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


    滿是餐廳招牌的東京街道,半平溯誌在北川榊紗的後麵不緊不慢地走著。


    “大小姐,別那麽著急,這還沒到放學時間。”


    北川榊紗回轉過頭,一身夏日裏的黑色花邊洋裙隨著她的動作旋轉,洋溢出女孩子獨有的可愛味道。


    其實作為大小姐,北川榊紗長相很不錯。


    就是性格有時候比較傲氣。


    她這身打扮在普通市民穿行的街頭,也是少見的。


    因此大多數路過的人會時不時看她一眼。


    “快點快點!沒準那個什麽變態早就在那邊等著了!”北川榊紗使勁拽著半平的手臂向前跑。


    半平溯誌無奈跟她向前走,身畔略過一個又一個路邊植樹:


    “小姐放心,那家夥隻是個高中生,還是小姐你朋友學校裏的,沒到放學時間不會出來。”


    北川榊紗聞言,也繼續拉住他快速前進,因為她還想去和花火聊聊天。


    拽累了,就站在原地駐足下來,似乎每天都是同一種款式的黑裙子也隨之停止甩曳。


    她雙手抱胸,迎著午後陽光透過櫸樹葉子的光芒,微微頷首說:


    “別這麽懈怠,早點去等著也是好的嘛,那個什麽成語...…守股等兔就是要提早去等的!”


    半平溯誌扶額搖頭:“是守株待兔,意思是守著樹墩等待兔子自己撞上去,不是什麽守著股票,兔子就會跑進碗裏(日語裏【株】也有股票的意思)。”


    北川榊紗稍稍別頭:“我哥哥就是這麽教的,說‘株’就是股票的意思,隻要守住自己的股票,就會有好多好多的兔子(錢)會自己跑進來。”


    那可真是個大聰明。


    半平溯誌對這個大小姐笑了笑。


    北川家的事情,他不懂。


    “在去神越放學之前還有些時間,要不要到附近先喝點什麽?”


    “真的?”


    北川榊紗側了側腦袋,“半平你不是沒錢嗎?”


    半平溯誌想起她天天拿白水當茶喝的樣子:“3萬円喝兩杯茶還是夠的。”


    “那就謝謝了。”


    北川榊紗笑了起來,“總覺得半平你不像我哥哥的那群手下。”


    雙手插兜,半平溯誌瘦長的臉很是平靜,繼續跟在黑裙少女的背影身後前進。


    “那種事情沒意思了而已。”


    ————————


    另一邊,普通塗裝的私家車停在神越高校附近。


    便裝的花丸裕樹和石橋和司從車門內走出。


    在街道的另一頭隔著牆壁,石橋抬頭看到了神崎越戶私立學園的教學大樓,不由感慨一句:


    “這裏的學費很貴吧。”


    “算上學雜費,每年325.4萬円。”砰的一聲,花丸裕樹關上身後豐田皇冠的黝黑車門。


    “這都快趕上我的年薪了。”石橋和司忍不住癟癟嘴說。


    花丸裕樹將腰間掛了保險的手槍隱藏在衣杉裏:


    “石橋你前途不錯,好好幹個幾年就能當上警視,到時候本部估計會把你調到警視廳的搜查課去。”


    “警視長,是搜查一課?”


    “隻要你想。”


    石橋和司瞳孔輕顫,突然對他鞠了一躬。


    “不用這麽拘束,這並不是我的什麽特意安排。”


    花丸裕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用平常的聲音說,“這隻是作為職業組正常的升遷路。”


    說話間他看了看從麵前穿行過的車輛。


    “相比於其他與你相同條件的同事,石橋你還是少了一些自信。”


    “警視長、警視長。”


    側過身子的石橋目視斜前方,神情凝重地打斷了花丸裕樹接下來的話。


    順著道路對麵的人行道延向遠處,是將上半身斜靠在樹幹上點煙的半平溯誌,瘦長的臉頰很容易辨認。


    “這些家夥是早有準備。”


    在花丸裕樹看來,這已經是北川會為了綁架自己女兒而作出的行動。


    雖然不知道是北川會裏哪一個派係幹的,但把這種事情弄到自己女兒的頭上,不給這群家夥來一個抄家搜查實在說不過去。


    而眼前抽煙的半平溯誌,他以前辦案對這幅麵孔有過印象,出門見他也特意調查了警察署關於他的現有資料。


    前住吉會的打手,金盆洗手後被北川會的少主招安。


    這家夥最近幾年都沒什麽聲音,也沒犯過什麽案子,貌似是在歌舞伎町那裏做導遊。


    “那人有點實力,會格鬥術,你先別急著過去,觀察一下他們有沒有同夥。”


    花丸裕樹用手勢示意石橋和司去馬路的另外一邊等著。


    “北川會的人一般都認識我,你從那條人行道上走過去,假裝路人繞到他身後,之後應該怎麽做什麽你知道的。”


    “明白。”


    職位警部補的石橋和司點頭鄭重應道,隨後便走向街道有售貨機的另一頭。


    花丸裕樹坐回豐田皇冠車內,凝視後視鏡上靠著樹幹的渺小人點:


    北川會,綁架我女兒做什麽?有什麽新的動作想掣肘我?


