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夠了吧?說了這麽多遍……”櫻小路明顯已經不是最先開始的那個狀態,整個人露出一種疲態。


    二之宮早紀看著屏幕上他的頹勢,往門外走去,還沒走兩步,就被鳳鏡夜拉住了。


    “你幹什麽?”


    二之宮早紀他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是一個……很不好形容的人。由於在對這個人的描述上缺乏準確性的定位,說她沒有特色,似乎也可以。


    棕色頭發長不長短不短,有些卷,加上眼睛又是藍顏色,輪廓比一般的亞洲麵孔稍稍深一些,有點像洋娃娃。


    本人的性格和洋娃娃南轅北轍。


    衝動,特別衝動。


    之前因為很喜歡男公關部的藤岡春緋,即使知道她是個妹子,又是個格格不入的特優生,不過絲毫不影響二之宮早紀坐在他的桌子邊,偷看藤岡春緋的好興致。


    問之為什麽不幹脆指名春緋還可以幫她還還債什麽的,某人給出的答案竟然是……這樣美美的妹子我就遠遠地看著好了,萬一人家其實特別不喜歡和我說話,每天我指名她強迫她和我說話,那她不是要罵我好多遍?


    鳳鏡夜問她,難道很多人要偷偷罵你?


    二之宮早紀答,我覺得,是。我自覺很準的,不是被害妄想。


    事實上,確實是。


    明明應該和周圍的人渾然天成的人,卻格格不入。然而又不是那種已經牛逼的讓人隻能仰望的類型,於是承受著其實本不應該承受的壓力。


    藤岡春緋剛剛進公關部,搶走了環的關注,總是指名環的綾子就把藤岡的書包扔水池裏去了。


    二之宮早紀在窗戶邊看到了環幫藤岡撿書包和錢包。


    二之宮早紀天天在男公關部不務正業,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在綾子被迅速打臉潑茶之後還沒完。她和綾子是一個班的,直接去了班上把綾子的包,還有桌子椅子,還有那一塊她能找到的東西,全給扔水池裏去了。


    還美其名曰,痛打落水狗!


    即使本來就是某些人不對,即使心虛的某些人沒有去找她們的麻煩,二之宮早紀仍然免不了被說一通。


    也正如她所說,確實總是被罵。


    不聰明,但這樣的人,其實不蠢。


    “你幹什麽?”鳳鏡夜又問了一遍。


    二之宮早紀答:“明顯該我出場的機會了。你看他現在都很不耐煩了,說不定下一秒就說出真相,現在晚上九點半鍾,問完我還能回去趕個連續劇呢。”


    “你出麵不好你知道的吧。如果事情徹底解決到還好說,可這本來就無法徹底解決。什麽叫徹底?這個人躲著你,還是從立海退學?萬一別人知道你住哪裏呢?”


    一串問題,都是二之宮早紀心中清楚明白的問題。


    櫻小路文彥,一直以來說的話,表達的態度都明顯得不能再明顯。我就是衝著你來的——二之宮早紀。


    這樣各種狀態都不是很穩定的人,去刺激他一點也不理智。


    二之宮早紀拉開鳳鏡夜拽她手臂的手,說:“我的事情,總得我自己去解決吧。現在佐藤大叔再怎麽問都沒用啊,未必我們還真的能給他喂點自白劑啊,或者來點暴力手段?他也知道不可能啊,再怎麽說,一活生生的人,我也不能把他弄沒了,我還等著他回去和琥太哥說犯人就是他呢。這樣就能狠狠抽渡邊的臉!”


    還沒等鳳鏡夜再次反駁,早紀歪著腦袋一本正經地思考:“誒,你說我隨便給他灌點什麽難喝的飲料,他會不會認為我給他下了什麽奇怪的藥啊?……嗯,管他怎麽樣,先詐詐他再說。”


    其實鳳鏡夜也不會再勸什麽。


    他太清楚,就像這個時候來個人去勸他,也勸不住的。更何況對這姑娘,就不能用勸的,應該讓她真真實實地上一堂課,就長記性了。


    這邊二之宮早紀忙著把幾種飲料兌在一起,她嚐了一小口,難喝得呲牙咧嘴,不想再碰第二口,然後心滿意足,帶著她的戰鬥飲料上了。


    綁在椅子上的櫻小路文彥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不沉,像是女性皮鞋觸地的腳步聲。他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像是一條扭曲的蛇,冰冷而黏膩。


