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艙。”一聲驚呼,林卓然急忙推開身邊的人們,轉身迎著飛過來的密集亂箭、帶火箭,昂然站在船尾,手中玄木劍在握,上下翻飛旋舞,白色衣袂飄飄。射向大船的亂箭仿佛射在罡氣前,佇足落下,盡皆落在滔滔江水之中。


    船在行,船工號子迭起,在船工們與那訓練有素的兵丁們奮力下,很快駛離淺水區,把噩夢遠遠的拋在後麵。


    這是艘精巧的船舶,潔白的帆,寬敞的船身,堅實而光潤的木質,讓人感到安定、快捷、高雅華貴。


    有人靠近林卓然身邊,咳嗽一聲:“林二兄弟,讓哥哥我開了眼界。”說話的是那位年輕人,一副傲然感慨的模樣,身邊是兩個屬下攙扶著。


    林卓然轉過身來,淡淡一笑:“讓您見笑了,不足掛齒。”


    “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氣?赫舍裏?紮拉圖。”紮拉圖自我介紹著。


    旁邊人忙解說著:“林二爺,這是副驍騎參領,老爺是領侍衛內大臣。”


    林卓然心裏明白,這是當朝剛薨了的皇後娘娘的胞弟,康熙的外戚。暗自鬱悶,倒黴呀,怎麽竟碰上這主兒?看來這大船之內絕不簡單。怪不得叛軍要置之於死地而後快,來不及多想別的,忙向前參見:“林卓然見過大人。”


    紮拉圖虛扶著,親熱道:“啊,的,你別寒磣我啦,咱們是誰跟誰?到了京城,哥哥給你扒拉個官兒做。”


    林卓然為難的笑笑:“這,我林家深受皇恩,父兄均襲了朝中要職。實在不敢妄想,這次出遠門,就是為了去探望外祖母。四下裏遊曆一番,見見世麵。”事情是不少,可也不必對外人言。


    紮拉圖忙說:“不急,到了京城,先在我家落腳,打聽清楚察哈爾怎麽個情況,再做打算。走。外麵涼快倒是涼快,一會兒再出來不遲,先祭五髒廟,進去,咱們聊會兒,我還有好酒呐。來,走啊,令妹那兒,也送了膳食過去,到了北邊。咱們就好辦了。走吧。”心說,小子,等著吧。就你,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也不看看是撞到誰手裏?


    這是一個看似普通而裏麵極為豪華地船艙。共有三層艙室。每層分出數十個房間。隱隱顯現著裏麵地詭異。林卓然不是是非人。在這情況不明下。更不想窺視人家地秘密。走在裏麵。看到那位受了重傷地中年人。在左手地一個把角房裏歇息。身邊還有侍衛在守候。見到林卓然走過來。[.超多好看小說]那侍衛迎過來:“林二爺。咱家老爺想見見你。”


    林卓然衝紮拉圖一笑。隻好走進去:“這位大人。您好些了?”


    那位中年人躺在鋪上。臉色比較剛才。顯然是好多了。神色之間也有了精神。在侍衛地幫扶下。微微側了側腦袋。看見林卓然眼前盈出笑意。


    “二侄子。我這麽叫你不過分吧?對了。按輩分。你應喚我一聲叔叔。”


    林卓然一愣。沒聽父親說過。還有這些什麽長輩。這叔叔從何而來?


    紮拉圖也走進來。忙介紹:“這是西林覺羅家地羅拜大人。是委署護軍參領。”


    林卓然隻好上前施禮,心裏暗罵,救了半天人,竟救出了一堆爺來。心裏不爽,也不好**來,喚了一聲:“叔叔在上,小侄有禮。”又說道:“您身子不適,盡量靜養,酒什麽地,暫時少喝為佳。”


    那西林覺羅?羅拜滿臉都是笑意:“好,好,到底是自家人,就是親啊。”


    這都什麽和什麽?沒有這次的救命之舉,你們能把咱們當成自家人?還不是奴才奴才的叫?分明是言不由衷。一想起這個稱呼,心裏就不爽,偏不搭理這茬兒。心裏這樣想著,臉上到底沒**來,微笑著又安慰那人一番,告辭出來。


    隨著紮拉圖來到船的中端,走過一對兒山水花鳥的屏風,又是一方境地,隔出一個不算大的廳堂,華麗考究、古香古色的裝飾,與剛剛鏖戰地境遇,恍如隔世一般。一股誘人的香味兒撲鼻,林卓然想到,餓了。


    有侍衛迎上前:“爺,林二爺,擺好了,請入座。還有一個瓤羊肉,正在侍弄著。”


