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我想起那日的事情,還是有點兒心有餘悸,偶然憶起曾經說過要去探望童阿萱的,耽擱了這麽久,也該去看看她過得怎麽樣了。


    入秋了,天兒有些涼爽的意思了,我請譚叔駕了車,隻叫千蘭陪著,帶了兩匹管記上月按例送到我那還沒動過的上好的綾羅,又在路上買了幾樣點心小吃,就直奔城南梨花巷去了。


    來之前還想著,白天去了,童阿萱會不會不在家裏,去了方才知道,擔心得有點兒多餘,桑鬱上回沒有提到的是,他幫童阿萱頂下的鋪子就在城南梨花巷的前街,而且,外頭的鋪子和裏間的臥房是想通的。因此,我們到了梨花巷,問了問裏頭住的老人們,很容易就找到了童阿萱的鋪子。


    是間沒有多大的繡坊,但裝飾得還算細致,坊內的光線也好,進去了,滿屋子或掛著或撐起來的繡品,繡的款式花樣也不少,花鳥魚蟲應有盡有。


    初一進去,還沒來得及細細觀賞滿屋子的繡品,童阿萱就跟正在挑選繡品的女客告罪一聲迎了上來。“少夫人!您怎麽來了!”童阿萱驚喜道。


    我溫和地笑道:“童姑娘的繡坊開張大喜,沒有及早來賀,真是對不住!”


    “少夫人哪兒的話,您的大恩阿萱還不知如何報答,本想等繡好了手上的一幅繡品給少夫人送去,雖然粗陋也可聊表心意,怎還敢勞煩您親自跑一趟!”童阿萱清麗的臉龐惶恐道。


    我整顏道:“阿萱姑娘,以後可不要再提什麽恩不恩的,我本也沒有做過什麽,怎敢覥顏當得姑娘這麽多的謝字!”


    “少夫人……”


    見阿萱一臉的惶然,我趕忙又改了臉色笑道:“我來得匆忙,也沒準備什麽好東西,隻帶了兩匹管府的布料,不說喜不喜歡,將就著也可裁兩件換洗的衣裳。[]”我說著,千蘭已經將用紅紙包好隻露了兩頭的布料和那幾包點心一塊兒送到了阿萱的手裏。


    “少夫人,這綾羅如此貴重,阿萱平日裏哪裏穿得!況且阿萱如何能再收少夫人的厚禮?”阿萱見了那料子,激動道。


    我笑道:“哪裏是什麽厚禮?不值幾個錢地東西。你隻管收下就是。”我汗顏。曉得那兩塊料子可是夠一家子人活上年餘地了。我這是拿著管府地銀子不當錢。


    “瞧我!就顧著說話了!少夫人快坐!”阿萱緊著扶我到一邊兒地椅上坐。


    我笑著也拽著她坐到旁邊。“誒?不是說有繡品要送我?可以先給我看看不?”


    阿萱靦腆地一笑。蔥指指向我左側地一個寬一尺。長兩尺地長方繡架道:“就是那幅。還沒有繡好。”


    我興致勃勃地過去看。阿萱地手藝很叫人驚豔。那繡架上地牡丹圖雖說還有小半沒有完成。但是那幾株牡丹色彩嬌美殊豔。花瓣圓潤華貴。芯蕊跳脫奪目。大多已經顏容畢現。綻放於眼簾。花中之王地灼灼風華卓然惹眼。


    我驚喜道:“繡得真好啊!這幾株牡丹好像活脫脫要從錦上生出來似地!”


    “繡工粗陋得緊,哪有少夫人說得那麽好!”阿萱羞澀輕輕道,芙蓉一般的麵龐因為害羞而增添了幾許紅暈,美得炫目。


    “阿萱姑娘忒謙了,這牡丹圖的針腳細密,配色圓滿,確是頂好的繡品!”千蘭也誠心誇道。(.)


    我附和著點頭,心裏覺得這個阿萱靦腆得真是可愛得緊。


    “童姑娘,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啦!”來人還未進門,就大聲嚷嚷了起來。


    如此熟悉的聲音,不是桑鬱又是誰!


    “呦!少夫人也在?”桑鬱見了我,喜笑顏開地道。


    我也笑道:“桑公子也來了?真是趕巧了。”


    千蘭和阿萱也各自與桑鬱見禮招呼。


    桑鬱道:“童姑娘上回說金絲線近日價高,市麵上也短貨,小生托朋友尋著了些上等的金絲繡線,才想著給童姑娘送過來,沒想到會碰上少夫人。”說著,從袖裏掏出一個小布包,掀開,遞到阿萱的麵前。


    阿萱接過,欣喜道:“這麽上乘的金絲線,十分難得的。”轉而臉色一暗,“這麽好的絲線一定所費不菲吧?阿萱恐怕買不起呀!”說著就要遞還給桑鬱。


    桑鬱起手虛推回給她,幹脆道:“童姑娘,我既然拿來了,你用就是,別管什麽貴不貴的!用完了,我再給你送過來!”


