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修改章


    這是一處占據農村百分之八、九十以上的普通農戶:低矮的土坯北房、東西廂搭著伸手可及的草棚子、土坯院牆,木板條釘成的大門雖然有門楣,但沒有門洞,邁過門檻就等於進了庭院。(.)


    也許是有月亮地兒(月光照到的地方)的緣故,庭院裏沒有點燈籠。而三間北屋都燈火明亮。


    屋內、庭院和柴門外都有人走動。花轎和食盒也都停放在庭院的一側。看來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交子以後行動了。


    車夫等梅蘭花和小柳下車以後,讓她們在門外稍等,自己先進院通報去了。兩家過事必需互通音訊,看來,車夫不止來過一次。


    時間不長,來了一男一女。兩人都五十來歲,農民打扮。


    車夫向梅蘭花介紹說:“這就是甄豔茹的父母。”


    梅蘭花忙上前施禮,心裏想應該叫“幹爹幹娘”。當著車夫的麵,又不能過早暴露。便喊了聲“大爺,大娘。”


    彼此寒暄幾句,車夫趕著馬車回去了;梅蘭花和小柳被領進北房堂屋兼客廳。


    望著驚疑萬狀不知所措的甄豔茹父母,梅蘭花覺得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女兒即將大婚,忽然來個陌生“男子”,這讓誰也無法接受!她麻利地摘下墨鏡,撕掉八字小胡,解脫葛巾,抖開一頭烏黑秀發,還原了自己的本來麵目。


    望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甄豔茹父母驚得目瞪口呆。豔茹母親指著梅蘭花,“這……這……”了半天也沒說成一句話。


    “幹娘。我是豔茹地結拜幹姊妹梅蘭花。”說著用手一指小柳。“她是我地小妹妹小柳。我聽說了豔如妹妹地事趕過來地。幹娘。豔茹妹妹呢?她怎麽樣啊?”


    “啊。你……你……你就是才女梅蘭花啊?”豔茹母親就像溺水地人遇見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一下抓住梅蘭花地手。見梅蘭花點頭。嘴唇抖動了幾下。眼裏湧著淚花哽咽著說:“謝天謝地。真是老天爺睜眼、菩薩顯靈啊。在這個時候把你給我送了來。”說著說著便不能自己地泣不成聲。“我那個死妮子。可要了我地命了。說什麽也不同意。都三天了。不吃也不喝。尋死覓活地給我鬧。我這也是萬不得已地辦法呀!一會兒花轎就來了。她還死挺在炕上裏。任誰說也不聽。你說可叫我怎麽辦吧!”磕磕絆絆說完。又“嗚嗚”地哭了起來。身子抖動地幾乎要摔倒。


    梅蘭花扶住她。讓她坐在一張凳子上。和藹地說:“幹娘。我就是為這事來地。你不要難過了。我去勸勸豔茹妹妹去。我們一起想個兩全其美地法兒。”


    “事已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麽兩全其美啊?”豔茹母親依然哭訴道。


    站在一旁始終插不上嘴地豔茹父親。見妻子光顧了哭訴。一點兒也聽不進梅蘭花地勸阻。就提醒她說:“你先少說幾句。孩子大老遠地來了。一口水還沒喝哩。你倒聽聽孩子有什麽打算?”


    豔茹母親這才止住哭。忙擦了擦臉上地淚水。換上一幅笑模樣說:“都把我給急糊塗了。孩子。你喝碗水吧。”說著就要去找碗倒水。


    梅蘭花忙製止,說:“幹娘,事情緊迫,我們還是先看看豔茹妹妹吧!”


    豔茹母親點點頭,領著梅蘭花來到西裏間屋裏。


    屋內炕沿上坐著幾個年輕的大姑娘小媳婦。看來是豔如平素要好,或者是親戚,擬或是派職(過事前由家族內主事人委派的職務)來給甄豔茹梳洗打扮的。見有生人進來,都知趣地離開了。


    甄豔茹身蓋一床粗布條文夾被,麵朝裏側身躺著。


    梅蘭花坐在炕沿上,俯下身對甄豔茹說:“豔茹妹妹,我是蘭花。坐起來,喝點兒水。”


    甄豔茹微微睜了睜眼睛,表情冷漠地說:“是他家把你請了來,當說客的?”


    梅蘭花一聽,誤會了。忙解釋說:“不是的。是我自己要來的。你這事,我也是今天才聽說的。你坐起來吃點兒東西,咱再說事,好不好?”


    “還有什麽好說的,一個死全擋了。”甄豔茹聲音哽塞地說。


    “你為什麽非得這麽想呢?人生有無數條路,那一條不比這一條有價值?”


    “現在,擺在我麵前的隻有這一條路。”


    梅蘭花見她鑽進牛角尖兒裏出不來了。心想:現在給她說什麽大道理也是枉然!要拯救她,隻有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就直奔主題,開門見山地說:“你真得想以死相抗,說什麽也不願嫁過去嗎?”


