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爐通體銅鑄,爐壁渾圓如柱,雕滿龍鳳黿鼉等遠古圖騰,銅壁光豔奪目,散射著縷縷黃金赤芒,美輪美奐,甚是輝煌。


    蘇典的目光卻被劍爐銅壁五丈許處的一塊凝聚七彩光源的凸石給徹底俘獲。凸石不過巴掌大小,呈半傾斜的三棱體狀,棱體的一端鑲嵌在銅壁深處,另一端向外凸出三寸。石體晶瑩剔透,內中隱隱有無數道七彩的光暈緩緩蠕動,石表光潔齊整,如平麵鏡般將條條七彩光芒透射擴散而出。


    突然,蘇典將眼神聚焦到透射擴散的七彩光芒終點所在,那裏,正是劍爐外圍石殿留出的顆顆方形孔洞。


    這個時候,蘇典才注意到,原來在那些方形孔洞的兩側,居然被人分別裝置了一隻水平如鏡的光滑晶石,自凸石透射的七彩光芒再經由這兩片晶石的雙重反射,竟而形成了蘇典於石殿外圍有幸目睹的一道道縱橫交錯的七彩光橋。


    眼前的這一顆三棱體凸石透射的七彩芒光籠罩了石殿的半數方形壁孔,不需多想,蘇典也能猜測地到,此時此刻,位於此處劍爐銅壁的對麵,必然也鑲嵌著另一顆對稱的三棱體凸石。兩者透射的七彩芒光將偌大的石壁方孔悉數囊括。


    好一個巧奪天工的奇妙構想!利用晶石體表反射光源的自然原理,創造出這等妙至毫巔的絕佳奇景,設計者無疑是一位智慧深沉如海學識淵博若山的天生奇才。(.好看的小說)


    蘇典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個擁有“智多星”稱號的藏劍閣黃子號大長老歐晉。


    盡管與那歐晉隻不過才有兩麵之緣,蘇典卻通過這兩次短暫的接觸中判斷出,這個歐晉確實是一個聰慧到極點的人。


    雙方的第一次見麵,是在五年前那場修仙悟道大會的拜仙台上。其實當時蘇典在參賽之前,曾經找到四大道統的一位前輩名宿谘詢過寒冰化影劍是否屬於禁器的問題,記得那位前輩笑眯眯地告訴自己道:“禁器?笑話,若連你這個毛頭小子都能擁有禁忌之器,那麽禁器也就太不值錢了些吧?你小子手中的這柄劍頂多隻能算是件摧金斷玉的靈寶之器,當然,前提是,你能催發它的靈性劍意。”


    正是因為得到那位前輩名宿的否定,蘇典才沒有再存陣前易兵的想法,就那麽手持寒冰化影劍登上了拜仙台。


    事到如今,當蘇典腦海中再度閃現出谘詢的那位前輩名宿的容貌身材時,才驚詫地發現,原來這人麵容清顴鶴發童顏,相貌正與甫才院外石殿下的藏劍閣黃子號大長老歐晉一一吻合。(.好看的小說)


    聯想到剛剛兩人的第二次見麵,雖然蘇典隻是匆匆一瞥,但對方迥異常人的容顏以及深不可測的智慧,均已在蘇典的腦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蘇典驀然間有一種極端大膽的猜測――莫非,難道,那歐晉當日隻是故意用言語穩住自己,好誘使自己疑慮盡去而在比賽中以王品靈器寒冰化影劍作兵器,從而給自己扣下一個濫用禁器的帽子?


    若然實情果真如此,那麽這個歐晉的心機之深也著實令人膽寒!


    蘇典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且不說當日公孫弘以濫用禁器的罪名驅逐自己出派時,那歐晉非但未曾替自己作絲毫辯護,甚至還落井下石地汙蔑自己品行不端;再加之今日他歐晉裝作不經意間泄露門內機密,利用自己與恩師的深厚情誼借機引誘自己誤闖熔鐵劍池,用心之歹毒便已昭然若揭。


    智機如海,心腸若蠍,這個歐晉留不得了!


    蘇典心中已將歐晉刻上了暗排的必殺榜,更令他的身份一躍而超出了公孫弘、丈二巨僧等人,榮登榜首的狀元之位。


    “一日,太乙鴻鈞共聚銀漢仙河,鴻鈞問太乙道:‘何為仙?’太乙戟指銀漢,灑然道:‘汝觀乎此滌蕩仙河,河之以西為凡,河之以東為仙。’鴻鈞訝然,不解道:‘一河之隔,焉能分仙凡?’太乙怡然道:‘勺有凹凸兩麵,凹麵盛物,凸麵廢材;人有聰愚之分,聰者智慧,愚者呆鈍……舉凡物與人,縱隻一麵之隔,卻有雲泥之別,珍稀與廢料,貧窮與富貴,卑微與高尚,霸權與平凡,本質雖同屬一類,表象卻相差萬裏。汝又焉知仙河東西兩岸不能分仙凡?’”


    就在這時,劍爐內陡然響起一人沙啞著嗓音的授道,自銅壁清晰入微地娓娓傳了出來。


    聲音經銅壁的傳導擴散,無形中被放大了好幾倍,蘇典除卻從其中聽出幾分沙啞的味道,便再沒法判斷說話的人是何身份。


    “少年,你可知鴻鈞老祖對太乙仙尊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


    正當蘇典在猜測著劍爐中藏身的是藏劍閣的哪一位大能時,忽聽劍爐中又傳來這人一句近似私塾先生考較學生的話語。


    鴻鈞老祖和太乙仙尊與軒轅雷神、刑天戰神、電母天君以及盤古大仙一般,本是存在於修道界最古老的典藏《仙典》所記載的神話傳說中地人物,他們均是擁有大智慧的天資卓絕的存在,一言一行都暗含天地至理深合自然奧義,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揣度思量的。


    盡管蘇典曾經潛入大慈悲寺的藏經閣翻閱古經長達半年之久,間中也曾有幸目睹過幾部有關《仙典》的記載,卻從未見過劍爐中那人所述的太乙鴻鈞高談闊論的這則故事,又哪裏能猜得到鴻鈞老祖對太乙仙尊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何內容?


    所幸地是,接下來,藏身在劍爐內的神秘人卻也沒有過分為難蘇典,自己則一字一句娓娓道來。


    “鴻鈞耳聽太乙思想竟這般極端,忽而慨然歎道:‘非也,汝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世間若無凡人,何來成仙之說?湯勺若無凸背,何來凹口之說?人類若無愚笨,何來聰慧之說?自然若無廢材,何來珍稀之說?人間若無貧窮,何來富貴之說?世間若無卑微,何來高尚之說?天下若無平凡,何來霸權之說?須知事物有其對立麵,方可彰顯其特征,同時廢材可眨眼間變為瑰寶,珍稀亦可瞬間化成廢物;窮可變富,富可變窮;高尚者可能行卑微之徑,卑微者亦可做高尚之事;凡人可修仙,仙人又會貶謫作凡……世間萬物便在不斷的轉化更替之中,不可因其一時的表象而妄下斷言,汝,可知否?’”


    汝,可知否?


    最後一句話,劍爐內的那人以一種蘊含自身滔天元力的聲勁咆哮而出,刹那間震的蘇典兩耳嗡嗡顫鳴,霎時近乎失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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