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自己的後軍精銳被趙括趕了下來,卿秦將軍卻在一旁大聲叫“好”!


    並不是他瘋了,而是卿秦敏銳地觀察到:將他的後軍精銳趕下來的正是揮舞著長刀的趙括!隻要能夠將其一舉擊殺,鄗城不攻自破矣!


    卿秦向後回望了一眼自己為趙括特別準備的精銳部隊——以兩位武藝見長的校尉為首,以自己的親兵為骨幹,又加入了各軍中好手百人,得精銳中的精銳三百人。


    此三百人,雖或不足以撼動城牆,拿下鄗城,可若是從雲梯之上突然殺入,絕對能夠再短時間內將普通的趙軍給殺退,繼而將趙括圍殺當場。


    想到終於能解決趙括這個心頭之患,卿秦心中一陣的激動。但激動過後,卿秦很快冷靜了下來,望著城樓上揮舞長刀的銀色身影,心中再次暗暗盤算了起來。


    “不,還不行,還有一個使錘子的猛將,雖然從他被迫丟下城樓的錘子來看,應該是受傷不起了,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並沒有退出戰場呢?在關鍵時候將趙括救了出去,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更何況,除了那員使錘的猛將,還不能確定趙括有沒有其他底牌,不能就這樣將自己的底牌給亮了出來。”卿秦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來人,傳令:讓整備好的那個曲的曲長過來一趟!”卿秦對著身邊的傳令兵說道。


    “諾!”傳令兵應諾而去。


    不多時,一員燕軍曲長小跑著來到了卿秦的麵前,見禮過後,卿秦將軍指著不遠處箭塔下的雲梯對曲長麵授機宜。


    在一連串的“嗯!啊!”的應諾聲下,很快曲長告辭離去,隨即帶著麾下千人,往卿秦將軍所指的雲梯下進發。


    而就在此時,趙軍的拋石車再次發動,可惜的是隻損毀了燕軍一座箭塔,另有兩座箭塔被石彈擦過,僥幸躲過一劫。可惜的是曲長所奔向的那座箭塔並未損毀。


    而第三座箭塔的損毀終於提醒了卿秦,卿秦將軍很快下令剩餘的箭塔改換位置,以躲避趙軍的石彈攻擊。


    這可把砲營的大匠們給愁壞了,這剛剛還有兩座箭塔就差那麽一丟丟,稍微轉個向,或者減一點點負重就能搞定,燕軍這一調整,等於自己又要重新開始了,能不愁嗎!


    好在將燕軍趕下城樓的趙括剛好回到了閣樓前,看著一臉痛苦的大匠們,又看了看正在緩慢移動的燕軍箭塔,哪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趙括也是無語,怎麽改來改去,都已經是三輪齊射就是不能打掉呢?留給咱們的時間可是不多了啊!


    其實也確實怪不得這些大匠們,實在是趙括有言在先,不讓石彈再射到城牆之上,而大匠們經曆過前麵一輪石彈造成的城牆震動後,也是無論如何不敢再把石彈往短了放,於是便有了數彈擦著箭塔身邊而過的情形。


    趙括心裏再怎麽無語,但麵對著這個時代難得的同類——“理工男”,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的。因為身為新世紀理工男的趙括深知:理工男吃軟不吃硬!想要他們好好幹活,一句好話勝過百句強令。


    於是趙括再次出言安慰道:“無礙,轉移中箭塔便不能對我軍實施壓製,也算間接暫時地摧毀了。等箭塔轉移後,弓箭手還要重新上塔樓,這一來一去足夠爾等標記好位置,重新校準之用了。”


    雖然知道王上是在安慰自己,但心中還是免不了一陣的感動,能如此體諒自己這些匠人,也就這位王上了,換了旁的將軍,別說安慰自己了,早在第一輪石彈落在城牆上之時,自己等人便已經被斬首示眾了吧。