    “嗯。林二兄弟,請!”那紮拉圖哼了一聲,笑語微微的讓著林卓然。


    看到人家拖著帶傷之軀,還要這樣招呼自己,心裏倒是幾分感動。忙拱了拱手,依言坐在下首。


    正中是一個長條紫檀木桌子,擺著幾樣菜肴,一盤烤的焦黃的乳鴿、一盤白斬雞、一盤清蒸鯧魚、一盤米粉肉、一盤鹵牛肉,一盤香菇油菜、一盤拌雪藕,一大碗紫菜粉絲菠菜蝦皮湯,還有蔥油餅、包子、火燒等食物。酒是花雕、米酒,侍衛給二人斟好,又退到外麵。旁邊盡管是還空著幾把木椅。卻隻有他們二人就座。


    一陣清風順著兩旁的房內窗子掠過,帶來一股清爽水氣,讓人感到適意。


    紮拉圖很少喝酒,隻是讓著林卓然,一會兒,又端來一盆瓤羊肉。二人邊聊著邊吃著。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透過窗子,看到外麵的點點繁星閃爍。


    林卓然起身歉意道:“多謝大人,天色晚了,大人也要歇息吧。”拱手離開順著艙外走過去,來到船的前頭。微風習習,海天渾然成為一體,而自己就是這天地之間的一個小沙粒、一個小水珠,他笑著回望周圍,艙內一片沉寂。有的隻是巡夜地兵丁。詩影與章夫人母女在一起,這讓他免了後顧之憂,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男人們的所在,心裏不擔心是假地。一見到那紮拉圖提到詩影時,那看似不經意的驚羨,心裏總有一種不快。這還是詩影帶著帷帽,要是摘下來,不行。待靠了岸。一定要離開他們,租一條船去。


    一個極豪華房間裏,紮拉圖半臥在一個舒適柔軟的靠榻上。精光凸現,默默無語,眼望著艙外,那是林卓然地身影。想起這連日來的遭遇戰,心有餘悸。戰事初起,就奉命前來運載稅銀,以及朝廷與各省的來往密函、信件、賬目。打仗打地是錢糧。沒有銀子,首先就輸了先招。而兩湖是稅銀重地,豈能拱手讓吳三桂得了去?為了不引人注意,船是官扮民用。也不知是哪裏出了紕漏,竟然讓叛軍得到密報,一路上,圍劫廝殺為的就是這艙裏的一百二十萬兩稅銀。上下共三層艙室,除了自己住的,就是羅拜住的,為林家兄妹及佟家、妞鈷祿家騰出自己的書房、議事廳(分隔成幾間)。也作為一種掩飾。不是林卓然的及時援救,自己將葬身在這大江邊上。想想後背脊梁骨都發涼,也不知道接下去還有什麽倒灶地事兒等著?眼下也隻有牢牢抓住林卓然這小子不放。這小子哪兒學來的這身武藝?萬軍之中,來去自如。還有那個詩影姑娘,看那身姿宛如仙子,偏是總帶著帷帽,就這樣,也能窺察到容顏必是不凡。南邊地女孩兒。讓人留戀不已。隻是這兄妹二人,都是自己想留住地,還要小心行事,一個魯莽,就會被別個搶了先機。


    一聲淒厲的長嘯,劃破夜空。放眼看過去,江麵上出現了十幾艘小舟,把大船團團圍住。密麻麻地,滿世界拿刀動矛之人。眨眼間。就見幾十個鉤爪撓住船幫。


    船上那些兵丁發覺,急忙聚集起酣睡的人們。一麵與來人拚殺。


    林卓然剛剛回到艙內,躺下,並沒有睡。聽到動靜,趕到詩影門前囑咐了她幾句,又叮囑那三位家將,保護好章夫人她們。把睡夢中的妞鈷祿家的小哥倆,叫醒了帶到詩影那兒,讓林仲與兩個家人看守著。這才趕到船頭。


    有幾個水匪已然登上來,打的、喊地、叫的、罵的,亂成一鍋粥,就連紮拉圖也揮刀上陣,眼睛都紅了。


    林卓然大喝一聲,衝入戰團。手中地玄木劍,指哪兒點哪兒,扒拉一個,點倒一個。眼看著上來之人紛紛被點倒扔下大船。船下一片驚慌。


    “二兄弟,別心慈手軟,下狠招,別讓他們有喘息之機。”紮拉圖靠在船舷前,急了眼。心說,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不下殺手?


