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文太子在走過李未央央身邊的時候突然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


    李未央微微吃驚,因為她發現那雙眼中透出冰雪一般的寒光,她微微地垂下頭,避過了他的眼神。然而,她卻不可避免地發現,雍文太子眼神之中隱藏了一股殺氣。她不禁想:難道宮中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太子和裴皇後盯上了她嗎不過,她倒沒什麽可畏懼的。


    雍文太子注意到了李未央,這僅僅是因為他天生有野獸般的直覺,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這個女子,他總有一種忐忑不安的感覺,仿佛被窺探了一般。對方不過是一個柔弱的女孩子,他相信可以窺探他心意的人,世間並不存在。走過她身邊的時候,他狀似無意地打量著李未央,總覺得這個少女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氣度雍容,神情淡然。他是知道自己的威勢的,雖然平時他總是笑眯眯的,十分和煦的樣子,可是,在朝中誰都知道,雍文太子並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曾經有一個官員得罪了自己,他盛怒之下發作,那個官員卻當場嚇得暈了過去,至此之後,所有的文武百官見了太子,總是有些恐懼。便是臨安公主,在自己的麵前也常常是畢恭畢敬,可是李未央他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的是從容不迫。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不由變得更加威懾,李未央雖然低著頭避開他的眼神,他卻覺得對方並不是認輸,也不是恐懼,而隻是淡淡的嘲諷。想到這裏,他突然站住了腳步。當著眾人的麵看著李未央道:郭小姐,多日不見了。


    眾人看到太子竟然停下和郭家的小姐打招呼,不免微微吃了一驚。


    李未央抬起眼睛,淡淡地一笑,承蒙太子殿下關照,郭嘉一切都好。


    李未央的話說出了口。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種奇異的神情。在宮中發生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整個越西的大都。所有的人都知道,郭家的小姐並不是看上去的那樣簡單。當然,郭家根本就沒有一個簡單的人。每一個郭家的人麵上都帶著笑容,讓大家感到親切。但是他們能得到今天的地位,絕對不是簡單的事。


    太子隻這樣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便微微一笑,像是並不在意郭嘉的回答,目光反而轉到了郭舞身上,那眼神中似乎有一種莫名的熱情。被那樣的眼神看著,郭舞含羞低下了頭。


    李未央在一旁勾起了唇畔,心道:看來兩人的聯姻是真的了,隻是不知,何時才當眾宣布了。按照郭平的性情,隻怕今日就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吧。


    太子深深地看了郭舞一眼,轉身離去了。太子身後不遠處,跟著臨安公主和蔣南,他們兩人十分親熱的模樣,笑容滿麵地走進來。堂堂一國公主,不管走到哪裏都帶著這樣的一個男人,實在是一件引人側目的事情,然而臨安公主卻仿佛以此為榮,像是渾然不在意周圍人異樣的目光。


    不知為什麽,蔣南和李未央的目光微微對視了一瞬,最終,反倒是蔣南先移開了目光。


    眾人紛紛落座,郭平見人到的差不多了。一拍手,便讓奴婢魚貫地送菜肴上桌。一時水陸八珍,美味佳肴,十分的豐盛。郭平親自起身,將每一位貴客麵前的酒杯斟滿,才坐回了坐席,舉起酒杯道:至此時刻,在下略備水酒,恭請太子殿下和各位貴客,少飲幾杯,稍後還有歌舞美人助興。承蒙各位垂顧,今日必要盡歡,方不負良辰美景。說罷,向太子先敬了一杯道:太子殿下親自駕臨寒舍,那是蓬蓽生輝之事,在下先行致謝。


    太子微笑著,回了一杯酒。眾人聞言紛紛舉杯慶賀郭平壽辰,場麵一時非常熱鬧。就在此時,突然聽到外麵有聲音傳來,旭王殿下駕到


    眾人一愣,無緣無故的,旭王元烈怎麽會來到這裏


    郭平的笑容頓了頓,顯然十分驚訝。其實今天的宴會,他確實邀請了元烈。隻不過,他和他素無交情,元烈的性情又一直是十分的古怪。從來不參加這樣的場合他一直以為,對方根本就不會來參加這次的宴會。那則邀請,也不過是盡了心意而已。


