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呼出一口氣,又開始檢查腿部,左腿好了,然後右腿,等到了右腿膝蓋下方一寸處,管清微微一碰,管沐雲急促地喘息了一聲,管清急忙撒手,再看管沐雲,還是沒有睜開雙眼。(.無彈窗廣告)


    管清叫千蘭拿把剪刀過來,先用剪刀將長褲剪開一點,然後雙手微用力撕開綢褲到大腿處,隻見右膝下骨折斷端已然經傷口處穿透出來,淌在腿上的血轉成了暗紅色,快要凝固,創口處卻還有鮮血在不停地往外流。


    千蘭千秀的臉色都駭得青了,倒也提醒我,管府從老爺到少爺,向來隻用園子裏的丫頭們負責些精細針線活兒之類,從不用她們貼身伺候,千蘭千秀還沒有嫁人,在這裏實在不合適。


    “千蘭千秀,你們先下去。”我想了想又道:“找幾個丫頭,拿些新的白色棉布,麻利些裁成細布條,叫小廝去尋幾塊幹淨輕薄的木板來,再去廚房裏燒上熱水,滾開了和布條木板一起叫齊春送過來。你們倆就在外頭侯著,有事兒我會叫你們。”齊春是管沐雲的貼身小廝,可這管沐雲出門從不帶他,巴巴地跟出去,每回都被硬攆了回來。弄得齊春一個十四五歲好動的半大孩子,整日地在園子裏無所事事地瞎晃悠。


    千蘭千秀先是望了我一眼,應了一聲,出去了。


    管清聽了我跟蘭秀二人的吩咐,回頭瞅了我一眼,沒說話,又皺著眉頭去細看管沐雲的傷口,我則走過去姚嬤嬤身邊,扶她到一旁坐下,勸了幾句,叫她寬心。


    千蘭千秀很快就叫齊春把布條木板和熱水送了過來。管清接了過去,齊春給他打下手,管清用棉布沾著熱水將管沐雲腿上的傷口連汙物帶血漬一起輕手擦洗幹淨,然後用疊起稍厚的棉布壓在創口處,再來是用布條將創口處輕輕包紮,可是齊春到底還是個孩子,毛手毛腳的,總是碰到管沐雲的創口,引得他呼吸重一下輕一下的,管清無奈地輕聲嗬斥著:“輕些,輕些。”卻是越說齊春越緊張,越緊張越亂。


    我在遠處歎了一聲,此時大夫未到,管清雖然看起來是懂一些,但恐怕就是個皮毛,管沐雲的傷勢到底嚴重與否,還有沒有其他傷處還不好說,我也沒法子太過矯情,走到另一個盛著熱水的水盆裏先淨了手,走到床榻前,叫齊春讓開,我接過他的工作。管沐雲本就是偏瘦一些的,此時看他因失了血,臉色比幾個月前還要慘白,我手底下的膝蓋小腿一眼看去也是細瘦可憐的。


    我無奈於自己對他的些許同情憐憫之心,我不得不承認姚嬤嬤的敘說對我還是有些影響的。


    包紮的過程還算順利,沒過一會兒,管清已經將傷處捆紮完畢,傷處上方也紮好,以防再流血。


    大夫終於來了,說是路上遇到了皇族的車隊,才耽擱了。趕緊拆開了包紮用的棉布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點頭說傷口處理得很是恰當,寫了方子,用羅漢鬆根、續斷、小接骨丹、烈酒、鬆節油、仙人掌搗碎混合成糊狀,外敷患處,等小廝麻利地到近處的藥鋪將所需藥材買了來,處理妥當給管沐雲敷好,大夫再動手用木板將右腿患處捆紮固定好。已然忙活了快一個時辰。


    老大夫又開了幾副內服地湯藥。也檢查了身體其他部位。並未見其他大地創口。小地擦傷上了藥也就成了。餘下地就是注意休養了。


    等送了大夫出去。不等我問。管清先道:“聽茶莊管事說。是和幾個城東大戶地子弟一早到郊外賽馬。馬驚了。從馬上摔下來。才傷著地。那幾個少爺裏頭也有人被驚馬踩傷了。他們人手不夠。又慌了手腳。隻好先派了個小廝去咱們茶莊報地信兒。茶莊管事帶著幾個人急著就把人給抬回來了!”