    “那怎麽成!阿萱已經麻煩公子許多了,怎好再白用您這麽貴重的金絲線!”阿萱還要推拒。


    我插嘴道:“別推來推去了,這金絲線反正阿萱是要用在店裏賣出的繡品上的,不如,阿萱先收著,等到繡品賣了收了銀子,再來還這金絲線的錢不就好了!”


    “這……”阿萱還在猶豫。


    桑鬱道:“成!就這麽辦!童姑娘,線你先收著,等到什麽時候賣了繡品再把錢給我。”


    “可是,倘若一直賣不出去……”阿萱擔心道


    “阿萱!”我笑歎了一聲,“你的繡品任誰見了都會喜歡,哪有銷不出去的道理!”


    “就是就是!”桑鬱附和。


    “啊,桑公子可曾見了阿萱想要送我的那幅繡品,真真是絕頂的好繡!”我將話題轉了。


    “哦?怎麽沒聽童姑娘提過?”桑鬱好奇心被挑起,“快也讓我瞧瞧!”


    “在那兒呢!”我指指那幅牡丹繡。


    桑鬱忙湊過去看,看過發出“嘖嘖”的驚歎聲,忽爾想起什麽似的用哀怨的眼神和語氣道:“不公平!童姑娘你厚此薄彼!我動不動就大老遠地顛到你這來幫你忙這忙那!你倒好,少夫人一來你就巴巴地捧出這麽件早就準備的好東西,也不見惦記著我,哪管繡個小的,我也心滿意足了!”說到傷心之處,竟然做出捧心狀。


    惹得我們大家笑做一團。


    阿萱忍著笑忙道:“桑公子,是阿萱的不是!阿萱以為這些都是我們女人家喜愛的玩意兒,您不會稀罕的,所以才沒有為公子準備,若是公子喜歡,阿萱今晚就起針也給公子繡一幅。隻是不知,公子喜歡什麽花樣兒的?您說個樣子,阿萱好描繡樣。”


    “不用那麽麻煩!就這幅牡丹圖吧!”桑鬱賊笑著。


    “哎哎哎!那可是阿萱繡給我的,哪有人明著搶的!”我不依叫道。


    “少夫人就讓我好啦,反正童姑娘向著你,沒準哪日又琢磨個好繡樣,比這個還好呢!”桑鬱死皮賴臉了。


    “不成!我就是覺著這幅好!”我也是寸步不讓。


    阿萱無奈,忙道:“少夫人,桑公子,兩位別爭了,反正這幅也還沒繡完呢,我再加緊趕一趕,趕出兩幅來,兩位各一幅,也就是了。”


    阿萱認真的模樣把我和桑鬱都逗笑了。我又佯道:“既然阿萱這麽說,好吧,就再等幾日好了!”


    “隻有等了!”桑鬱做失望狀。


    阿萱歎道:“阿萱這麽點兒拙劣的手藝,也就兩位看得起阿萱!”她突顯出愁哀的模樣。


    “哪兒的話!”


    “沒有的事兒!”


    我和桑鬱同時不認同道。我瞅了桑鬱一眼,才跟阿萱道:“別這麽說,你的手藝確實不凡,我們都是真心喜歡,真心稱讚,換了別人也會這樣說的。”我說著看了千蘭和桑鬱一圈笑笑道:“說起來慚愧,我要是有阿萱一成的好手藝,也就足夠我出去炫耀一番了!”


    “少夫人說哪裏話!少夫人是貴家之人,自當有名師指點,哪向阿萱是小門小戶的女兒,這手活計也是瞎摸瞎撞亂繡的!”阿萱謙笑道。


    “我說的是真的,不騙你,我這雙手,拿碗拿筷子成,拿書拿筆就差人家一大截兒,要說起來拿針拿線,哪就更別提了!說出來會笑死人的!”我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千蘭在那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大概是想起我曾經試著拿起針線學著閨閣女子的模樣也想繡個什麽花樣兒,結果雖然不至於把自個兒紮得滿手包,可是繡出來的那個東西,真是個四不像,害得蘭秀兩個有好幾日見了我就憋不住笑得肚子疼。千蘭向來守禮,在外人麵前就這麽繃不住笑出來,可見我當日的大作實在慘不忍睹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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