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在京城裏也見過乞討之人,沒見過這麽多的人行乞,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應對,想讓麝月拿出散碎銀兩散給他們,又怕他們哄搶起來難以周全,就僵在那裏。


    “到底是京城來的人,派頭大得很,哪把咱們草民放在眼裏?”人們聽得這樣挑動的話,緩緩圍上來,逼近他們。


    “二爺,怎麽辦?”麝月發著顫抖的聲音看向他。


    “哎,有人在前麵散銀子啦,快去搶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過來,是焦大。這焦大,幾時離開的?


    就見人們風起雲湧般的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衝過去,眼前一下子走了個精光。正看著發笑,就見遠處奔過來一個人,幾下子縱越,一個鷂子下墜站在大家眼前,來的是焦大,他背起賈蘭,拉著寶玉,幾個跳竄,離了這裏,來到另一條街麵上,一個較大的地方,人也比別處的多些。放開他們二人,好個焦大,依然臉不紅,神清氣爽。


    “焦爺爺真棒。”賈蘭真心讚著。


    寶玉也不好意思起來,想起自己以往對人家的輕慢,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想說謝,太輕了,要說賞賜,他並無家室。隻有眼圈紅著點著頭。


    這時候,來了賈芸與小紅、麝月、李貴、茗煙等人。毫無特色的鎮子,一條街通到頭,無非是一兩個賣藝雜耍之人,弄的這一行人沒了興致,匆匆走了一圈兒,也就回了船上。見林之孝也才回來,就吩咐船工行船啟程。


    又行了幾日,到了河間府地界。查啟文、佟維德正好也有事在此停留,寶玉想到史侯家就在這裏,自然要拜訪一番。這河間府是個貧瘠的地方,民風倒是極為質樸,上岸之後,幾個轎夫、車夫就過來兜攬生意。林之孝問了一下,得知史侯家的府邸就居住在北麵不遠處,很好找的。林之孝安排好大船駐紮處,又吩咐了船工們幾句。就帶上從京城帶來地各式禮物,給寶玉雇了一乘轎子。自己跟著賈蘭、賈芸等騎馬,又給麝月、小紅她們雇了輛馬車,朝著北麵尋了去。


    果然,沒用多長時間,就到了史侯府邸門前。早有隨從家人過去遞上名帖,裏麵正門大開,管家帶著眾人接出來,一麵安置家人們歇息,一麵陪著寶玉等人進入二門。及進到內宅。一些個丫環、媳婦、婆子們迎上前,接了進去。進到正廳。裏麵是史侯夫人安坐,笑道:“快進來。你叔叔去了衙門裏還沒回來,打發人送信去了。一會子就過來。”


    走進去,兩旁裏坐著的還有湘雲及史家的其餘姐妹弟弟們。(.無彈窗廣告)站起來迎著他們。


    謝了座。寶玉攜了賈蘭、賈芸坐下。略寒暄幾句。呈上京城裏帶來地物品。又被人引著進了西跨院。洗漱畢後。換了衣裳。這才出來重新與各位見麵交談。


    史侯也才回來。與夫人置席款待他們。一個屏風隔開。一邊是史侯帶著寶玉、賈蘭、賈芸及史家地男兒。另一麵。是夫人帶著湘雲及幾位妹妹們。席間。湘雲幾次想問賈府地姐妹們情形。隻是夫人地寒光時不時地掃在她地臉上。讓她噤聲。


    寶玉知她地心意。就把府裏地賈母、邢、王二位夫人。還有大嫂子、鳳姐、迎春姐妹及賈璉等一一絮叨了一遍。湘雲意猶未盡。再想問什麽。就見史侯夫人笑問:“聽說那林姑娘進了宮裏。如今還好吧?”


    寶玉心裏一痛。眼裏地淚珠打轉。賈蘭忙應著:“姑姑她在宮裏很好。太後疼愛她。皇上、娘娘也關照她。”


    “不是還歲數小。留了牌子也能回府地。”


    “姑姑喜愛紫竹閣地竹子。太後就讓她住在那兒。”


    史侯夫人點點頭,滿意地一笑。又讓著他們盡興。史家夫人的節儉,是出了名的,在這裏也體現一二,倒是史侯笑語連連的讓著他們,一副慈愛祥和的模樣。


    散了後,總管帶著他們住進客房,一個不大的小院,倒是雅致大方的很。寶玉想起賈母及李紈、鳳姐給湘雲帶的東西,就打發麝月和小紅給湘雲送過去。


    才要安臥,又有大管家過來拜見,說是史侯請寶二爺書房相見。


    寶玉隻好忙起身,換上外衣,跟著到了書房,果然史侯在等候他。布茶、上糕餅、果盤後,從人退下,隻有他們二人在座。


    史侯歎道:“你也看到了,你嬸嬸她的幾個孩子都小,就湘雲年長些,也是個不事地。我在這兒說是離著京城近些,又有何用?難有施展的地方。好孩子,回去麵呈娘娘,在皇上那兒進上幾句,還是讓我,回京吧。”在孩子麵前說這樣地話,對一個男人來說,該有多麽艱難,他的臉微紅,喘著粗氣。