    元烈一身華服,風度翩翩地走了進來,眾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在他的身上,隨後就有好事者看了一眼坐在郭家人身邊的郭小姐,心中都是竊笑不已。看來傳說之中,旭王元烈對郭嘉一見鍾情的事情是真的了,不但是處處維護,還如影隨形。明明素日裏和這兵部尚書郭平沒有絲毫的來往,如今卻出現在這宴席上,不是為了郭家小姐,又是為了誰呢


    臨安公主看著旭王元烈,麵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蔣南的目光卻變得冷冽,他低下了頭,掩飾性地喝了一杯酒,心頭湧起一種複雜感覺,卻不知道究竟是何等滋味。李未央,若是你知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又會作何感想呢嗬嗬,恐怕你絕想不到,最終是我將你送上死路吧。腦海中突然湧現起第一次在大曆宮道上見到李未央的場景,蔣南冷冷一笑,將被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元烈剛剛坐下來,郭平便親自起身向他敬了一杯酒,大聲笑道:旭王殿下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呀這些話他對太子也說過,如今對旭王元烈,便又說了一遍。李未央心頭暗笑,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元烈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向李未央眨了眨眼睛,眸子裏流露出一絲閃閃的笑意。李未央垂下了眼睛,微微一笑。眾人剛要舉杯,卻又聽到外麵有人道:靜王殿下到


    這下子就連郭平都愣住了靜王怎麽也來了呢眾人正思慮著這個問題,便看見靜王大跨步地從門外走了進來。他麵上的笑容和往日一般的和煦,隻是當目光落在旭王元烈的身上時,那溫和的笑容立刻便冷了三分。眾人看在眼裏,便立刻想起最近京都流行的一則小道消息,便是關於郭惠妃有意為靜王元英迎娶郭嘉的事情,再看看元烈同樣很不善的表情,眾人很容易想到情敵見麵,分外眼紅的八個大字。不管他們怎麽想,在座的三個當事人,靜王元英,旭王元烈和那郭家的小姐麵上都是一派淡然,絲毫沒有什麽異樣。


    眾人瞅來瞅去都瞅不出什麽來,便隻能私底下悄悄地議論兩句,轉過頭去繼續推杯換盞。須臾之間,郭平便請出了一隊美人為大家表演歌舞。舞姿雖然並不算非常出色,可是配上美景美酒,便讓人陶醉了三分。有美人跳舞,很快便又傳來美好的琴音。眾人一瞧,郭舞已經坐到了琴前,正在為那些美人伴奏。


    她的琴音初時很微弱,讓人非得側耳細聽,漸漸的,琴聲變得婉轉盤旋,如同穿花拂柳一般旖旎而出,音律連綿不絕恍若高山流水,琴聲反反複複,清新而流暢,讓人逐漸生出一種蕩起回腸的感覺。眾人一邊聽琴,一邊觀賞那歌舞。李未央卻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情。郭舞敢在這樣的宴會獻藝,想必是對自己的琴技十分的有信心,可是在李未央看來,對方的琴技也不過如此。她在大曆聽過不少這樣的琴音,隻覺得過於婉轉低回,萎靡無力,令人覺得有些昏昏欲睡。就在此刻,一旁的太子殿下卻突然抽出腰間玉笛,放在唇邊吹了起來。刹那之間,恍若銀瓶乍破,鐵騎突出,急促的笛音仿佛千軍萬馬一般,縱橫馳騁。


    郭舞一怔,隨即她的琴音也隨之改變。伴隨著笛聲的爆發,她的琴音變得渾厚沉著,殺機隱伏。那些歌舞的美人,舞蹈也變得鏗鏘起來,整個舞曲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李未央凝神細聽,卻覺得那笛音之中卻似乎有一種豪邁悲涼的情緒,仿佛為眾人描繪一副沙場秋點兵的景象。她微微一笑,看來這太子殿下實在不簡單,心中頗有丘壑呀


    笛音慢慢從高亢恢複了平靜,宛如一場大戰之後的歌舞生平,讓人們在心曠神怡之中變得沉醉。郭舞的麵上露出一絲羞紅,在笛音停了之後,她的琴曲也慢慢地跟著停了下來。一曲終了,掌聲雷鳴,眾人紛紛為太子殿下叫好。在座的誰都知道,今日若非太子殿下的笛音到了要緊處救了一把,那郭舞的琴曲根本是太過旖旎,十分平常,並沒有特別出眾的地方。