    砲營的大匠們眼含熱淚,紛紛向趙括一揖到底。隨即繼續仔細觀察起燕軍箭塔移動的情形來。


    而在此時,燕軍的曲長也率領麾下,跟隨著箭塔移動到了另一架雲梯之下,曲長先是指揮弓箭手登上箭塔,隨即令三屯士卒為先,兩屯士卒為後,齊齊登上雲梯,對城樓發起進攻。


    令眾人意外的是,最先派出的幾屯士卒卻不是往常的先鋒之選,而是戰力稍弱的幾屯。而另外四屯戰力最強的士卒,曲長卻隻是讓他們做好準備。眾將士雖有不解,戰場之上,卻也沒有絲毫猶疑。


    燕軍後軍的士卒剛剛登城,便配合著箭塔射出的箭雨,給了防守的趙軍造成了巨大的壓力,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趙軍便被壓製得節節敗退。


    趙括眼見著燕君的集結,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於是二話不說,揮舞著長刀便向著燕軍的精銳殺去。


    沒有懸念,燕軍再次被殺敗,甚至這次箭塔與燕軍的配合還出現了“失誤”,箭塔上的燕軍弓兵居然沒有怎麽掩護著燕軍的撤退,造成了燕軍較大的損失,眨眼間便留下了接近二百來號的屍體。


    隻不過,令趙括沒有想到的,這正是曲長或者說是卿秦所想要的。第一批的士卒接近全軍盡沒,換句話來說就等於沒有幾個人需要從雲梯之上退下來,那麽也就不會阻礙後續部隊的攻擊。


    就在趙括為再次殺敗燕軍精銳慶幸之時,早已準備好的四屯的燕軍真正精銳迅速登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向城樓。


    十餘名盾兵分為兩層,將趙括困在原地,屯長帶隊迅速從趙括身邊殺過,殺退外圍的趙兵,同時箭塔之上的弓兵迅速搭弓射箭,拚勁全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三連發,再次逼退趙兵,隨機盾兵再次插入,徹底隔絕趙軍與趙括之間的聯係。


    而後攻守相易,屯長帶隊進攻:剿滅趙括與其親兵,而外圍盾兵防守:阻止趙兵相救於趙括;同時箭塔集中火力攻擊趙括等人。


    趙括與趙軍猝不及防之下,饒是趙軍奮力反抗,卻依然落入了燕軍的圈套,趙括及四位親兵被近數十名燕軍精銳給分割包圍了,而在包圍圈的外圍又是十數人的燕軍盾兵精銳。


    外圍的趙兵都瘋了,燕軍把他們的王給包圍了,還是當著他們的麵給包圍的,這要出了什麽事,不說怎麽懲罰吧,就同袍的唾沫就能把自己給淹死。能不瘋嗎!


    趙兵這段城牆的校尉很快阻止兵力想要突破燕軍陣線,可是麵對燕軍精銳,防守尚且不足,如何還能有所突破呢!


    被包圍的趙括也有點懵,但他在第一時間便甩開膀子揮舞大刀,試圖突破盾兵的阻隔,回歸趙軍本陣,可惜縱然長刀威力巨大,卻在短時間內也隻突破了一層盾兵,而在趙括想再次完成突破之時,燕軍卻先行完成了穿插包圍。


    趙括知道,麻爪了!


    趙括腦海中第一反應的便是將預備隊調上來解圍,隨機又自我否定了這個想法,原因無他,燕軍的箭塔還沒有被幹掉,預備隊調上來或許可以解決此圍,卻不免要遭受重大的損失,與後續戰事不利。


    要不把趙啟調過來?


    可以,但來不及了!趙啟正在城內修整,這一來一回,自己要麽已經突圍而出,要麽就已經生死道消。喊他來沒有意義。


    那麽就隻剩自救了!


    能自救嗎?趙括看了看周圍凶神惡煞中卻帶有一絲恐懼的一眾燕軍士卒。趙括一下子有了答案:能!


    “傳令:拋石車速速將破壞寡人麵前的箭塔,弓兵及步兵不要執著於突破接應於我,緩緩進攻、徐徐消磨!”趙括大喊道。


    “諾!”聽到趙括指令的校尉頓時有了主心骨,隨機改變進攻陣型,以雁行陣對城樓上的燕軍實行反包圍。同時派出傳令兵催促拋石車的進攻。


    一直關注著趙括的預備隊等人,眼見著他們的王在不遠處陷入了重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眼見著傳令兵向著他們走來!心中別提多激動了,紛紛刀劍出鞘,隻待傳令兵一個字蹦出,就要殺將前去,解救大王!


