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嫣拿了梳子為寧宛然梳理著一頭烏黑的長發,柔滑如絲的發從她指尖慢慢的淌過,仿若有生命一般,充滿了活力。她忍不住歎了一聲:“娘娘的頭發真是好!”


    寧宛然沒有答話,明嫣有些微微的訝然,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娘娘……”


    寧宛然驚跳了一下,被這一大聲唬的麵色有些泛白,苦笑道:“明嫣,我還不曾聾了!”


    明嫣吐吐舌頭,趕忙為她撫背:“娘娘在想什麽心思,竟入了迷了,我已叫了你好幾聲。”


    寧宛然慢慢的倚在了靠背上,神色間有幾分淡淡的淒惻:“隻是忽然記起了一個故人……”她歎了口氣,有些感慨:“明嫣,我隻是希望她們都能過的很好……”


    瑉兒……


    她忽然問道:“明嫣,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明嫣轉頭看了一眼沙漏:“快要辰時正了。”


    寧宛然恍惚了一會,低聲道:“派個人去看著些早朝,早朝下了就來告訴我一聲兒,我要見皇上……”去問上一問罷,好歹相識一場,總是得個心安。


    明嫣有些疑惑的看著她,寧宛然已不願再說話,隻是帶了幾分疲憊的閉了眼。明嫣隻得出去喚了人去外朝處候著,再進來時,寧宛然依舊閉目懶懶的倚在圈椅中,長發如瀑般,披在身後,她忍不住開口低聲道:“娘娘,你的頭發……”


    寧宛然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明嫣,我很想念在西皖的日子……”


    有青衣、有石楠。同吃同住。互相調謔……


    她坐地直了。從明嫣手中取過梳子。自己俐落地將長發隨意地挽了起來。隨手從妝盒中翻了一下。抽出一根碧玉釵簪住了長發。


    明嫣愣了一下。卻見她已起了身。淡淡吩咐道:“陪我去禦花園走走罷!我可是悶壞了!”一麵說著一麵已自己走到箱籠前。隨便地翻了翻。竟翻出一套家常半舊地月白襦裙。徑自換了。明嫣有些雙眼發直。半日才找回自己地聲音:“娘娘。穿這套……不太好罷!”


    實在是太素雅了些。這宮裏隨便那個有些體麵地宮女都穿地遠比這個精致華美。


    寧宛然轉過頭來。微微地歪著頭。笑吟吟地看她:“不好看麽?”


    她又是一愣。忙急急地搖頭。由衷道:“娘娘穿什麽都好看!”


    寧宛然笑了起來,伸手擰了一下她的鼻尖:“就你嘴甜……走罷!”


    明嫣不敢再說,隻是跟著她走了出去。殿外,秀迎正匆匆地捧了一隻小小的食盒走了進來。顯然是給笑笑準備的早膳。


    迎頭看見明嫣,她也不曾在意,隨口問道:“明嫣。娘娘還在睡麽?”明嫣咳了一聲,秀迎有些訝異的抬了頭,這才見了寧宛然,不由也是大吃了一驚,忙忙的見禮,眼中透出吃驚的意思。寧宛然不由笑起來,想不到今兒隻是換了身衣裳,竟連這宮裏朝夕相處的人也認不出自己來了。


    她在太液池邊漫步走著,多情的垂柳在身邊拂動著枝條。清澈的池水倒映著嫋娜地姿態,正是四月柳吹棉的時節,春陽煦和,柳絮在風中翻飛,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飛絮,轉頭向明嫣笑笑:“幾年前,我還住在南嶽的金華……”


    宮室華美,園景如真。隻是可惜少了兩旁遊人如織地情景,那份熱鬧與真實。前麵有人孤零零的坐在池邊石上,小小的身子,華美的衣著,她忽然一怔,開口叫了一聲:“虞璿!”


    那小小的身子一顫,猛然回頭,愣愣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有些遲疑道:“皇後娘娘……”


    她忍不住笑起來。於是走了過去。隨便拎了下裙裾,坐在她身邊。


    “怎麽獨自一人坐在這裏?”


    “淵哥去書房了。太傅很是嚴厲的……”她答道,一雙黑白分明的瞳孔滿是驚訝的看她。


    寧宛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地發,發質柔韌,有些略略的咯人,不似檀的發柔軟細密的似全無骨子。“你的頭發有些像我!”她笑,眼中有些溫柔的光芒:“聽人說,頭發粗硬的人,脾氣比較的執拗!”


    虞璿一怔,便也伸了手去摸她的發,於是笑起來:“真地呢!”


    她伸了手,隨手折了一枝柳條,漫不經心的在手中卷著。[]


    “我有個朋友,會拿了柳葉卷成笛子來吹!”


    “那聲音好聽麽?”


    “很是悠揚……”


    “真想聽上一聽……”


    “會有機會的,等她回京,我叫她帶了你去郊外,坐在牛背上吹笛子……”她笑起來,於是道:“若是有人來問你杏花村在哪兒,你便一麵吹著笛子,一麵指指遠方……”


    小女孩於是咯咯的笑起來:“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不是牧童,該是牧女才是……”她笑著糾正。


    於是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她也很愛音律的……”小小的女孩想了下,道。


    “你的母親麽?”她問,隨即笑起來:“中虞紅袖閣,乃是天下聞名的……”


    “嗯……”虞璿垂了頭,好一會才道:“含煙姑姑快要回來了!”


    “含煙姑姑?”