    隻不過他們是來參加別人的宴會,便紛紛開口將郭小姐吹捧一番。郭舞聽了眾人的誇讚,心中自然十分的喜悅。欣賞了美麗的歌舞,聽完了琴曲。郭平站了起來道:今日我院子裏的牡丹都開了,都是從大曆運來的稀有品種,大家若是喜歡,不妨四處遊覽一番。主人都這樣說,客人們便紛紛地站了起來。


    李未央一路觀賞著牡丹,一路漸漸與人群脫離開來,她向來不喜歡過熱鬧的環境,再加上今天她也有些話想要單獨向元烈說。隻不過元烈還沒有來不及追上她就已經被太子纏上,太子盯著元烈說話,元英卻瞅準時機,上前一步,攔住了李未央。


    李未央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十分詫異,按說,靜王今日不是不參加這個宴會麽,怎麽突然改變了主意


    元英站的離李未央有一些距離,同樣穿了一身華服,雍容的衣服卻顯得他更加出眾,好像這錦袍天生就是他神采氣韻的一部分。李未央信步向前走,仿佛沒有瞧見他一樣。


    元英的聲音地在她身後響起,十分輕鬆:昨日母妃又再向我提起你我的婚事,似乎正在為此煩惱。


    李未央轉頭,元英卻是望著一盆盛放的牡丹花,放佛沒有在瞧她。


    李未央微微一笑:那又如何呢


    元英輕輕地說道:上一回,我隻是一句話帶過,這一回,我卻親自向母妃說,要迎娶你做王妃。


    李未央臉上卻沒有一絲驚訝,更沒有歡喜或是反感的情緒,仿佛毫不在意,隻是恭謹地道:多謝靜王青睞,可惜


    她的話沒說完,元英已經勾起了一抹譏笑,帶著些許的了然,淡淡地道:為了那個人


    李未央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不免挑起眉頭,我不知道殿下所謂那個人究竟指的是誰


    元英信手采了一朵牡丹,絲毫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徑直拿在手中把玩,似乎並不在意李未央說的話,隻是轉開了話題道:我原本不打算來參加,隻不過聽說那個人來了。我想既然同樣都在追求你,我總不能落於人後吧。


    他竟然這樣坦誠李未央聞言,微微一笑,並不理會。正準備向前走時,元英卻又向前追上幾步,來到她身邊,將一朵豔紅的牡丹花塞在她的手心。手心劃過柔潤的觸感,是他指尖帶過的痕跡。


    殿下,你這又是何必呢李未央一怔,再次開口。


    元英的目光如流水一般慢慢地在她身上流過,緩緩開口:郭嘉,我喜歡你,而且欣賞你。見李未央不語,他笑了笑道:從小到大,隻要是我喜歡的東西,便沒有得不到的。隻不過,我從來不會強人所難。我相信,你應該明白,誰才是最適合你的人。李未央手中把玩著他遞來的牡丹花,避開了他那雙光華流轉的眼睛,隻是淡淡地道:什麽是適合,什麽又是不適合呢


    元英笑了笑,流轉的眼眸泛起一絲洞悉一切的光芒:你進入郭府,總不能隻是為了做一個區區的郭小姐吧


    他如今已現雍容氣韻,一派王者風範,李未央不禁凝神,低聲道:看來靜王殿下到了如今,還是懷疑我進入郭府的目的


    元英緩緩地垂下頭道:我不是懷疑你,隻是陳述事實。你一直喚我殿下,可叫那個人,你卻是叫元烈。若是可以,也喚我一聲元英吧,就像你的哥哥們那樣。私底下,郭家的兄弟們經常直呼他的名字,這也是關係格外親近的緣故。


    李未央隻覺得他答非所問,淡淡一笑,將那朵牡丹花遞還給他: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不會奢望。我想殿下是一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若是我願意成為靜王妃,何至於等到現在呢。更重要的是,無論我進入郭府是什麽目的,橫豎是和殿下無關的。