    林卓然心說,這些人真要打起來,哪兒是對手?師尊曾說過,不能對弱者下手,這次也不過是給他們個教訓而已,讓他們知道進退,罷手離開。也沒吱聲,繼續把那些人一一扔下大船,對他們說,回去吧,沒戲。再練個五六十年的,跟我對決。再練個五六十年,都七八十歲的人了,還怎麽跟他打?言外之意,回去吧,在這兒,此路不通。


    天色徐徐掠出一道亮色,陽光燦爛,流動的光帶起一片漣漪,江水悠悠,水鳥輕巧的在船桅間嬉戲,江麵上恢複了平靜。


    在大江中遊走了三日後,停泊在揚州附近。還沒下船,就見一群官員、隨從、兵丁守候在岸邊。一個個翹首相望。


    林卓然才剛被章夫人找過去,商量了一陣,決定在此下船。揚州是繁華之地,商旅船舶很多,容易雇著船家,那紮拉圖分明是朝廷官員,船上怕是有什麽關礙,還是分開的好。


    這裏林卓然剛走過來,叫住林仲。那邊紮拉圖不顧那群官員地迎候,忙笑著叫住他,說道:“卓然兄弟有什麽事兒,不礙讓為兄幫著。”


    林卓然心想,反正一會兒也得分別,就說了要找船家的事


    那紮拉圖一愣,而後笑道:“既如此,還是讓我來安排吧。我人熟,辦事兒也方便些。”隨即,對上前向他拜見的為首官員說了一番話,那人又對屬下吩咐了幾句。


    紮拉圖也沒有進揚州城,就在附近涼亭前就座,與之交談著。


    船上的隨從一麵進行著各項事宜,諸如儲水、儲糧、采買購物等,一麵又有大夫過來為傷者診治療傷。


    沒多久,就見一條豪華的船劃過來,還有三條載滿官兵的大船。


    紮拉圖的侍衛走過來,把林仲找過去安排著。


    林仲連忙帶著人把林家兄妹、章夫人一家人、鈕鈷祿家的小哥倆等,安排到船裏。所需用品人家已是置辦妥善。


    離了這裏,兩個船舶並排行駛,周圍有那三條大船隨行。這此後,也有些許騷擾的小股土匪,總是沒占了便宜去。這一日,到了京郊附近地靜海縣。


    一大隊兵士在一個將軍地帶領下,迎候在岸邊。


    看到那些人,林卓然不想引人注目,就慢慢的等候人家走後,再上岸進京城。


    沒想到那紮拉圖隨便向接應地官員交代了幾句,就轉到他們這條船前。叫過林卓然:“卓然兄弟,這京城你也沒來過,不如跟我一起回索府安置。佟家的夫人,在這兒是住到本家去,一大家子人,到了那裏也不好多關照你與令妹。鈕鈷祿府也不太方便,新近又沒了那位烏夫人,兩個小孩兒,沒了親娘,也是可憐,那府怕是要忙亂一陣子。羅拜那裏,倒是清雅之所,就是他自己也要靜養。”


    林卓然忙笑道:“我來這裏,並不打算多待,路過而已。大人公事要緊,不要為我費心。待我送鈕鈷祿家的二位公子回府後,就離了這裏。”


    紮拉圖還要說什麽,就見又來了一位少年帶著隨從,一見到紮拉圖,忙施禮拜見。而後,對林卓然說:“林二哥哥,我是阿納,家叔請你去咱們家敘談。還有令妹。請!”


    轉身看過去,那羅拜被人抬著,微微含笑向他揚揚手,示意著。


    林卓然忙說:“這位公子,我還要送鈕鈷祿家的兩位公子去。”


    “沒關係,我陪你一同過去。”


    林卓然看看紮拉圖,隻好攤開雙手,作無奈狀。


    那紮拉圖也隻好作罷,讓人幫著雇了馱轎與他們,拱手與林卓然告別離去。


    林卓然隨著阿納,騎著馬,詩影與佟家的、鈕鈷祿家的分別坐上馱轎,一同進了京城,送烏岱、洛克去了鈕鈷祿府,又與章夫人一行人別過,這才隨著阿納進了羅拜府邸。


    詩影被羅拜的福晉接到內宅居住,他則與阿納同住在一處院落裏。清靜幽雅,遊廊環顧,府裏人不多,倒是一切安排的細致周到。林卓然被告之,察哈爾那一帶人心浮動,各股勢力對決,情況複雜,大有一觸即發之勢。這讓林卓然心情煩躁,極想離開這兒,又出了這樣的狀況。就想到外麵市麵上走走,見識一番京城的景物。


    “回林二爺,佟府派人送來請柬,請二爺與姑娘過府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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