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就是,我沒有猜錯,管府確然是有事,而且,還不是小事。(.好看的小說)


    外頭的管事們出入管府稟報請示頻繁了起來,從以前的每月兩回例行稟事到如今的日日到府,每個來了都是愁眉苦臉的。


    下人中間也是傳得沸沸揚揚,說是管府各處的生意都遇了阻滯,織染坊裏的手藝最好的兩個師傅被人許了高出管府兩倍的工錢給挖走了,茶園那邊儲茶量最大的茶庫方晾好的新茶被雨水浸了個底兒透,原來那日管老爺去茶園就是為了那事兒,再有,新啟運不久的造船坊,好像銀錢的周轉出了問題,以致工料供應不上,造不出船來,賣力氣的夥計人人自危……還有管府的其他生意,也是這樣那樣的麻煩不斷,皆是會影響到生意正常運轉的不小的麻煩,弄得管府上下人心惶惶。


    我隻是有些奇怪,怎麽好似這些狀況都突然間從平地裏冒出來的,難道之前都沒有預兆麽?


    不過,這些都輪不到我來煩惱,畢竟我現今在管府,不過是個隻知吃飯睡覺浪費銀子的少夫人而已。


    倒是有一件事情我得幹了,就是得給於家村的娘家寫封家書報報平安。既然是報平安,那就要寫平安,瑣碎歡喜的事情寫一些,安慰寬懷問候的話語加一點兒,其餘一概不添,一封家書也就結了。


    我的毛筆字是婚禮以後才開始練的,成效真是不怎麽的。還好,以前留了個心眼兒,跟娘親探問到原來的展眉雖然識字,但是家境所遏,又甚少用到,因此幾乎沒有留下什麽可據驗查的筆跡,娘親似乎也不怎麽記得她女兒的字到底寫得如何了,也因此,我在信中提了一句“身處大家,無生計之虞,從而悉心演習書本,演練書法,”還戲言請娘親哥哥驗看我的字是否有些長進?如此,就應該不會叫娘親和哥哥懷疑了。


    寫畢,將信塞入信封,喚了小廝來將信送出去。


    想到打於家村回來已有數月,我需要考慮打算的事情還全無著落,心情多少有些低落。心情不好的時候,悶在屋子裏更會鬱結難解,於是,我出了廂房,打算到園子裏逛逛。


    才出了廂房,就見管沐雲的屋子裏走出一個人,滿臉的不快,不是別人,正是“昭陽”酒肆裏和管沐雲一起的昌姓公子哥兒。


    齊春在前頭引路,看來是已經探過了管沐雲要出府去了。見了我,齊春先躬身道:“少夫人。”


    我對他頷首一笑。


    “昌子鈞見過嫂夫人。”那昌公子也對我一禮。笑道:“幾日不見。嫂夫人可好?”


    我回禮。淡笑道:“幾日不見。昌公子倒是越發地好精神了。”


    “哪裏!子鈞得知管兄傷了腿。心急如焚。特特地跑了來探望。”昌子鈞笑得叫人見了渾身不舒服。


    我還是不鹹不淡地笑著道:“是嗎?我家相公地傷已然休息了這些日子。就要痊愈。倒是勞煩昌公子惦記了!”我諷刺他所謂地心急如焚。


    “啊。”昌子鈞尷尬不已。強笑著圓說道:“今日才來探望管兄。實是這幾日家父著小弟去了安城辦差。昨日才回地競陽城。昨日才回地。”


    我沒興致跟他糾纏這些無聊之事,送客道:“有勞昌公子特來探望,昌公子事忙,奴家就不留公子了。”


    昌子鈞倒是沒打算馬上轉身走人,頓了頓,對我道:“嫂夫人,子鈞有句話,嫂夫人姑且聽之,倘若還有些道理,就請嫂夫人也勸勸管兄。”


    我稍一垂眸,立刻揚起,“昌公子請講。”


    “管府的造船坊,既然已然支撐不住,不如趁現在還有人肯要,早些轉手,省得到時候爛在手裏,留也不是,舍也不是,這管府的生意早晚都是管兄的,別等到管兄接手的時候剩下一個爛攤子,還是早些勸勸管伯父別太固執得好。”昌子鈞道。


    我定定瞅著昌子鈞,才聽說管府的生意出了狀況就來趁火打劫了是麽?聽話音,他找過管老爺,而且還碰了釘子,他才會算計著從管沐雲處下手,可惜管大少爺是個什事兒不管的主兒,昌子鈞此回恐怕是押錯了寶了。“昌公子的消息倒是靈通。”我似笑非笑。


    “非是小弟的消息靈通,乃是管家這幾日確是鬧得忒大了點兒!”昌子鈞詭笑道。


    我無謂地一笑,穩穩地道:“恐怕要叫昌公子失望了,奴家女流之輩,生意上的事情,自有老爺同少爺在外頭周旋,奴家不便多加置喙。”