    元英笑了,卻不去接那牡丹:難道你不想借助我的勢力,來幫你達到目的嗎你一心進入郭府,要對付的人,一定是很難接近吧。有了我的幫助,你會更快的達到目的。我可以向你保證,不管你的敵人是誰,勢力有多大,我都可以幫助你。說完,他自嘲地笑了笑,仿佛並不屑用這樣的手段來誘她上當。


    李未央歎了口氣道:進入郭府並非我所願,但殿下說的對。我本身就是帶有某種目地。隻不過我既不想倚靠郭府的力量,也不想依附於殿下,我隻想依靠自己。


    聞言,元英不禁怔然,細微的震驚隻是一瞬間,隨即他的心中漸漸明白過來,她這是明明白白的拒絕啊。元英覺得詫異,李未央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子。她應當知道怎樣選擇來說才是最好的。在大都,一個郭府小姐身份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她的敵人勢力定然十分強大,若是有了靜王府的支持,她會更快的達到目的。按照她的秉性來說,應當不會拒絕才是,可是她還是一口回絕了,這是為什麽呢不用問他也知道,是因為某個人。


    靜王的眼神慢慢地投到了不遠處正在與太子寒暄的元烈身上,冷冷笑道:旭王元烈可以給你什麽明明可以走捷徑卻要裝作毫不在意,你還敢說不是為了他嗎他的眼眸之中漸漸泛起一絲冷凝,這是李未央從未在元英的目中看過的神情。元英總是微笑和煦的讓人如沐春風,從來不曾讓人感到寒冷,可是此刻她卻覺得,元英並不像表麵看上去的那樣簡單。笑麵虎的由來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也許元英溫和的表象之下,隱藏著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本性那越西皇室天身具有掠奪的本性。


    其實李未央可以仔細地思考一番,並不急於給他答複。甚至於她隻要安撫一二,便可以讓對方為她做一些事,而且光明正大。她幫助靜王,借刀殺人,令裴後和太子陷入絕境,不但她大仇得報,事後,她也可以選擇歸隱田園或者安享富貴,的確是個好法子。可是她平生行事,對敵人可以不擇手段,卻從來不會對親近之人用這樣的手段。靜王固然與她並不親近,可他卻是與郭家息息相關。郭家人與她雖然沒有血緣親情,可是他們的一片拳拳之心,李未央縱然鐵石心腸,也不能不動心。若是為了卻私怨,攛掇靜王與裴後杠上,一著不慎,必定連累郭家。


    她歎了一口氣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殿下對我有情還是無情,有心還是無心,都與我無關。我勸你也不要再想這個問題,我不答應,母親也不會答應的。


    元英看著李未央,目光漸漸變深道:你相信不相信,我會有法子讓郭家答應的


    李未央望著他,目光裏流露出一絲冷然,若是使用威逼利誘的法子,那殿下就不是元英了。我相信,你對郭家的重視遠勝於我。若是惹惱了他們,你哪裏來這樣強大的支持者呢


    元英笑了笑道:看樣子。嘉兒你對我十分的了解,更知道我的野心。


    李未央笑了笑道:身為一個皇子,自然不甘心隻是屈居人下,更何況靜王殿下天生就有一種淩駕於眾人之上的魄力。隻不過礙於裴家和雍文太子,隻有按兵不動。我想你如今最大的願望,便是勸服郭家追隨於你,你想娶我也並不是全然是因為你喜歡我,更重要的是你覺得郭家人對我十分重視。所以,你是因為需要而娶我,不是嗎


    元英深深看進她的眼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知道李未央並不是一個好欺騙的人,不管他有什麽目的,都很容易被對方看穿。不錯。他並不是因為愛或者喜歡才會迎娶她,他是因為需要。這兩個字雖然聽起來十分的功利,但是對於皇子而言,需要遠勝於一切。李未央若是嫁給別人,元英極可能會失去郭家支持。因為他太明白舅舅的性格,守城有餘而攻勢不足。郭家寧願守著如今富貴安穩,也不願再進一步去為他去冒險。可惜他需要的不是默默的支持,他需要的不顧一切強大的後盾。然而此刻一切都被李未央看穿了,他還能說什麽了。狡辯嗎不,元英不是這樣的人。他想了想,麵上的神色緩和下來,柔聲道:嘉兒,你覺得我不會贏嗎