    果不其然,進來的就是二之宮早紀。


    一進來她就注意到了櫻小路文彥的眼神,且比隔著屏幕看讓人更加不舒服。可是她麵上點變化都沒有,把杯子遞給佐藤大叔,命令道:“灌下去。”


    佐藤大叔在房間裏就是一機器人,你讓他怎麽做,他就怎麽做。


    櫻小路看那一杯東西不像好東西,又狐疑於二之宮早紀不可能找來一些藥物給他,就好像他到這裏來之後,也未受到任何肢體上的暴力襲擊。


    抵抗還是抵抗了下的,而櫻小路那二兩肉根本不是佐藤大叔一身肌肉的對手,雖然撒是撒了點出來,大部分還是灌進去了。


    本來覺得不太可能,但味道實在太恐怖,不像是“能喝的東西”,櫻小路瞪大眼睛,憎恨地看著她,一邊大喊:“你喂了什麽東西?!!!”一邊奮力催吐。


    手綁住摳不到小舌頭,已經喝進去了的東西沒那麽容易吐出來。


    二之宮早紀在一旁“嘖”了一聲,分外可惜地說:“啊啊,買來的東西撒出了一點點在外麵,價格還挺高的呢,真可惜。”


    櫻小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其實也隻可能是心理作用,開始有些犯暈。


    而這一切,隻能歸結到剛剛出現的二之宮早紀頭上。


    當然,即使她不出現,也會被怪到她頭上。


    二之宮正式坐下,與櫻小路一桌之隔。


    這一次,仿佛提問方和回答方反過來了一般,櫻小路一改剛才的死氣沉沉,非常有侵略性,開始追問二之宮早紀:“你剛剛為什麽不過來?之前你給我喝了什麽?”


    夾雜著“說啊!快說啊!”之類情緒較為激動的話語。


    坐在對麵的少女東瞄瞄西看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聽得煩了,象征性地撓了撓耳朵,口氣淡淡地說:“啊,哪裏有狗在叫呢?”


    “還是說我幻聽?畢竟我還以為麵前是一坨空氣呢,沒見過如此沒有存在感的……人?”


    不知道是這句話中的哪一句,徹底激怒了櫻小路。


    一瞬間的沉默。


    房間裏誰的聲音都沒有。


    他倏地爆發了!


    什麽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


    二之宮早紀仍然置若罔聞,隻有一個目的,繼續激怒他。她知道一點,剛剛說的一些話的確是他的痛處,之前搜bbs帶來的好處是,她賭的地方賭對了。


    很快櫻小路也不罵了。他很明顯不是一個善於在垃圾話上以量戰勝別人的人,更何況麵對二之宮早紀清一色表情,罵起來也一點意思都沒有。他由罵聲,漸漸成了笑聲,難聽的笑聲,哽住了喉嚨一般,後來低聲地啜泣了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你一直都是……這樣一副蔑視人的樣子……好像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即使是我做了這樣……這樣的事情……出現在你麵前……”


    “依然……什麽都也看不到呢,你……”


    他抬起頭來,紅著眼睛看二之宮早紀一眼。


    對麵的少女依然麵無表情,像是一尊風化了的石雕,靜靜的坐在那裏,眼睛裏似乎什麽也沒有映射出來。


    櫻小路的情緒已經崩潰。


    他像是對著二之宮早紀在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反正,像我這樣的人,也從來沒有人看著的。努力這個詞,隻是給有天賦的人才有用,沒有天賦的人,再怎麽努力都沒有用……就好像我……永遠也沒有辦法做成一件事情……”


    “而你,這種被眷顧的人,人生難度e的女生……也根本不會去看我吧。本來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本來我以為……”


    “事實上你跟所有的其他人,沒有絲毫的分別……”


    “你不是想讓我承認改卷子的事情是我做的嗎?”他忽然扯開嘴角,笑了一下,比哭還要難看,”攝像頭也在錄著吧。是的哦,是我做的哦,這樣你滿意了吧?”


    “你不是一直沒有找到決定性的證據嗎?”


    “看,能把這件事按到你頭上去的我……很天才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不是我自己說,你根本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吧……”


    “……是我贏了呢。”


    這裏,二之宮早紀倏地站起來。


    她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隔著一層寒冰一般。她由上往下地看著櫻小路文彥,視線裏除了寒冷,什麽都沒有。


    既不憎恨,不害怕,也不為之惋惜擔憂。


    隻聽她說:“在這樣的人麵前,再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我活著的精力。”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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