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秀家的想法非常簡單,首先由於火繩槍必須要流出一定空隙的特性,這個距離一般在2~3米,一隻100人隊伍的鐵炮隊一旦展開就是200~300米的戰場寬度。


    這個寬度對於一隻1500人的隊伍來說,或許正合適,但是你別忘了,當下依然是冷兵器主道的戰場環境,密集的陣型是戰鬥的勝負的主要因素。


    遠程火力存在的意義就在於擾亂對方密集的陣型,為接下裏從點到麵的集群突破做鋪墊。


    而一隻3百米寬但是僅有百個火力輸出點的遠程火力,是不足以對敵方的集群重複造成威懾的,說道底是單位麵積內的火力值不足以造成敵軍部分陣型出現漏洞。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下對於鐵炮隊的應用是和弓足輕隊混編使用。


    這個做法很無奈,特別是在當下日本戰國弓足輕依然在使用丸木弓的時候,即便是身披薄甲的足輕,隻要頭以低就能上頭頂上的蒙皮陣笠為自己擋去大部分的弓矢。


    麵對這樣的問題,秀家的想法非常簡單,做到單位麵積內火力的最大化。


    而鐵炮與弓箭最大的區別在於,鐵炮盡管射擊間隔大於弓箭,後續火力持續性不足,但是有著破甲擊殺的天然優勢,說白就是擁有中之即死的能力。


    而想要打開缺口,就必須要對一定範圍內的敵人造成極大的心裏威懾力,或者使一定範圍的敵軍與大部隊出現脫節,鐵炮的破甲及擊傷能力恰恰是弓箭所不具備的。


    秀家認為,如果三段擊不能解決的火力問題,那就繼續增加裝填人數,讓三段擊變成5段擊、6段擊,此時一隻鐵炮的裝填時間在20~30秒,分5段裝填之後,基本可以彌補鐵炮射擊的持續性問題。


    秀家這麽做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在短時間內向一個很小的區域散播足夠數量的彈藥,不需要200米整個正麵出現漏洞,隻要陣型前方的30米出現了空擋,宇喜多家的備隊就有足夠的信心從這個缺口突破出去。


    當然,秀家此時的想法還是太過超前,在麽有經過實戰檢驗之前,即便說出來了,這些大名也理解不了其中的原因。


    過了個把小時,石田三成終於和龜井茲矩和明石全登交割完畢,秀家親自在交割文書上畫押並再次誇讚石田三成道“石田大人真是親力親為的克己奉公的忠臣啊。”


    石田三成接受了秀家的誇讚,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都是為大納言效命罷了。”


    “說的是啊,我和諸位大人在一旁看著大人和低級武士一道點算物資的模樣,深感羞愧啊。”秀家還沒有開口,丹波眾中就有大名陰陽怪氣的說道。


    秀家順著聲音望去,卻是福知山城主多賀秀重,他的話一出口就引來隊形中眾人的一陣哄笑。


    在場的都是人精,哪裏會不明白多賀秀重的意思呢。


    如果依照秀家自己的教育理念,對於石田三成這樣禮賢下士,親身下場的做法隻有由衷的敬佩,但是在當時時代的大背景下,隻能隨著大流微微一笑,心中卻是暗道“這麽不給書記官麵子,兄弟你的路走窄了啊。”


    誰知石田三成也不生氣,而是對著眾人表述道“我等皆為大納言效命,一心隻想盡快做好大納言吩咐之事,至於所用方法如何,我並不在意。”


    好一陣清麗脫俗的回答,甚至有了一種“別管黑貓還是白貓,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的味道,即便是秀家都對石田三成有了一絲敬佩之情。


    說真的,如果秀家手下有石田三成這麽盡職的家臣,那麽秀家也可以掃操一點心了,再加上其單純的性格,內政之事真的可以放心托付於他了。


    聽到石田三成回懟的重人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因為三成話語的中意思有一絲他們白吃飯不幹活的意思在,聽得眾人變了臉色。


    好在秀家急忙從中調和,左右手各拉著石田三成和堀尾吉晴道“我已在本丸備下酒席,諸位大名遠道而來,還請略給薄麵,一同上去宴飲酒一番。”


