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宛然一手拿譜,一手拈子,眉目靜婉,神情寧定,連蕭青臧進來也不曾抬一抬眼。[](提供最新章節閱讀>


    “最近你倒是愛上打譜了……”他坐在她對麵,注目看著棋局,開口說道。


    她沒有說話,黑色的棋子在晶瑩如玉的指尖輕輕的轉了一圈,輕巧的落在棋坪上。


    “承蒙皇上的關愛,但我出去走走,總有人貼身保護著,我也實在不忍那人太過辛苦,隻得多在宮裏呆著,這樣皇上省心,那人省力,我也免了多少不自在……”


    蕭青臧僵了一下,派人跟著她已不是一日兩日了,她一直不曾開口,他也因此認為她並未現。楚青衣來行宮後,他已吩咐了但楚青衣在一日,就莫要跟著,免得漏了行蹤,想不到畢竟還是被她知道了。


    “隻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而已……”他有些微微的尷尬。


    “謝皇上關心……”一聲脆響,白子落定。


    他有些心浮氣躁,這麽多年了,極少有事能令他有這種感覺,可是麵對著她,卻一次一次的感覺挫敗與無力。他伸手,抽去她手中的棋譜,丟在一邊。


    “為什麽不能好好相處,為什麽你總要鬧成這樣?”


    她揚起眉,有些譏嘲的看他:“我也很想好好相處,可是難道有人時時跟著我就算是皇上口中所說的好好相處之道……”


    他苦笑,隻得承諾道:“明天不會了,隻要你好好的,以後都不會……”


    她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皇上會覺得跟我在一起累麽?”


    他怔了一下。薄薄地唇抿得緊緊地。沒有說話。隻是抬手從棋坪中拈起一粒白子。默默地看著。她笑笑。尖銳地開口:“其實是很累地。你想怒。可是又打心底裏覺得歉疚。於是在你所能退讓地範圍內。一再地退讓。隻是這種退讓終究是有限度地。你明知道越過了這個限度我才能滿意。可是超過了這個限度。你又不能接受……”


    蕭青臧一言不地坐著。麵色鐵青。她歎了口氣。感覺到深深地疲憊。她起身。走到妝台前。抽出那隻小盒。打了開來。慢慢地取出那隻羊脂白玉瓶。打開瓶塞。將瓶口朝下。輕輕地倒了一下。瓶中空空如也。她淺淺地笑了笑:“藥已經吃完了。我也並不打算再配了……”


    她漫不經心地將瓶子在手上拋了拋:“秋天地時候。臣妾會為皇上新選一批妃嬪。希望皇上能夠滿意……”


    蕭青臧恍惚了一下。忍不住笑笑:“寧宛然。如你所願吧!”他起身。大步地走了出去。


    她看著他離去地身影。深深地歎了口氣。如今剩下地。隻是聽天由命而已……


    她重新在棋坪前坐下,撿起棋譜,懶懶的翻了幾頁。一道白光電射而來。靈捷的竄進了她地懷裏,她身子晃了一下才穩住,伸手拍了一下雪球的頭:“頑皮……”


    雪球便也拿了頭在她懷裏撒嬌般的輕蹭著,楚青衣與蕭青臧無疑都是它所懼怕的,所以有他們在,它總是躲得遠遠的,極少露頭。如今危險人物不在,它才放心的出來討要零食。


    寧宛然抱著它,走到多寶格前,取下一隻玉盒。打開了。隨手拿了幾粒藥丸喂它。雪球沒有看到心愛的雪蓮,不免有些不滿。抬頭吱吱的叫了幾聲,卻見寧宛然神色堅定。不為所動,隻得湊了上去,聞了聞那藥丸,這才乖乖地張口吃了。


    那藥丸約莫黃豆大小,深棕色澤,散出濃烈的藥香。


    寧宛然見它吃的不甘不願的,不覺一笑,伸手彈了彈它的小腦袋:“你這個小不識貨的,這可是大補之物,外間哪裏吃去……”


    戌時已過,明嫣好奇的看了看外殿,疑惑道:“今兒皇上不過來用膳了麽?”


    寧宛然含笑抬眸:“去傳膳罷!以後都不必等皇上了,他不會來了……”


    這個丫頭,已在殿外張望了好一會子了。


    明嫣啊了一聲,眼中全是疑惑,畫兒也不由得的睜大了眼睛。


    用完了膳,明嫣隨著寧宛然走進內殿,忍不住叫了一聲:“娘娘……”


    寧宛然拍了拍她的手:“皇上不來,難道不好麽?”


    明嫣沉默了一會,輕聲道:“可是……”


    “沒什麽可是地……”她淡淡的截斷她。我很累了,不想再跟他虛與委蛇,不想再時時看到他,接下來的事情,就看老天的了,如果真的如我所想,我就順水推舟,如果不能如願……那麽我也就絕了這個念頭,畢竟……我心中也實在不想那般殘忍……


    殘忍的考驗你,也……傷害自己……還有他……


    次日清晨,微雨。雨停之後,寧宛然閑適的立在殿前,看著不遠處燕子雙雙翩躚,腳下,是落花殘紅。蟬鳴聲聲入耳,清涼山上卻是清涼如故,沒有一絲的暑氣。


    真是個好地方,她忍不住舉步往殿外走去。身後,明嫣急急的趕了幾步,追上了她.


