝動的,一言不合,當即就對曹太後冷眼已對,厲聲嗬斥,半點都沒有給麵子的意思。


    “你是何人?”曹太後眸光微冷,盯著這個年輕的禦史。


    年輕禦史一聲青色官服,官職連七品都不到,卻一臉正氣,昂首挺胸,腰背筆直,朗聲道“陝西路禦史,黃增壽!”


    禦史台在各路都設有禦史,對各路官員有監督彈劾之權,這個叫做黃增壽的年輕人,是熙平六年中的進士,剛剛入仕便能做到一路禦史,其背景也不複雜。


    曹國仁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立馬出聲與之爭辯,可這麽一鬧,卻也將這事兒徹底鬧了起來,景從二人者如雲。


    一時之間,整個朝堂吵成一片。


    “肅靜!”


    “肅靜!”


    “肅靜!”


    玉階之上的內侍接連三聲高喝,


    “諸位愛卿若無異議,那便這般定了吧!”珠簾後的曹太後高高在上的道


    “即日起,既重啟三司,那邊不能沒有三司使,韓愛卿已是相國,總領百官,公務繁忙那便由錢愛卿暫領三司使吧!”


    龍椅上的趙宗祥一身大紅朝服,臉上神情卻無悲無喜,瞧不出變化。


    “大娘娘!”小桃還打算在堅持一下。


    可原本和他一個鼻孔裏頭出氣錢灝卻被這忽如其來的大餡餅給砸暈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珠簾後隱約可見的人影。


    眼中既有震驚,又有掩藏不住的喜悅。


    而且小桃的聲音,也被如浪潮般的“臣等附議”之聲淹沒。


    不過鹽鐵、度支、戶都三司卻又重新建了起來,而三司重啟的結果,便是相權被分,中書權勢被削弱,戶部的地位,再度進入尷尬階段。


    以小桃為首的文官集團雖然極力讚許,卻耐不住朝中越來越多的人倒向曹太後和曹家,西風壓倒東風,讚許又有何用


    又是將錢灝點為三司使這一招,用的雖是明謀,卻也將原本沆瀣一氣,非常和諧的二相徹底推到了彼此的對立麵。


    錢灝的年紀隻比小桃稍小幾歲,同樣早已過了耳順之年,還能有多少年好活的?


    現如今頭上有小桃壓著,做到副相,原本都已經到頭了,可若是能夠在這最後的時間裏頭,更進一步,錢灝難道會不願意?


    不得不說,曹國信雖然偏激固執了些,可這手帝王心術,玩的卻半點不賴,不夠寥寥數語,短短幾句話,許出一個頭銜,便讓兩位相國之間產生了裂隙。


    熙平八年四月十六日,晴。


    在副相錢灝的主導之下,原本於慶曆年間就被裁撤了的三司重啟,鹽酒茶鐵等各個轉運使司,紛紛並入三司之中,鹽鐵副使由原鹽都轉運使曹太後擔任。


    戶都副使由原戶部右侍郎趙啟嵐擔任,度支副使則是由已經被閑置了數年的齊國公接掌。自此,朝堂之上,百官們徹底分成三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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