    隨著秀家的插嘴,剛剛還火藥味很濃的重人頓時熄了火氣,畢竟這裏是岡山城,是備前羽柴家的本城,是從四位下左衛門督秀家的居城,俗話說的好“大狗還得看主人的麵子。”


    重人如果再秀家這個四國軍團總大將麵前動了手,秀家一個亂軍之罪定下來,在場的諸位沒一個是無辜的。


    回到岡山城禦館之內的評定間,這裏前兩日還宴請了伯岐、因幡的諸位大名及他們的有利家臣,沒想到幾日之後,就迎來了新的一批客人。


    秀家照理作為主人家主持宴會,為諸位接風洗塵,並獻上了猿樂和能舞。


    說實話,以秀家後世的目光來看,實在理解不了當下的藝術所表現的思想,就好像回到2021年的那個夏天,在手機上觀看東京奧運會開幕式的感覺。


    那就是比較傳統的猿樂與能舞,而在秀家眼中直覺得是陰間的配樂與舞蹈,卻要配合著諸位大名一同歡呼雀躍。


    好一夜主盡賓歡,即便是13歲的秀家也喝了一點小酒早早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伴隨著城下町隆隆的鐵炮聲音,秀家驅散了自己睡意,在阿芳等侍女的服侍下更衣。


    莊直清和清水信也已經早一步等在了秀家屋外。見到秀家早起,再向秀家問安之後,突然給了秀家一個大包袱“主公,石田大人一早就來到本丸請求會見,我已將他安排在了芳雪閣內,殿下等下是不是要見一麵。”


    正在更衣的秀家動作都為止一滯,有些驚訝的問道“石田大人可有說這麽早來見我所為何事?”


    “在下問過他,石田大人始終閉口不談,非要等見到殿下當麵與您會說。”莊直清將早上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知秀家,聽得秀家心中都有了一絲忐忑。


    畢竟石田三成名義上是幫秀家監督糧草,實際上就是秀吉派在四國軍團的軍監,秀家不知道石田三成有什麽秘密要私底下和自己敘說。


    不管秀家願不願意,人家既然找上門來了,秀家都必須上去見上一麵,看看石田三成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秀家帶著侍從,沿著禦館的垣廊輕步走到名為芳雪閣的偏殿一側的小房間內,透過門縫觀察著坐在正中間的石田三成。


    有的時候秀家真的很佩服石田三成此人,即便是沒有人的時候,他都能做到如此的自律,坐在殿內依然一絲不苟,眼神甚至都沒有四處打量,目光炯炯的看向前方,就像在向資金的主君回報一樣。


    與石田三成不同的是,其身後坐著的兩位麵色清秀的武士,卻四處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似乎對這個房子充滿著好奇。


    石田三成整個坐姿居然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讓看了一會兒的秀家都對他失去了興趣,轉身身體重心向前踩出富有節奏的腳步聲,似乎在告屋內的那個人“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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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過一個拐角,走到芳雪閣偏殿的正門,秀家注意到此前身體坐著筆直的石田三成已經向前歪腰鞠躬迎接秀家的到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秀吉跟走了,秀家的身上都有了一絲秀吉的影子,學會了用笑容包裝自己。


    前一刻還站在門口麵容嚴肅的秀家,見到石田三成之後就火速變了一個麵孔,麵帶春分和笑意,從他的身後步入殿內,邊走還邊說著


    “哎呀~哎呀,石田大人怎麽來了,實在不好意思,昨日貪了幾杯就讓我晚上困意濃重,睡到此時才剛剛醒來。”


    說到此處秀家正好來到主座,坐下之後,秀家帶著笑容身體微微前傾向三成詢問道“石田大人不會介意吧?”