    昌子鈞沒八成沒想到我會如此幹脆地回絕,愣了一下,瞄一眼見我們談話就到一邊靜待的齊春,昌子鈞低聲道:“嫂夫人不必這麽快就回絕,不如再想想。造船坊斥資浩大,一個不慎,甚至可能會拖垮整個管家,如此,也太不值得了,對嫂夫人您又哪裏會有什麽好處呢?”這話到了後來,昌子鈞的語氣變得曖昧。


    他分明就是明示:我就算是為了我自己考量也要去勸管沐雲和管老爺撤手造船坊的事。可惜,我的考量似乎與他以為的考量相差甚遠,我麵上一哂,道:“昌公子的話自是有些道理的,隻是,奴家還是那句話,管府的生意,輪不到我一個女子輕言置喙,拂了昌公子的好意,還請莫要見怪。”兩回見麵,這個昌子鈞的小人行徑畢露,這種人,我懶得搭理,可是也犯不上得罪。


    昌子鈞聽了我的話,先是冷了臉,之後又掛上假笑道:“唉,既然如此,那小弟也不好再多言,但請嫂夫人三思,就此告辭。”


    “昌公子慢走,恕奴家不遠送了。齊春,好生送昌公子出府。”我看著齊春和昌子鈞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心裏想著昌子鈞的話,造船坊,才傳出了周轉不靈的消息,就有人巴巴地跑來要急著接手,仿佛是早就算計好了似的。


    此時再去逛園子還真是沒什麽興致了,我返身打算回房,卻在轉過身的當口驀地見著管沐雲拄著拐杖立在他自個兒房間的門口,正用一種審度的目光盯著我。


    方才昌子鈞和我的位置都是半側對著管沐雲,我又在專心打對昌子鈞,所以才沒有發現管沐雲從房間裏出來了,以致這才一轉身,就被他嚇了一跳。


    我深呼一口氣,平複被嚇得急蹦的心跳,管沐雲養腿傷的這一個多月中,雖然我和他住在一個園子裏,可是一來他躺在床上活動不便,二來我刻意避免跟他碰麵,飯菜也都是叫人送到廂房裏的,因此,可以說這是他留宿在“桐園”月餘以來我和他第一回碰麵。


    我也不打算跟他講話,頓了頓就麵無表情地轉向向廂房走去。


    “你……”才邁開步子,就聽見後頭傳來他這麽一個出口得有些猶豫的“你”字。


    我直覺頓了半步,才要邁步接著走,就聽他又道:“怎麽,相公的話還沒有講完,你就想這麽走了?”一改起初的猶豫,後邊兒的話還帶著些戲謔之意。


    我停了欲走的腳步,卻沒有回頭。


    身後傳來拐杖拄在青石地上的聲音,不一會兒,他的聲音離我近了些。“昌子鈞跟你說了什麽?”


    我忍住想要躲得遠一些的想法,待在原地,藏在寬袖中的手緊握成了拳頭。“沒有說什麽。”我穩住聲音道。


    “沒有說什麽?我看不是吧?”他用的是篤定的語氣。


    我突然覺得,與其背對著他讓自己處在未知的害怕中,還不如麵對這個惹人厭惡的家夥較好一些。於是,我放鬆身體,轉回去,他此時離我不過數尺遠,我抬高頭,看著他道:“既然知道他說了什麽,何必又要問我!”


    “哼!”他不屑地哼道,“你雖然口裏說著不願置喙,其實心裏,怕不是這樣想的吧?”


    這人的耳朵可真尖!我無力地瞧著他,他那話是什麽意思?


    “這天底下,又有哪一個不是遇事先為自己考慮?”他嘲弄地看著我。“怎麽?不敢承認?”


    我哭笑不得,懶得搭理他,轉身就走。


    “去哪?給我站住!”他狠道。


    我沒有理他,繼續往廂房走,卻不防被他抓住了胳膊,沒想到這人腿上捆著木板還這麽靈活,我被嚇得一顫,直覺地飛快使盡全力狂亂地甩手,嘴裏叫著:“你做什麽!”還好他抓得不牢,被我還算輕易就摔開了手臂,我就勢倒退了好幾步,深深喘著長息,防備地盯著他。


    他好像也被我這麽大的反應駭了一跳,愣了片刻,才有些發懵,“你怎……”,他一滯,很快就省得了我緣何如此害怕,怔在原處,沒有話了。


    我繃緊了全身緊盯了他好一會兒,見他一直不動,我先是倒退著走,之後疾跑了幾步奔進了廂房裏頭,身體貼抵著合緊的門扉,我大喘了幾口氣,強自緩和著還在發抖的身子,聽到外頭齊春和千秀的聲音:


    “少爺,您怎麽在一個人在外頭?”齊春憂心道。


    “怎麽了少爺?方才好像還聽到您和少夫人說話,怎麽片刻的功夫就不見少夫人了?”千秀奇怪道。


    “少爺,回屋吧!看著了涼。”齊春道。


    然後,就沒聲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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