    李未央望著他,淡淡地道:殿下,不是我潑你冷水,依現在情況來看,越西政局頗為穩固,太子殿下既是裴後的嫡長子,又沒有明顯的失德,文武百官畏懼裴家權勢,皆數倒向太子。殿下即便娶了我,得到郭家全力支持,苦心孤詣,慘淡經營一些年,縱然可以強行奪位成功,也不免遺臭萬年。史書上會說,殿下是謀逆篡位,亂臣賊子。常言說,名不正則言不順,殿下自己不怕成為千古罪人,卻不要拖累一心為你著想的郭家才好。話是這樣說,她卻是在提醒元英,不要妄圖把郭家拉下水,謀逆一事,郭家絕對不會做的。


    元英盯著李未央,越發讚賞她的冷靜狼。他如今最為顧忌的,便是太子地位穩固,裴後勢力龐大,隻是他不露聲色,淡淡一笑,道:我當然知道局勢如何,可我更相信,太子這副假麵具不會一直戴著,他總有一天會露出本性,到時候,你便會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這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嘉兒,今日對你的求婚一直都算數,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明白,誰才是最適合你的人。說完他看了遠處一眼,笑道:你另外的一個追求者來了,我該退場告辭。說完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李未央目送著他的背影,卻是歎了一口氣。元英十分聰明,也很是謹慎,尤其是舉手投足之間竟然隱隱有帝王氣象,又肯放下身段與人結交,絕非甘心長久居於人下之輩。將來他若是爭奪皇位,必定是一場血戰。他今日突然提起這件事,可見很快便有所行動了。可是對於李未央自己而言,她不願意摻合在皇子之間的爭奪。她的目的,不過是那高高在上的裴後而已。


    元烈很快地走到了李未央的身邊,那雙秋水般的眸子深深地望著她,隨即自嘲地笑了一下,勾勒出冷酷神情,他薄唇微啟,低低道:看樣子,元英一定是說了什麽。


    李未央微笑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他說什麽重要嗎還是你依舊為他的話而在意


    元烈的見識早已不同於在大曆的時候,那時候他隻是李家的三少爺,對於世情並不熟悉,對於人心他也看不透。如今他已經是越西的旭王殿下,曆練的事情多了,心境看著都開闊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開朗,驕傲,還有一種淩厲的霸氣。他微微一笑,麵上卻是無比的自信:元英說什麽我並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的心,是否依然沒有動搖


    動搖李未央笑了笑,我倒是想要動搖,隻不過對方要的不是李未央,而是郭嘉,你明白了嗎


    李未央和郭嘉到底有什麽不同嗎看起來她們是同一個人,但事實上兩者卻有顯著的不同。李未央是安平郡主,隻是她自己,隻是一個千裏迢迢而來,無依無靠的女子。而郭嘉,背後則是強大的齊國公府,還有五個無比優秀的哥哥。得到了郭嘉,就等於得到了齊國公府的支持。這一點,雍文太子知道,元英知道,所有人知道。這個世界上,誰才是為了李未央而來的呢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郭舞站在不遠處,看著旭王和李未央站在一起,是那樣的賞心悅目,心頭掠過一絲妒火。從第一次見麵,她的一顆放心,便落在了旭王元烈的身上,她從沒見過那樣的男子,從沒見過那樣瀟灑的風姿,從沒見過那樣出眾的相貌。她在心中暗暗發誓,將來有一天,總要讓這對所有女子都不屑一顧的男子,對她產生青睞。她費盡了一切的心思,去贏得他的注意。有一回,她刻意落了一方手帕在對方的麵前,原以為,他會像其他人一樣,撿起羅帕送到她麵前來,這樣他們便熟識了。她也有機會多和他說兩句話,讓他為自己的美貌所迷惑。就像從前她一直所做的那樣。


