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你小子看來很閑啊?”


    聲音很輕,隻是子慕卻嚇得身子一抖,像是叫針紮了一下,渾身汗毛霎時聳立起來。


    這個聲音,他可是記憶尤深。


    子慕吞了吞口水,顫巍巍轉過身子去,“景,景公子…”


    一眾儒家弟子此時也轉過身來,認出眼前這人,乃是掌門的貴客,三師公的好友。


    幾人雖不如子慕那樣冷汗直冒,卻也忐忑不安,就像做錯事被大人發現的小孩子。


    有兩個人更是心中狂喊,早知道這樣,就不和子慕一起出手了。


    他們做的事要是被掌門人知道,難免又要一頓處罰。


    子慕急中生智,指著石蘭,唾液亂飛道:“他是陰陽家的奸細,不錯,他就是陰陽家的奸細,是來謀害儒家的!”


    景舟拍了一下子慕的腦袋,“陰陽家什麽時候要謀害儒家了?”


    “都散了吧。”


    這小子胡扯的能力,可比他的學問厲害的多。


    一眾儒家子弟聽到這話,如蒙大赦,一個個一溜竄走。


    “你是有間客棧的夥計?”等一群儒家弟子四散後,景舟才看起來石蘭。


    石蘭雙眼低垂,點點頭。


    景舟笑道:“我和丁胖子也算是熟人,剛好我也要下山,順便送你一程。”


    石蘭猶豫了一下,又點點頭,隨景舟出了小聖賢莊,乘車下了山。


    馬車行得很快,原本半個時辰的路程,縮短到一盞茶的時間。


    到了桑海城,石蘭下了馬車,目送景舟離去。


    待馬車消失在人群中,她才對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低聲道了一句“謝謝”。


    桑海城西


    十裏外


    地上並排著五具屍體。


    四男一女。


    章邯輕輕翻動了幾下屍體,這幾具屍體,除了那具女屍,有三具手掌粗大,筋骨凸現,年紀皆三十上下,喉結下,胸口,腹部皆有幾處細小的創口。


    那具女屍,則是喉嚨有一處細長的傷口,被血染成黑紅色的皮肉朝兩邊翻著。


    而另一具男屍,年紀要稍大一些,雙眼圓睜,雖四肢早已冷卻,但手中仍緊緊握著一把長劍,相較其他三具男屍,身上並無其他傷口,僅有後心一處致命傷。


    “好厲害的功夫,一擊致命”,章邯喃喃低道了一句,朝後問道:“這些人的身份可曾查到?”


    一影秘衛上前,恭敬道:“回稟將軍,這幾具屍體,是羅網殺手。”


    章邯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羅網的人,有意思,這是第幾起了?”


    影迷衛道:“第三起,無一例外,死的人除了那一具年齡稍大的男屍,其他屍體皆是同樣的傷口。”


    章邯道:“因為這具年齡稍大的男屍,功夫要明顯高於其他人,所以殺他們的人,這次也有了變化。明顯這具屍體是被針對的,所以他的傷口才會和其他幾具屍體不同。他右手虎口處有一層厚繭,這是常年握劍的結果,能一擊刺中這羅網殺手的致命處,他的對手,武功絕非尋常。”


    又細細查看了一會兒幾具屍體,章邯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喃喃道:“殺死他們的人,不但能夠提前得知羅網殺手的行動,將羅網的人及時攔住,還能清楚地知道羅網執行任務殺手的組成,有意思。”


    影秘衛道:“大人,隻是這些羅網殺手的屍體,為何沒有被人處理掉?留在此處,豈不是將罪證都留下?”


    章邯道:“因為對方是故意留下的,自然不會在意。”


    影秘衛道:“大人的意思是對方故意讓我們看到這些屍體?”


    章邯點點頭,朝後吩咐道:“公子身邊的護衛再將強一倍,派人去監視羅網的行蹤。”


    殺死羅網的人是何方勢力?


    這個問題一隻困擾著章邯。


    自扶蘇出鹹陽後,一路便遇到數次刺殺,無一例外,殺手皆是死在同一種傷口之下。


    章邯目光盯視著遠方,心想:“羅網凶器也,看來帝國內部權利的鬥爭,已經開始了。”


    次日


    扶蘇在海月小築設宴齊魯三傑。


    海月小築於桑海城東,毗鄰小聖賢莊,前抱東海,後擁群山,景致極雅,齊魯聞名。


    扶蘇至桑海後,此處便暫時成了帝國繼承人的行宮。


    廚子乃是由景舟推薦的庖丁。


    主菜乃是那道大名鼎鼎的魚翅烹熊掌。


    此菜名字雖普通至極,但用料則極為講究。


    尋常作法乃是普通的魚翅配熊掌,而庖丁所做,魚翅乃是滄海交鯊的精選勾翅,色澤是黃金、白銀、天青中最上品的金翅,全脊無骨,成數最佳。熊掌乃是取自燕趙之地的長白雪山上半月之紋的黑熊,極為滋補。