    “這不是我願意不願意的事,是人家非要我嫁過去!擺在我麵前的隻有兩條道:要麽嫁過去,要麽去死。”


    “所以,你就選擇了後者。”梅蘭花追問道。


    “我就是死了,也不和那個傻呆愣過日子。”甄豔茹有氣無力卻咬牙切齒地說。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梅蘭花不由得臉上發熱:畢竟她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這話從自己嘴裏說出來,實在難為情。可自己不說,別人不知道,事情就辦不成。在心裏自己給自己鼓了鼓勇氣,不無羞赧地說:“我想……我想……代你出嫁!”


    此話一出口,把在場的人驚得都張大了嘴巴。


    甄豔茹轉過身來,用眼睛盯著梅蘭花說:“你發燒了吧。這種事也有代替的?再者說,你就是願意代替我,我也不同意。那是個火坑,我不願意往裏跳,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代替我往裏跳。一會兒花轎就來了,我就這樣出門。是死是活,是福是禍,我一個人全擋了。”一邊說著,那淚就像斷線的珠子,順著臉頰流到枕頭上。


    “不是這樣的。”梅蘭花著急地搖著頭。平時講故事開玩笑和給人算卦用的那些豐富詞匯不知都跑到哪裏去了?一時竟笨嘴拙舌起來。“我是真心實意要……要這麽做的。我……我是……真得很喜歡這個……王仕峰。”


    “一個傻得處處要人照顧的人,你喜歡他哪一點兒啊?”甄豔茹不相信地反問道。


    “這事說來話長。”梅蘭花已經擺脫了羞赧,把自己編的梅老爺子托夢一事,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自然,把王仕峰的身材相貌也加入夢中。為了尋找夢中的王仕峰,自己如何逃避家裏安排的選女婿;如何以散心為借口,邀幹娘和幹姊妹逛廟會,在大庭廣眾下尋找;如何為了逃婚而出走,在大街上擺地攤,明著是算卦。實則為了尋人等等,簡短扼要地說了一個遍。然後說:


    “今天下午,王仕峰的母親找我算卦。我才知道明天你們大婚。當她報上王仕峰的生辰八字時,我驚奇的發現,這個王仕峰不但和我夢中的王仕峰名字相同,而且生辰八字也相同。為了驗證相貌是否一樣,我借口不見本人卦算不準,便跟著她的車去了他家。當王仕峰出現在我麵前的那一刻起,我就認定這個王仕峰就是我要找的那個王仕峰。當時就拿定主意,一定要來說服你把他讓給我。這才半夜三更地跑了來。”


    “蘭花姐,我不明白,誰都看著是個火坑,你為什麽還要主動地往裏跳呢?”甄豔茹憂心忡忡地問道。


    “為了一份情,為了一個愛!”梅蘭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回答甄豔茹。


    “你們又沒見過麵,僅憑著一個夢,有什麽情?有什麽愛?”甄豔茹不解。


    梅蘭花見問,才知道自己說走了嘴。不由得臉紅起來,忙掩蓋說:“也許這就是命!是冥冥之中的事吧!雖然說不清楚,但我的心卻感覺得出來。心告訴我說,這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選擇!”


    在梅蘭花的堅持下,甄家也隻好同意這個辦法。甄豔茹雖然覺得對不住梅蘭花,見梅蘭花說的言辭懇切,也就坦然接受了。在人們的勸說下,結束了曆時三天的絕食生涯。


    此時已進入亥時,要給梅家送信已是不可能了。梅蘭花便給梅友仁寫了一封信,詳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委婉地聲明:自己隻是借甄家的地盤上轎,其他一切禮儀,都按梅家聘女的規矩行使。央甄家人天明以後送到梅家;而甄家這邊,隻需接管迎娶媳婦,聘女事宜一切全免。隻是臨時借甄豔茹的嫁衣穿穿。


    天明以前,王家花轎吹吹打打地來到了。梅蘭花穿起甄豔茹的嫁衣,蒙著紅蓋頭,在小柳的陪伴下,輕移三寸金蓮,一步步走出門來。在上轎之前,有意識地提起紅羅裙,讓一雙穿著大紅繡花鞋的纖細秀足暴露在人們的視線裏。


    吳奶奶告訴過她:“上轎前提一下裙子,讓吹鼓手看見小腳,吹得又響又亮。娘家婆家的人都會覺得有麵子”。


    在小腳大興時的年代,人們看新媳婦,不是仰觀容顏雲鬢,而是先俯察裙下。因為,新媳婦腳的大小,直接關係到男家的聲譽。如果娶來的媳婦腳不是小的,或者達不到世俗標準,成婚的這個男人以及他的家庭,就會遭到人們背後議論恥笑。


    而梅蘭花提裙,卻不是為炫耀小腳!她想以自己的從容鎮定來安慰甄家的人;也想以此來解除王家接親人的疑慮。


    果然,小腳剛一露出,四周響起一片讚美聲。吹鼓手就像接到什麽信息一樣,嗩呐立時高了八個音符。


    在人們的讚美聲和響徹雲霄的嗩呐聲中,梅蘭花穩穩當當地坐在了花轎中。


    王家的人看到伴娘是一個而不是倆心存疑慮。因為有“女方可能鬧得上不了花轎”的思想準備,又見準新娘在上轎之前提了提裙子,可見精神狀態良好。誰也沒往別處多想。高高興興地抬著花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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