    可惜旭王元烈看都沒有看一眼,筆直地從那方羅帕上踩了過去。在那一瞬間,她隻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跟著這方被弄髒的羅帕一般,摔成了兩瓣。從那時候開始,她便明白,旭王元烈是一個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他的眼中根本沒有這些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她托自己的父親想方設法的邀請元烈來郭府,原本想要在他麵前展示一番琴棋書畫,讓他明白自己是一個多麽優秀的名門閨秀,引他來求親。可惜,自己的父親不夠分量,旭王元烈早就把他兵部尚書的帖子丟到了一邊,看都沒看一眼。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她和父親一樣對齊國公府充滿了憎惡。想也知道,若她擁有郭嘉的身份,旭王元烈怎麽會對她視若無睹呢。不管從哪個方向看,自己怎麽都比郭嘉美貌不是嗎男人都應該喜歡漂亮的女子,怎麽會對容貌不如自己的郭嘉這樣上心呢還不是為了齊國公府的權勢若非李那個女人的存在,自己一定能夠成為堂堂正正的旭王妃。太子雖好,可惜她卻隻能做個側妃,怎麽會不委屈呢郭舞的心中憤怒的想著,不留意間,哢嚓一聲,尾指的指甲斷在了手裏,她的麵上掠過了一道寒光。不遠處,蔣南向她走了過來,避開眾人的目光,輕聲地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郭舞冷笑一聲道:我做事情,南公子自然可以放心,那李未央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蔣南看了一眼她美麗的容貌,隻是冷冷一笑道:郭小姐,這麽有把握嗎可千萬不要到了關鍵時刻出什麽紕漏,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啊。


    郭舞的麵容沒有絲毫的變化,眼眸卻變得更加的冷酷,她的心中對郭嘉沒有絲毫的好感,甚至充滿了憎惡。如今她甚至比蔣南還要期待看到郭嘉的消失,所以她淡淡地道:你放心吧,我已經吩咐趙月。將那封密信放在了她的錦囊裏。待會事情鬧起來,她肯定是跑不了的。


    蔣南卻不以為然道:郭小姐你冰雪聰明,我原本應該放心的。隻不過你不太了解李未央這個人。每次到了緊要關頭她總是能翻身,若是沒有完全把握,還是不要妄自行動。


    郭舞卻是已經等不及了,她不想再看到李未央和旭王元烈親密地站在一起,在她眼中,隻要除掉對方自己就能夠取而代之。沒有齊國公府,父親郭平自然能繼承爵位,而她也可成為堂堂正正的國公小姐。到時候,旭王元烈能不高看她一眼嗎見蔣南始終心存疑慮,郭舞不免道:這主意不是你出的嗎,怎麽,事到臨頭反悔了嗎


    蔣南目光落在李未央的背影上,卻是說不出的複雜:後悔我怎麽會後悔我隻恨不能早一點看到她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郭舞不禁揚眉問道:難道南公子也有憐香惜玉心思聽聞你和李未央同樣來自大曆,又或者,過去你們之間不止仇恨這麽簡單吧


    也許女人的心思格外敏銳,一眼就看出了蔣南的內心。他一怔,隨後苦笑道:她與我是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一點,郭小姐絕對可以放心,我是不會壞了你的大事的。更何況,就像你所說,這主意本身就是我出的。我又怎麽會臨時改變主意呢事實上,蔣南隻是覺得不安。明明大權在握,可他就是覺得不安。這一次蔣南已經收買了趙月,他相信計策一定能夠成功。但是不知何故,他的內心深處還是覺得十分危險


    郭舞笑道:放心吧,南公子。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待會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蔣南笑著點了點頭道:那我就靜候佳音了。說著他轉身離去,郭舞冷哼一聲,鄙夷地道:真是個沒用的東西,事到臨頭才來擔心,還不如我這個女子。


    郭舞身邊的心腹婢女低聲道:小姐,剛才奴婢奉小姐命令悄悄去與趙月接洽。她卻遞給我一個信封,說這上麵便是那李未央與旭王元烈來往的密信。


    郭舞眉頭一跳,頓時一把搶了過來。唰唰將那封信拆開,一瞧,卻是一封空白的紙,上麵什麽也沒有。她不禁皺起眉頭道:什麽密信這是耍我嗎


    隨後,突然一隻手斜伸出來,從她的手上搶過了那封密信,郭舞不禁怒道:誰轉過頭來瞧見是剛才明明已經離去的蔣南。她不由生氣道:你不是已經走了


    蔣南笑了笑,道:是啊。不過看到郭小姐手上似乎有什麽值錢的東西,特意來鑒賞一番。轉瞬之間,他已經將那封信收進了自己的袖子裏。


    郭舞不禁上前一步,道:還給我。這是屬於我的東西。


    蔣南冷笑一聲,道:是嗎我剛剛明明聽到這婢女說是趙月奉命送來給你。據說是那李未央和旭王元烈來往的密信,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是該由我保管。