    配菜也足足有二十餘道。


    可謂是庖丁精心準備了一宿的結果。


    此宴雖好,但是庖丁所做的菜,景舟一連吃了近十年,也夠沒了興致,這山珍海味吃慣了,有時難免想要吃些澹飯野菜。


    尤其是那道魚翅烹熊掌,他吃來如同常菜,扶蘇則是大讚不已。


    倒是曉夢作為貴客出現在海月小築,叫景舟眼前一亮。


    畢竟是心念已久的曉夢大師,難免多看幾眼。


    可惜,卻長殘了。


    雖然曉夢此時依舊算得上是美人兒,和幼年一比,卻要差不少。


    因為景舟的幹涉,扶蘇這些年與儒家關係愈發親近,自然也就不會再有小聖賢莊鬥劍一事。


    雖說曉夢沒有和伏念以劍論高低,唇槍舌劍難免一番爭鬥。


    “死還是生,命也,何時生何時死,天意也!”


    “摘一片葉,采一朵花,有些生命的凋零,也是為了裝飾他人眼中的景色。”


    “吃五穀雜糧,死了滋潤草木,豈非自然而然?”


    曉夢澹澹的語氣,連同扶蘇、章邯、公孫玲瓏在內的一群人震的大吃一驚。


    尤其是那一句“我從一開始不就這樣嗎,是你們被那些高啊低啊掌門啊,大師啊,這些虛無的東西擋住了眼睛,可見孔子這老頭,害了多少人”,叫伏念麵皮抖了三抖。


    隻是曉夢輩分過高,是和荀子一輩,伏念又最重禮,隻好默默受教。


    。


    。


    。


    。


    。


    。


    又過了兩日,景舟收到東皇太一的傳信,喚出白鳳凰,飛去鹹陽,卻是公輸家和陰陽家合力建築十年之久的蜃樓,已經造好。


    這日


    東海之濱


    桑海城畔


    一座長數百丈的大船停在海邊。


    遠遠望去,大船之上珠光寶氣,金光閃閃,貴氣逼人。


    不論是在桑海城內、小聖賢莊,隻需朝東一望,便能看到此船。


    大船之上,飛舞著一隻隻機關鳥不斷巡視,從桑海城中看去,高約三丈的機關鳥和蜃樓一比,如同麻雀。


    桑海城東邊,此時早已聚集滿了人。


    一個個目瞪口呆望著那座大船。


    恍然一陣騷動傳來,一隊黃金火騎兵將擋在前麵的人群驅散。


    “這些是什麽人啊,他們的馬怎麽都是紅色的?”天明混在人群中,看著一個個黃金火騎兵好奇不已。


    這一支隊伍和他之間加過的秦軍大有不同,可是不同之處他又說不上來。


    “是蒙恬的黃金火騎兵!”


    少羽神情憤恨,目光落在身著藍甲的將領身上。


    幾年前,便是那將率領一眾黃金火騎兵追擊他手下的楚國敗軍。


    黃金火騎兵將路清理完後,一個個守在兩旁,毅然不動。


    “難不成今日要有什麽大人物來?”


    “這架勢我在桑海城中可從未見過。”


    人群中竊竊私語,遠遠隔著黃金火騎兵,極力眺望,想要看看到底是何方人物來了桑海。


    仙音陣陣,異香緲緲,過了約盞茶時間,一對對童男童女,個個手提玉盞,衣著飄然,自西而來。


    童男童女中間,幾頂大轎,每頂前後各有四個傀儡人,抬轎緩行。


    “還真有大人物!”


    “就是不知道這轎中的大人物是誰!”


    “難道是帝國的那位李丞相?”


    眾人不斷猜測,不知道哪些個人物出行有如此大的陣勢,非但要以帝國精銳騎兵開路,還有如此多的侍從相隨。那一眼望不到頭的侍從,有心人粗略估計一下,竟有千人之多!


    “是陰陽家的人。”石蘭輕輕道了一句。


    少羽憤恨的砸了一下拳頭,“陰陽家?難怪如此!陰陽家自從當了嬴政的走狗後,勢力不斷膨脹。”


    石蘭麵色暗澹道:“陰陽家的雲中君替嬴政尋找海外仙山,想要尋仙人求長生不老藥。蜃樓便是因此建造而成。而這些童男童女,足有三千人,是用來侍奉仙人的。”


    “侍奉仙人?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嗎?”少羽悶道了一句,見天明一反往常,竟然沒有說一句話,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腦袋,“喂,小子,你在發什麽呆啊?難道是想月兒姑娘了?”


    “喂?”


    少羽又晃了一下天明。


    “是他,他…他…”天明使勁揉了揉眼,又朝那頂轎子看去。


    少羽順著天明的目光朝那頂轎子看去,不解道:“他什麽呀他?他是誰?”


    天明吞了吞口水,“就是那個我和你說過,要請我吃烤山雞的人,他說要請我吃十隻烤山雞呢!”


    說著,天明口水已經打濕了一大片衣襟。


    他本以為再也見不到那個僅次於大叔的男人了,這烤山雞自然也就成了空話,想不到此時竟然又在這裏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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