    寶玉哪敢多說,臨來時,早就得了賈母地囑咐,不準胡應承,後宮不得幹政,豈能讓娘娘為難。也是迎春在賈母、邢夫人、王夫人麵前說了元妃的艱難,說道她昏倒在地上時,王夫人大哭,淚眼婆娑,賈母亦是;就連邢夫人也淚流滿麵地。這裏見史侯眼巴巴的看著他,隻好搭訕著:“等侄兒回去地。”心話,表叔,侄兒再不能讓自己姐姐為難,恕我不孝吧。


    史侯見他說話沒精神,以為是路途勞累,就勸著:“既來了,就多待些日子的,看乏的。”又說了會子府裏賈母身子骨的話,猛然問道:“聽說皇上有封林姑娘為貴妃之意,是否屬實?”


    寶玉心裏別提多不自在,又不好違了長輩的話,就強笑著:“隻是傳聞,並沒有入玉牒、頒金冊。”


    史侯有些失望,看著寶玉。輕歎著:“有些事,是天意。”


    “總是咱們家對不起林家,我該去賠罪的。”


    “王家完了。薛家,指著薛蟠?笑話。哪個混蛋掰扯的道術?硬是把個,甄家毀了,毀了。”又說:“要是你的兩個弟弟大些,我也讓他們跟著你去闖闖地,什麽叫父母在。不遠遊?就窩在家裏,啃我這把老骨頭,多會兒完了多會兒了帳。”


    寶玉心想,萬幸你的兒子們還小,不然我就慘了。帶著他們有好嗎?


    史侯的身子瘦了不少,眼裏少了光芒,多了些複雜地意味,說來說去的,就是不想在這兒待著,言外之意,在這兒也受著當地的官員們貌似監視,一行動就會捅到皇上麵前,也是戰戰兢兢的。


    再說麝月與小紅帶著東西。跟著史侯府的丫環來到湘雲房裏。


    打發走那府裏的丫環,沒了外人。麝月這才把賈母、李紈、鳳姐給地宮緞衣料、珠寶首飾、珊瑚翡翠飾件,還有些散碎銀兩給了她。又有迎春給她的一對玉蝴蝶簪子、一盒蘇杭帕子。還有惜春送的幾件繡件、宮花。黛玉讓人特意帶給她一套紫水晶玻璃器皿。


    看到這些,湘雲就哭了。哽咽著:“林姐姐。真的要進皇宮?”


    麝月不好說什麽,倒是小紅。把黛玉離開賈府的前因後果,撿能說地,說了一些。湘雲低下頭,落下淚。又聽說寶釵進了宮,輕歎著:“這又何苦?為誰?薛家還是她自己?”回想到過去在一起的日子,如今竟然還是賈家的姐妹和黛玉惦記自己,心裏很不平靜,有些痛。


    麝月又替襲人問候她,就與小紅辭了出去。


    湘雲望著東西出了神,想到寶釵如今怎麽變成這樣兒,黛玉已經退讓了,還要追到宮裏去,有些為黛玉不忿,也為寶釵揪著心,畢竟,皇宮不是賈府,王夫人擺布不了宮闈之事,這樣做,又把寶玉置於何地?又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那衛若蘭,隻見過一麵,貌似還不錯,就是不清楚脾氣如何?衛家人好不好處?前不久,有個號稱是自己師門的人悄悄找過來,問了問自己的情形,留下聯絡地點、方式。弄的她傷心到大半夜,自己得黛玉相待頗多,竟然從未想過回報,如今,要出嫁的人,倒是想的通泰些。又想到,在賈府不起眼地迎春竟然能與理國公府結親,世事難料,誰又想的到?這位豪爽地史家大姑娘,竟也把個枕頭濕了好大的一片。


    深夜,寶玉才辭了史侯,回到客房,睡下。聽到隔壁地賈蘭香甜的鼾聲,焦大地陣陣呼嚕聲,又一側那賈芸低低的鼾聲,哪兒還有睡意?饒是這樣,也在天亮之際,進入夢鄉。


    次日,清晨早起,寶玉就醒了,起身後,見麝月走進來,一麵幫著他穿衣,一麵問著:“今兒個咱們出門子不?”