    郭舞麵上掠過一絲難堪。事實上她很想知道旭王元烈都和李未央說了什麽。在她想來這一定是一封情意綿綿的情書,她在對李未央更加嫉妒的同時,心中也十分的好奇。但蔣南卻不這麽想。他總是覺得這封信有什麽古怪,所以一定要親自的研究一番。雖然是一片空白,可他知道很多的藥水灑上去便可以讓這上麵的字跡顯形。今天便可以除掉那李未央,但是多給她加一條與旭王元烈私通的罪行,又有什麽不好呢這樣做隻會把元烈一起拖下水。不知為何,他不希望放過元烈。蔣南的眸色變深,微微一笑道:好了,郭小姐,我還等著你要演的那一出好戲呢。可千萬別讓我失望。說著,他便轉身,真的走了。


    郭舞非常氣惱地跺了一下腳,低聲道:不過是一介男寵,又有什麽了不起


    旁邊的一個婢女連忙提醒她,道:小姐,小心隔牆有耳。


    郭舞冷笑一聲,道:哼,他不過是仗著臨安公主,才作威作福,且看等我做了國公府的小姐,誰還理睬他們說著,她輕輕地整理了一下鬢角,端起滿臉的笑容從花叢之中走了出去。


    眾人欣賞完了美麗的牡丹花,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是,竟然遲遲不見郭平到來,臨安公主麵上掠出一絲怒色道:主人去了哪裏呀怎麽兵部尚書也是這樣怠慢客人的嗎


    郭舞似乎十分的惶恐,連忙站起來道:公主殿下息怒,我父親應當是有一些急事要辦。


    臨安冷笑一聲道:把我們都丟在這裏。他又有什麽急事難道父皇突然招他進宮嗎這話說的十分尖酸刻薄,隻不過她是臨安公主,不管她說什麽,都沒有人敢當眾反駁。


    雍文太子卻是打圓場道:兵部尚書向來事務繁忙,這倒也沒有什麽。我們暫且等上一等吧。


    李未央麵上帶著一絲冷笑,淡淡移開了目光,她知道,對方正在暗中策劃著一切。郭夫人低聲地道:這個郭平,不知道又在耍什麽把戲她的心頭隱隱浮現一絲不好的預感,然而郭家三兄弟,麵上都帶著笑容,仿佛對即將發生的一切都毫無所知似的。


    蔣南看著這一幕,心頭冷笑了一聲,李未央,今天你與蔣家的仇恨,便劃上了一個休止符了。恨你恨了這麽久,你若是突然死了,恐怕我還會覺得寂寞呢,但願你一路走好,可別怨我想到這裏,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臨安公主扶住他的手臂道:在想什麽


    蔣南淡淡一笑道:我是在想,等這些事情告一段落,便和公主你一起遊山玩水,暢遊天下,豈不樂哉


    臨安公主大笑道:就是應該這樣,管這些煩心事做什麽呢話是這麽說,她心頭卻是覺得奇怪。最近蔣南總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私底下在忙些什麽。她跟他說話,總是覺著隔著一層心。更難得見到他的笑臉,知道他報仇心切。可是臨安公主可是得了裴後的警告,不允許再對郭家隨便做下什麽,以免惹下更大的麻煩。臨安公主雖然任性妄為,可是向來十分畏懼裴皇後。既然裴皇後都這麽說了,她又敢怎麽樣呢在宮中發生的事情,臨安公主雖然不曾親身經曆。可是大名公主的慘狀,她後來也是親眼見到的。想到大名公主竟然也折在了李未央的手底下,足見這個女子是多麽的心思狡詐,讓人覺得害怕,畏懼。


    臨安公主不是傻瓜,在沒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她是不會去動李未央的。因為動了對方,等於動了整個郭家。盡管蔣南為此責備她,冷落她,她也不敢冒然行動。隻能假意討好,一心奉承。隻是今日,為什麽蔣南卻露出這樣的微笑呢