    況且按照小櫂的說法,之前就有騷擾花火的短信,綁架不應該有這些多餘的東西。


    或者這隻是出於個人的行為?


    他陷入了思索。


    “事情,是有些奇怪。”


    ——————————


    夕陽照空,鴉聲啁嘈,層層疊疊的翻湧雲海飽含灰暗與金紅,掩映交織成赤紅霞暮的東京上空。


    “花火醬~明天見!”


    “明天見。”


    花丸花火和自己的同學好友揮手告別,回過身來看向身旁凝睇自己的上杉櫂。


    小手拉住他的衣擺。


    “櫂君...今天為什麽要拿這個東西?”


    她指的是上杉手中被袋子裝起來的木刀。


    上杉櫂看著她被夕陽上一層灼熱的柔順頭發:“昨天花火不是和我說有人跟蹤你?這當然是保護你的舉動。”


    “但是那種人...是不會出來的吧......”


    “嗯,隻敢躲在暗處。”上杉櫂走出了教學大樓的玻璃門。


    花丸花火跟在他的身旁,走下了夕陽斜照下的階梯。


    上杉櫂是不想談那種討人厭的家夥。


    “還是說點開心的事。”


    “櫂君想說什麽?”花丸花火的湛藍色運動鞋,一步一步均勻地踏下階梯。


    “今天運動會謝幕,小花火跳的啦啦隊舞。”


    “是...不好看嘛?”


    女孩子總是在意這些。


    “好看,特別是花火短裙下的腿和小肚子,”上杉櫂對她微笑,“嗯嗯~又白又細,很有女孩子的感覺,看上去就會想要摸一摸。”


    花丸花火躲開他一小步,側過腦袋直直地看他。


    “怎麽了?”上杉櫂問。


    “櫂君...昨晚上明明說過不行的......”


    “不行什麽?”


    “不可以亂摸。”


    昨天答應了他,他就得寸進尺。


    “那是昨天的上杉說的,和今天的上杉有什麽關係?”


    “怎麽能這樣......”


    “通俗易懂對不對?”


    一起走出校門,上杉櫂在想怎麽合理地繼續欺負她,“花火不同意的話,你的鯊鯊我就要收回來了。”


    “不可以!”


    花丸花火非常喜歡那隻等身鯊魚抱枕,連忙拽住他的手,露出請求的眼神。


    “不想就作出選擇,晚上是跟我一起洗澡還是我幫花火洗腳丫。”


    全是令人害羞的事情,他天天想著摸自己的腳丫子,花丸花火不想答應。


    “花火...穿裙子給櫂君看......”


    “沒有第三種選擇。”


    上杉櫂看一眼停靠在路邊上的豐田皇冠。


    看來嶽父已經準備好了,不知道現在抓到了沒有?


    “話說下午快要放學的時候,花火跑哪裏去了?”


    “去...去......”


    花丸花火還不想說自己交了北川榊紗這個朋友,因為榊紗醬說上杉很討厭她。


    “去找你的新朋友去了?”上杉櫂笑了笑。


    “櫂君...是知道的?”


    “現在小花火能在櫂君麵前隱藏的東西,很少很少。”


    ————————————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前。


    在售貨機前點了一罐櫻花味汽水的石橋和司對耳旁的微型對講機說:


    “警視長,沒有發現同夥,他應該是獨自一人,現在就行動嗎?”


    對講機傳來花丸裕樹的聲音:


    “嗯...也可以,有了之前林田拍的證據,足夠了,但你先找個由頭接觸一下,看一看北川會想做什麽。”


    關於半平這個人,他還要需要考量一下究竟是不是出於那家夥個人的原因,看看究竟是不是北川會示意的綁架。


    如果是,那邏輯說不通。


    為什麽要做那麽多多餘的事情?


    他隱隱中覺得林田警員調查的信息有蹊蹺。


    “了解。”


    石橋和司抬起頭,側頭瞥一眼久久徘徊在神越高校周邊的抽煙大叔。


    前住吉會的打手,現北川會的成員在私立高中附近溜達。


    還天天尾隨警視長的女兒,你不可疑誰可疑?