    “好歹玩一趟地,叫上蘭兒、芸兒一起去。跟著的人,就是焦大和李貴、茗煙吧。”見她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又笑道:“你和小紅,是少不了的。”


    外麵賈蘭也才練完了把式,賈芸正和焦大說著話。這陣子跟著賈蘭一起行動,也進益不小,身板明顯著強健多了。一件寶玉出來,就笑了:“二叔何不也練練的?”


    寶玉才不想弄的自己汗流浹背,與一個老家人混著。隻是,也不好撥了人家的麵皮,就搖著頭:“一會兒咱們出去走走的,還不快洗洗的?焦叔也換件成色好的,咱們帶來的不少,也別舍不得,不夠了,咱們再做的。”


    此後,幾個人忙著梳洗畢,又吃了早飯,知道史侯去了河間府衙門,就讓史家總管回了夫人,有史府家人陪著,在在這河間地界逛逛的。正要出門時,聽得外麵總管過來傳言:衛姑爺來了,夫人讓過去見見的。


    衛姑爺?猛地一聽愣住,賈芸提醒了一句,這才想到是湘雲的未婚夫婿衛若蘭。跟著總管來到正廳,見一位身穿秋香色嵌著銀邊的旗裝,腰間挎著長劍,腳踏一雙牛皮劍靴,外著一襲銀月白披風。中等身材,麵如冠玉,濃眉大眼,英氣逼人,比寶玉略年長些,見他一行人走進來,含笑起身相迎。口稱:玉兄。


    夫人為他們作了介紹,衛若蘭得知寶玉等要在這裏遊玩,就自薦陪同前往。


    於是,寶玉與衛若蘭相攜,跟著賈蘭、賈芸、焦大、麝月、小紅、李貴、茗煙及衛家的小四等,朝著這裏的繁華街麵上逛著。


    開春之際,萬物複蘇,處處縈繞著清馨的氣息,花兒開了,樹木綠了,天也湛藍湛藍的,商販們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一些玉質的、翡翠的小玩意引的寶玉眼前一亮,佇足看過去,弄的衛若蘭不解其意,心想,這位仁兄莫非好此道?


    寶玉一笑:“家中的姐妹們喜愛這些個物件。茗煙,各樣取上些。”


    衛若蘭若有所思,想問又遲疑著,被寶玉看在眼裏,知他心意,就笑笑:“表妹也是一樣的。衛若蘭再不猶豫,也選上幾樣別致有趣的,付了銀兩,想想,還是托寶玉身邊的麝月相幫,否則,也知道湘雲怕是摸不著。


    又走過一條街,迎麵幾個人騎馬過來,遠遠的寶玉見其中有馮紫英、陳也俊等人,忙招呼著。果然,人家聽到,提馬過來,相見之下,分外情濃。


    前麵是一家酒肆,幾個人進去,上了樓,小二過來招呼著進了一處雅間。忙不迭的奉上好酒佳釀,當地的招牌菜,雖沒有京城裏的精致,倒也實惠。幾個人相談甚歡,把酒言談,行著酒令,無意間,寶玉問到他們怎的湊到一起?卻是言語支吾,讓人不快。笑談了一陣,得知寶玉一行人要去蘇州,一下子靜下來。


    “蘇州雖好,隻是路途遙遠,既要散心,哪裏不行?就在此逗留一陣,等咱們完了此間事由,去濟南、蓬萊走上一走的,如何?”


    寶玉強笑著:“紫英兄的意思不錯,無奈,隻是家祖母的意願不敢違背,還望兄等諒解。”


    離了酒肆,又一起轉悠了一陣,相互別了,那衛若蘭陪著他們依舊回到史侯家。


    恰好史侯回來,又在書房交談一陣,晚間,在此由史侯攜子賠了他們就餐。而後,衛若蘭辭了出去。寶玉又與史侯詳談了一些金陵老家之事,就回到客房歇息。見麝月也從湘雲那裏回來,聽她說,湘雲見到衛若蘭送的物件很是興奮。


    次日一早,他們辭了史侯一家人,又回到大船。林之孝迎上來,又把史家相贈的東西安置好,還有寶玉等人采買的物件,拔錨啟程離了這裏。


    水闊天藍,河道上絡繹不絕的各式大船,如運鹽船、官船、民運船、外邦進貢的船、還有像賈府這樣的自家船,南來北往的,十分繁忙。也難怪,這是關乎著皇家、朝廷大臣、軍餉、八旗子弟的生活所需之用的生命之路。正是:“長提夾岸行,千乘風便,岸直水如弦,風正帆如扇。”引自《宿遷道中》。


    寶玉站在船頭,迎風望見前方有著數十騎官家人疾馳而去,心裏一驚,這又是何事?又一笑,在這道上,哪日不是這樣?又有一數人馬過去,仔細觀望後,心裏暗驚,衛若蘭與馮紫英、陳也俊他們怎的也這樣忙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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