    臨安公主心頭越發的疑惑,卻是不曾細想。就在此刻,眾人突然見過郭平滿麵怒色地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大批的護衛,剛剛站穩,郭平就厲聲道:把這裏全部包圍起來


    眾人麵上皆是一變,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齊國公站了起來道:大哥,究竟是怎麽回事


    郭平卻沒有回答齊國公的話,而是快步走到雍容太子的跟前跪倒道:太子殿下,剛剛我府上發生了一件十分嚴重的事,請殿下為我做主


    太子露出一絲驚疑,慢慢道:究竟是什麽事讓兵部尚書如此的驚慌失措,這些護衛又是怎麽回事


    郭平的麵上掠過一絲冷凝,仿佛事態十分嚴重的模樣,他慢慢地道:在我的書房之中,有一份關於越西軍隊的重要情報,乃是一封布陣圖。可就在剛才,這份情報,不翼而飛了。當他說到不翼而飛的四個字的時候,眾人的麵色都變得驚慌不安起來。兵部尚書所謂的重要情報自然是要送給越西皇帝的密折,可是這樣的一份重要的情報,怎麽會突然不見了呢可想而知,這將在整個越西,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雍文太子也是十分的驚訝,不由上前一步道:郭大人,不必焦慮。將整個事情細細地說一遍吧。


    郭平麵上自然是眉頭緊皺,慢慢地道:太子殿下容稟,原本我有一份密折要呈給陛下。一直悄悄的放在書房,但不知怎麽回事,剛剛我回去書房的時候,卻發現那裝密折的匣子被人打開了。裏麵的密折已經不翼而飛。所以,我緊急封鎖了整個院子,搜查了每一個進出的人。可惜,那些人的身上都沒有密折。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在這花園裏。客人之中,必定有奸細


    在花園裏這豈不是懷疑我們這些客人嗎戶部尚書第一個惱怒道。


    雍文太子看了他一眼,卻是揮了揮手道:劉大人,稍安勿躁。我想郭大人必定是有依據才會這樣說,且聽他說完吧。


    郭平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似乎十分惶恐地道:這是自然的。微臣再如何膽大包天,也不敢懷疑太子殿下和眾位同僚啊。隻不過事關重大,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好好搜查,不能隨便放大家離開了


    齊國公的麵上籠罩出一絲寒光,大哥,你說?


    ??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懷疑那密折是我們其中某一個人拿走了嗎我們取這密折又有何用呢


    郭平的麵上露出一絲冷笑,是啊,從剛才起,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在座諸位,都是越西的肱股之臣,又有什麽必要偷取這樣的情報呢可是我思來想去,除了你們,這府上並沒有其他人會拿走這份情報。所以,隻能委屈大家搜一搜身了。


    搜身郭夫人麵色一變,惱怒道:這裏這麽多女眷,難道你都要一一的搜過嗎諸位女眷的麵上都跟著出現極端不悅的神情,她們好端端來參加宴會,卻莫名其妙卻鬧出了什麽布陣圖失蹤的事情。誰會對那種情報感興趣難道他們都瘋了不成嗎可是郭平信誓旦旦,卻又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雍文太子淡淡地道:這密折既然如此重要,為避免父皇雷霆之怒,大家還是不能輕易離開了。雍文太子聲音雖然輕,卻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眾人還能說什麽呢他們心中非常的不滿,卻又隻能坐回了原位。太子看了大家一眼道:諸位大人,就請到旁邊的殿內更衣。請護衛一一檢查過。至於眾位夫人小姐嘛他的目光在李未央的麵上一掃而過,微微一笑道:隻怕要委屈各位了,也讓府中的婢女搜一搜吧。


    人群之中,李未央的雙唇微抿,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偏生今天這笑容裏,卻夾了一絲令人心寒的意味,眼中跳動的,是勃然的殺機。


    郭平卻盯著李未央,此刻那個少女麵臨著這樣的局麵,依舊表現得安靜而沉穩,她果然如自己所預料的那般,狠厲,聰明,心思細膩,強大。隻可惜,今日便是她的死期了


    ------題外話------


    編輯:你殺個人都這麽困難


    小秦:嗯,難產


    編輯:要剖腹


    小秦: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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