    右手拎著最愛的櫻花味可口可樂,石橋和司裝作普通路人上前走去。


    樹葉在耳旁嘩嘩作響,下午稍顯微弱但依舊沉悶的太陽讓無聊抽煙等待的半平溯誌有些口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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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川榊紗要他找的人他已經記住了麵貌,隻要一放學,他上前堵住就行。


    說實話他是不想對付這些高中生的,畢竟都是些乳臭未幹的孩子。


    但既然是有一定心理變態,喜歡跟蹤女高中生的,抓到交給那幫警察就好。


    手指彈彈僅剩的純黑濾嘴,靠在樹蔭下的半平溯誌側頭看向遠處的自動售貨機。


    包裏還有個500円硬幣。


    算了,買瓶水喝。


    他捏著煙的濾嘴,開始向那邊走動。


    向他走去的石橋和司也看到了對方開始移動。


    臉上表情保持不變的同時,心中開始戒備。


    兩道身影,在植有櫸樹的人行道上越來越近。


    越是靠近,石橋和司就越是發現,對方好像在盯著自己看。


    那種帶有些許厭惡的眼神...自己不會是發現了吧?


    不、不應該如此,自己從未與北川會的人接觸過,也沒見過他。


    兩人,擦肩而過。


    “喂!”


    半平溯誌忽然停在石橋和司的身後。


    裝作路人的石橋表情沒有變化,但內心已經掀起了一陣波瀾。


    “有什麽事嗎?”裝作路人的警員石橋轉身說。


    同樣轉身過半平溯誌上下打量他好幾眼,摩挲起下巴。


    難道...真的被發現了?


    警部補石橋捏緊了手中的櫻花味可口可樂。


    半平雙手插兜,將視線從他看不出變化的臉上挪到了他的手上,說:


    “本來不想說的,但我必須提醒你一下——這味道的可樂,特別難喝啊!”


    “啊、啊......!?”


    石橋和司看著他認真的臉,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沒聽清楚嗎?”


    半平溯誌皺起很深的眉,指著粉紅的櫻花可樂瓶:


    “這東西喝下去就是一股腐爛至極的爛櫻桃味,後就會在你的口腔裏充斥滿苦杏仁的味道,沒有回甘,隻會讓你的大腦產生極度的惡心感。”


    “喝這玩意兒簡直就是在像喝氰化物!”


    氰化物!?


    石橋和司抬起自己隻喝了一口,但又最喜愛的櫻花味可口可樂,也深深皺起了眉:


    “櫻花味我覺得很好,櫻桃味才難喝,一股子汽油味。”


    “哈!?櫻桃味的難喝!?”


    半平溯誌的眉頭蹙成一團,“巴菲特的最愛知不知道,櫻花味的才難喝。”


    “櫻桃味難喝。”


    “不,櫻花味難喝!”


    “不,櫻桃味難喝!”


    “無論你說多少遍,櫻花味它難喝就是難喝!”


    “我也反駁你同樣一句話,”


    石橋和司緊盯他的動作,放下了心愛的櫻花味可口可樂,微微舒暢開格鬥的架勢,準備直接捉拿這個跟蹤女高中生的家夥:


    “無論你說多少遍,櫻桃味它難喝就是難喝!一股臭汽油的味道!”


    手眼老練的半平溯誌看明白了他的動作。


    ——盡管他做的很小心。


    想打架?


    最喜愛的東西被侮辱,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絕對不能!


    就算歇了些日子,但半平也不完全是不會動手的家夥。


    隨即也擺出格鬥防守。


    話不投機半句多。


    右臂彎屈、手腕伸直,石橋和司細眯眼睛之時,瞬間向對方的右腋下探出插入。


    動作極其嫻熟。


    ‘丫的,還真打?還會柔道?’


    半平溯誌明白他這是想要給自己來個背負摔,直接把自己砸在地上。


    不給機會。


    在對手右腳邁出的刹那間,他側過身子貼近對方的身體,抓住對方的衣襟向一旁使勁向己方用力拖拽。


    石橋和司因此失去攻勢,動作微微一滯。


    反應夠快。


    街頭格鬥講的就是一個流氓,有用就行。


    但警部補也不是吃素的,在警署裏麵好歹是個係長。


    況且職業組的家夥也都不是廢物。


    雙膝彎曲左腳一擰,兀的定住下盤,穩紮穩打。


    半平溯誌明白這人絕對不是普通人,一招一式都很有警視廳的味道。


    就是來找自己茬的!


    ‘媽的!惹你們警視廳了!?’


    雙手使勁拽住他衣服,奮力下壓後拽。


    ‘力氣很大......’


    石橋和司被他驀然間勃發的力量拉得一個踉蹌。


    半平溯誌以前的經驗可不是蓋的,找準機會。


    一個右鞭腿,就向他的下盤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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