    “她是我母親的堂妹,是靜王妃!”她笑起來,有些開心。


    寧宛然微微地愕然了一下,這才記起靜王似乎確是娶了一位中虞地宗室女。


    “你跟她很是親近麽?”


    她搖搖頭:“我出生不多久,她就嫁到這裏了,我都不太記得她。她時常會來宮裏看我,後來就漸漸的熟悉了。”


    寧宛然笑笑,還未及再說什麽,秀迎已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娘娘……娘娘,皇上……已到了鳳儀宮了……”


    寧宛然吃了一驚,卻又不好在虞璿麵前多說什麽,隻是抬頭摸摸虞璿的頭。笑道:“我該回宮了,下午你若得了閑,不妨過來尋我,我雖不會吹柳葉笛,竹笛倒是會的!”


    虞璿抬頭向她甜甜一笑,點了點頭。


    寧宛然起身走向鳳儀宮。心中其實頗覺有些掃興,又問了秀迎,方才知道明嫣隨便喚了個小太監去看著早朝。卻不想那小太監剛一過去,恰逢散朝,他一見已散朝了,便轉身就跑。誰料榮瑜眼尖,一眼便看見了他,依稀記得是鳳儀宮的,便喊了他去問話。事情回上去。蕭青臧也不曾說什麽,徑自擺駕回宮,卻隻是換了常服。便徑自過來了。


    寧宛然有些無奈的看了明嫣一眼,這個丫頭,行事有事頗有些像楚青衣,隨意的很。明嫣吐吐舌頭,看著寧宛然一身素淡的模樣,心中不免有些惴惴地,忍不住道:“娘娘,我們是否該從偏殿繞了進去,換了衣裳…寧宛然搖了搖頭。淡淡道:“不必了,我既這麽穿,自然也並不怕他看見……”


    看明嫣麵上有些畏怯的神色,她笑笑:“你不是說我穿什麽都好看麽!既好看,皇上想來也不會計較的。”


    前麵已能看到鳳儀宮,金色陽光下,明黃的琉璃瓦反射著迷幻流離的光澤,華美而尊貴。她無甚情緒的歎息了一聲,在眾人愕然地眼光中緩步走了進去。眾人回過神來,忙各自行禮。


    宮室外麵,榮瑜正靜靜的候著,抬眼看了她,也是吃了一驚,卻是不曾吭聲,隻是行了一禮,又伸手示意明嫣等人不必入內。


    寧宛然有些意興索然的走入殿內,蕭青臧正坐在榻上。漫不經心的翻看著她素日看的一本棋譜。聽見腳步就抬了頭看她,忽然一眼見了她所穿的衣衫。不由也愣了一下。


    “梓童今兒派人去看朕何時下朝,就是為了穿上這一身給朕一個驚喜麽!”


    寧宛然苦笑了一下,卻連禮都懶得行一個,徑自坐在他的對麵,開門見山道:“我昔日識得一個崔家的女兒,排行十七,名喚崔瑉。她似乎是嫁進了司空家,我很想知道她如今怎樣了,還請皇上成全!”


    蕭青臧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她,卻忽然伸出手來,從她發上抽出了那根碧玉釵,她悚然一驚,卻聽他慢慢道:“如今南嶽地紅豆應該已經發芽了罷!”


    玉釵一被抽去,烏黑的長發頓時飛揚而下,直垂至地,清清淡淡的發香頓時盈滿了鼻際,蕭青臧輕輕笑了笑,眼中寒光凜凜,雙手輕輕一折,那隻碧玉釵已斷成了兩截。


    “今日起,莫要在朕麵前提及任何一個南方地人或物,也不許帶這些東西……”


    他冷冷地將手中斷成兩截的玉釵擲於地上,那釵便重重的跌落在平整光滑如鏡的金磚上,發出一聲脆響,摔的粉碎。


    寧宛然怔了半日,這才想到這隻釵原來正是“相思”。早間隻是隨手拿了綰發,其實倒還真不曾想了那麽多。她苦笑了一下,還不及解釋,已見蕭青臧長身而起,轉身徑去,走了十餘步後,卻又忽然回了頭:“記住朕今日所說的話,若是來日朕再見了你這樣,但見了一次,那個明嫣,朕就賞她十下杖責……”


    他語氣陰冷,眼神冰寒刺骨。背上,默默的想著心事。


    崔瑉今日不曾騎馬,卻坐進了馬車中,早間匆匆一瞥,她清楚的看到她地眼兒已腫成了桃子,素日水潤粉白的麵容一夜之間便成了風幹的蘋果,幹癟而毫無光澤。


    寧夫人投射給她的眼光也帶了微微的責怪。她忍不住笑笑,這位夫人很有些意思,昨夜自己言語輕薄,以至出手調戲,她不但不慌,反而咯咯的笑了起來。甚至還笑吟吟的伸手在自己麵上掐了一把,說了一句:“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若能生同時,自當與君好!”


    這話倒把楚青衣逗的不行,當下笑得東倒西歪,畢竟又灌了無數的迷湯,二人竟在月下打情罵俏胡扯了半日,直扯到將近三更天,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她忍不住笑了笑,坐直了身軀。官道兩旁酒旗飄揚,前麵已隱隱見了綠楊城郭。護城河邊,幾個儒生相迎相送,折柳依依,離情殷殷,那裏就是臨安了,上官憑地家就在那裏。


    爬下去碼粉紅80加更章


    累死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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