    大清早地去郊外賽馬。還真是閑情逸致得很。那馬驚得也真是時候。


    我抿著唇道:“老爺不在府裏麽?”這會兒了還沒出現。八成不在。我多此一問。


    “不在。今早去了茶園。正巧茶莊管事路熟。和齊泉兩個快馬去茶園稟老爺去了!”管清回道。


    “少爺!少爺您可醒啦!”此時齊春驚喜地叫聲傳來。


    我和管清同時看向床榻,管沐雲的眼睛半開著,瞧不出才打昏迷中醒過來的迷茫,隻有淡然,再稍稍睜大一點兒,方緩慢地轉頭看向我和管清的方向,還是淡漠的眼神,在我的身上停駐了半刻,又轉回頭去看著床帳。


    “少爺,您需要什麽?”齊春殷勤問道,“要喝水麽?齊春去給您倒。”說著也不等管沐雲的回答就跑去桌上找茶盅倒水。


    管清也忙上得前去:“少爺,可有什麽不適的地方?”


    管沐雲不答話,齊春捧著茶盅要扶他起來喝水,他也隻是不語,又閉上了眼睛。


    齊春不知所措地看向我,“少夫人……”


    我還立在剛才的位置,沒有動過,也不打算上前,隻對齊春說道:“你少爺不想喝水,先把茶盅放下,再出去端些溫水來,幫他擦擦身子換上幹淨的衣衫,他現在需要靜養,你且留在房裏好生伺候吧!”大概我的話太過平淡了,管清又看我了一眼,我當做沒看到。


    “是,少夫人。”齊春聽了,趕緊應著,自去準備了。


    齊春前腳出去,管老爺後腳就進來了。


    管清上前,輕聲將事情的緣由和管沐雲的傷勢簡要說了。管老爺沉著臉聽完,大步走去床邊。


    我則趁機悄聲退出了裏間。


    千蘭千秀還在外頭守著,其餘丫頭小廝已經散了,我向外頭指了指,她們兩個跟著我到了院子裏。


    “你們兩個這兩日多留心屋裏吧,大夫說的膳食上要注意的,你們跟廚房原樣說了,叫廚房照做就好了。”我道。


    “是,少夫人。”秀蘭兩人應著。


    “可是,少夫人您……”千秀小心翼翼地瞅著我。


    我笑了,“我去西廂房住,待會你們幫我把我常用的東西搬些過去,我那沒什麽用得著你們的,你倆隻管照顧這邊就好了。”


    “可是……”千秀還想說什麽,我拍拍她的肩膀,“快去吧,你家少爺現在身子虛,恐怕早餓了。”


    我才把蘭秀打發走,裏頭管老爺和管清就出來了,我上前見禮。


    管老爺的臉色還是沉鬱的,見了我,勉強緩和了一些道:“這些日子,要辛苦你了!”


    我不冷不熱道:“您放心。”這麽多丫頭小廝的,用不著我。


    “嗯。”管老爺不再多說,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似的,有些頹唐地走了出去。


    管清頓了頓,衝我一躬,也跟著走了。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管沐雲此回的確傷得頗為嚴重,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月有餘,他倒是不想乖乖躺著,可是骨折處十分疼痛,又是在走路最為吃勁兒的右腿上,他也不肯乖乖拄著拐杖,老天真是厚待他,不停地下床折騰,竟然沒有傷上加傷。不過,那麽嚴重的骨折,倔強地老是想下床的代價就是疼得冷汗直流,連帶摔了不知多少個狗吃屎,不對,是不知多少回摔在了齊春的身上,每每把齊春砸了個七葷八素!有齊春這個忠義的小廝伺候,也算是管沐雲的福氣。


    月餘以後,管沐雲終於想通了,跟每日被困在床榻上相比,他寧可選擇拄著拐杖走出房去。


    等我聽了千秀的形容,心裏想的是,這公子哥兒,幼稚得可笑。


    我這些日子換到了“桐園”的西廂房去住,跟原來的房間布局裝飾差不太多,沒有了從前那間房裏管沐雲留下的氣息,反倒更好,怎麽早沒想過要搬?不過,我這掛名的少夫人不在新房呆著,住廂房,如果不是因了管沐雲摔傷這事兒,恐怕還真不好跟人解釋。


    這幾日,管老爺似乎格外地忙碌,打從管沐雲摔傷那日來瞧過,就再也沒來過“桐園”,倒是每日必要打發了管清來探一回,把管沐雲所需所缺都細細詢問一遍,事無巨細,再將丫頭小廝囑咐全了,才肯回去複命,就連大夫也是兩三天過府一看診,確實是嬌貴的富家少爺。


    隻是,怎麽管清看起來也是忙得要命?每日裏除了例行來看管沐雲,其餘的時候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就算以前管清無事也少在我眼前晃悠,但是最近的甚少出現,隱隱透著些怪異。


    事實就是,我沒有猜錯,管府確然是有事,而且,還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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