    石田三成身體一直,眼神直視秀家說道“殿下無需介懷,還是注意身體為好,大納言在京都時常掛念著大人。”


    要注意,此時的秀家並沒有讓石田三成平身,從官職來說,秀家乃是正四位下殿上臣,而石田三成隻是白丁,從實力上來說石田三成僅有2萬石知行,秀家是他的近40倍。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石田三成的動作都是極為大膽的,甚至超出了在秀家印象中那個刻板的印象。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秀家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石田三成沒有給秀家反應的時間,再次非常隆重的向秀家行禮道“羽柴大納言家臣石田三成見過羽柴左衛門督大人。”


    石田三成此次的行禮非常標準,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出來,與此次正式行禮相比,此前的那個行禮或許單純隻是彎腰罷了。


    盡管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但是秀家確實不能就此責罰三成,隻能整理了一下情緒對著他說道“石田大人平身吧,今日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您有什麽事情請盡快於我說來。”


    從語氣中看得出秀家對石田三成已經有了意見。


    秀家隻是讓石田三成平身,誰知石田三成和他身後的兩位武士竟然在眾人錯愕的眼神中站起,從衣襟中扯出一麵白底黑紋旗幟交給其身後兩位武士展開。


    此時秀家還坐在主座,莊直清和清水信也分列兩旁,都對他們如此失禮的行為大感驚訝。


    可是待眾人定眼一瞧,旗幟上麵居然畫著五三桐紋!


    目前所有主流的說法都認為,五三桐紋和五七桐紋都是天皇禦賜之紋,取自從“桐是鳳凰棲息的樹木,乃是神聖之物”的意思。


    從足利尊氏被下賜五七桐紋開始,五七桐紋成為「政權擔當者」或國家級神社才能使用徽記,代表著持有者無上的榮耀。


    其中的最大的區別在於,五三桐紋有“賜紋”和“在賜紋”的區別,即得到天皇特許的人,你是有權利將五三桐紋再下賜一級的,而五七桐紋隻能有天皇“賜紋”,曆史上秀吉給宇喜多秀家等人的五七桐紋也是上奏天皇後賜予的。


    當然最新日本的考古學中有一種新的觀點,認為“五七桐紋”是出自東北安倍氏的“五五桐紋”,是源義家為了炫耀自己是勝利者而在此基礎上添置並上奏天皇下賜給自己的。


    五三桐紋則是源義家私自更改桐紋之後轉賜予給家臣的紋路,當然這一切都隨著足利尊氏的稱雄被統一編入朝廷禮法之內,成了天皇禦賜家紋。


    “羽柴左衛門督秀家殿接命”石田三成從袖子中取出一封信件,用著特有的京都腔對著秀家說道。


    現場畫風變得太快,秀家根本都來不及思考,身體肌肉性的改變姿勢麵向五三桐紋下跪行禮“臣左衛門督秀家接指。”


    “感念我兒殫精竭慮,竭誠奉公,今特奏請天皇下陛下,將吾五三桐紋轉賜宣下,萬望你嚴守初心,再創佳績。”


    其實秀家在回過神來之後,已經明白,這麵五三桐紋應該是秀吉的“再賜紋”,因為現在可不是十年之後“五三桐紋”嚴重超發的年代,擁有一麵天皇禦賜的“五三桐紋”是必須到京都皇居親自麵領的。


    那麽此時此刻由石田三成代為轉呈的“五三桐紋”就必然是秀吉自己的“五三桐紋”轉賜而來的。


    (這裏插一句嘴,作者君一隻很好奇,關原前的大阪伏見“五七桐紋”、“五三桐紋”遍地走,那群武士是怎麽區分這是誰家的人的?)


    石田三成讀完這封信件,還用一種長輩的口吻對著秀家告誡道“左衛門督大人,大納言恐您不能製衡那群驕兵悍將,特意奏請天皇將自己的五三桐紋下賜與你。


    “更是希望能借助這麵旗幟,告誡四國還妄圖抵抗的大名,他們這是在與王師做戰,是不折不扣的逆賊,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大納言大人的一番好意啊。”


    秀家從石田三成手中接過這麵“五三桐紋”,心中無比的激動,畢竟現在還不是十年後“五七遍地走,五三全是狗”的年代,能擁有一麵“五三桐紋”,哪怕是“再賜紋”的旗幟,也是一件非常有麵子的事情。


    從此秀家也可以自稱備前·岡山·羽柴·左衛門督·五三殿·秀家宣下了!


    (“五七遍地走,五三全是狗”指的是茶茶的愛犬都被賜予了五三桐紋的故事,喚作五三殿下。原本茶茶想直接賜予五七桐紋,還好當時秀吉腦子還算清醒沒有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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