    “娘娘……”


    “怎麽了?”她腳步略緩。


    “皇上今晨忽然回京了,適才讓榮公公帶了話了,說是娘娘既愛清靜,不妨在清涼山上多待些日子,入了秋再回京事情也還來得及辦。”


    寧宛然怔了一下,茫然道:“事情?”自己想了一回,不由一笑,敢情是說選妃之事,想不到他還真上心得緊。“知道了……”她答道。


    繼續往前走去,明嫣便也亦步亦趨的跟著。


    “不用跟了,去尋七妹玩去罷!”她停下腳步道:“皇上既已回京,七妹地婚事便也快了,隻怕在宮裏也待不了幾天了……”


    明嫣猶豫了一會,應了一聲。掉頭去了。


    寧宛然獨自在飛燕宮外緩行了幾步,果然再沒有感覺到身邊有人跟著,索性便向寒潭走去。腦中卻不由得想起了上官太後,向她提及季晗地婚事之時,本來並沒以為會那般容易。


    畢竟百年前,北霄尤且是士庶不通婚,這些年。雖是不那麽講究了,世家的嫡係女兒也極少有嫁入寒門地,更遑論季家這種高門,不想太後沉默了一會,居然也就點了頭。


    她抬手摘下一朵粉色月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月季開得正豔,花瓣粉嫩粉嫩地,細膩溫軟的觸感。走了好一會,前麵依稀已可見到那株巨大的老槐樹。槐樹下,花落如雨,厚厚的鋪了一層。畢竟是七月流火的夏日,熾烈的夏日早已將地麵烤地幹了。


    芳草如茵,落花滿地,她悠閑的坐了下來,靠在粗大的樹幹上,閉了眼。默默的聽著山間泉水叮咚,林間鳥鳴蟬噪,心緒寧靜。遠遠的,有絲竹之聲隱隱,她凝神諦聽,山高水遠,雲淡風輕,子在川上曰:“逝如斯夫……”


    她於是笑笑,簫聲響了很久很久。她便也一直的聽著,等到簫音止歇了,她才看看天色,往回走去,從容而淡靜,仿佛什麽也沒有生過。手拎著一壺酒,閑閑的半躺著,燕謙循坐在一邊。


    “喝花酒有喝成我們這樣的麽?”他忍不住好笑。


    楚青衣抬頭懶懶的看著墨藍空中地一輪明月:“你今兒不是見識了!”她對石楠說了請喝花酒之事後,石楠並未過分的反對。隻是淡淡的點了頭。卻隻答應在棠勝苑中。


    燕謙循與梅遙來了不多久,菜剛剛上齊。石楠就很幹脆的將楚青衣和燕謙循踢了出來,隻說是有事要與梅遙商量。出門後。楚青衣便索性提了燕謙循躍上屋頂來賞月了。


    “你說他們……”


    楚青衣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石楠點頭的可能不是很大……”


    “那你為何還要……”他沒將話說完。


    “長痛不如短痛,早些說完了,小梅子也好自去天涯另尋芳草不是?”


    燕謙循沉默苦笑,將手中的空杯遞了過去,楚青衣隨手提壺給他斟滿,他一仰脖子,一口飲盡:“今兒下午,皇上獨自回京了,沒有帶她!”


    楚青衣懶懶道:“我已聽說了……”抬手又將遞到麵前的酒杯斟滿,見他理所當然地又一口幹了,自己想想,忍不住笑起來:“你若是出來行走江湖,隻需說上一句,某日我與楚青衣在屋頂飲酒,她斟我飲,想來你便可一夜成名了!”


    燕謙循哈哈大笑起來:“我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既然你這般說,我豈不更該多飲幾杯!”將空杯又遞了過去。


    楚青衣揚眉爽然笑道:“如此一杯一杯,既手酸又不暢快,你且張了口……”


    燕謙循一笑,果然張開口來,楚青衣暗運內力,一縷細細的酒箭激射而出,恰恰投入了他的口中,月色下,晶瑩透亮的酒液出清亮的光芒,燕謙循便也仰頭暢飲。


    壺酒轉眼即盡,他伸手一抹嘴角殘留的酒漬,笑道:“果然暢快……”在屋簷抱膝而坐。


    楚青衣隨手一擲,青瓷酒壺應聲落在了不遠處的荷塘內,一陣水花飛濺,塘中月輪零落。


    “你不打算再去清涼山?”


    “不,宛然自有她的打算,她知道該怎麽做……”她笑笑。


    他歎了口氣,淡淡道:“今兒向晚皇上私下召見了我,說了指婚之事,我已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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