    可惜,傳令兵理都沒理他們,徑直向城樓之下奔去,校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從自己身邊跑過的傳令兵,問道:“我王沒有喊我們上嗎!”


    “等著!我王隻有令給砲營!”傳令兵顯然不願跟他糾纏,丟下句話,掙脫了校尉的手臂就往砲營奔去。


    隻留下預備部隊的五百精銳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著,憤怒、無奈各種情緒縈繞心頭。


    預備隊不動,但在包圍圈中的趙卻是沒有閑著,舉到一頂,再次擋住了燕軍的一次進攻,趙括卻沒有趁機向城牆的內側發起進攻,反而一個轉身,往著燕軍雲梯的方向猛攻。


    趙括明白,要脫困,不在於兩麵夾擊,因為自己突破的速度肯定趕不上燕軍上人的速度,唯一的希望在於控製住雲梯與城樓的連接處,隻要切斷了燕軍的來源,就城牆上這幾十個燕軍,分分鍾就能解決掉。


    大刀一橫,以身帶刀,從左至右,橫掃而去,隻聽得“噗噗”幾聲,剛剛站上城樓的幾名燕軍被趙括掃落雲梯。隨著燕軍士卒的滾落,趙括也成功占據了雲梯與城樓的連接。而為此,趙括的手臂上已經中了兩箭,四位親衛也倒下了一位。


    現在的情形是,趙括一人當道阻住了燕軍的繼續增兵,三位親衛勉強護住了趙括的背後與頭頂,一時間內圈的戰鬥僵持了起來。


    而在外圍,趙軍按照趙括的部署,正一層層、一個個地消滅著燕軍。


    由於箭塔的箭矢都在瞄準著趙括,失去空中支援的燕軍很快被殺急了眼的趙軍逼得不斷後退,退無可退之時,便隻有將性命交出了。


    有驚無險地,趙軍很快一層層地消滅了登上城樓的燕軍,重新與趙括會合並接管了城牆前段的防禦,一通“滾木礌石”攻擊下,燕軍的精銳再次被擊退。


    而趙括也被僅剩的兩個親兵給架到了城牆內側。


    校尉見著大王終於平安歸來,滿是激動的迎了上去,卻見趙括雙臂與後背之上插著四五支羽箭,傷口處正咕咕地往外冒著鮮血。


    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以頭搶地的同時鼻子一酸,竟然嗷嗷地哭了起來!


    一眾趙軍將士也聞聲望了過來,卻見著滿身浴血,身插羽箭的趙王,紛紛單膝跪地高呼:“我王!”


    趙括見狀,笑著說道:“諸將士勿憂,爾等且看,寡人之血皆是鮮紅色,箭頭上未有毒也!且待我拔出箭頭,再與二三子並肩作戰、護我河山!”


    “諾!並肩作戰,護我河山!”


    聲音漸傳漸遠,很快響徹整個鄗城!


    城樓之下的卿秦將軍腸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趙括沒有後手了,就應該讓自己準備好的精銳上的,或許此時歡呼的便是我大燕了。


    沒等卿秦再多做感慨,鄗城內的拋石車再次發威,再次擊毀了兩座箭塔,尤其是剛剛試圖困住趙括的那座箭塔,遭遇了十幾枚石彈的特殊照顧,已然化為了齏粉。


    看著最後的孤零零的一座箭塔,卿秦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而此事燕軍的後軍終於全員整備完畢,全數接手了雲梯,隻待他一聲令下,便可登城作戰!


    沒有由於,卿秦右手一揮,身後大纛隨即舞動!


    “殺!”燕軍士卒一邊高喊著一邊登上雲梯向城樓衝刺。


    而剛剛為趙括激勵的趙軍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紛紛用滾木礌石和密集的箭雨對燕軍予以回應!


    小小的鄗城北麵城牆再次陷入兩軍的反複爭奪之中。


    “傳令:全部拋石車準備對最後的箭塔附近區域包括雲梯在內的區域進行覆蓋打擊,但暫緩摧毀,等候寡人指令。”趙括看著眼前“熱鬧”的攻勢,默默下著指令。


    通過剛剛的圍殺,趙括已經發現了燕軍的企圖,別看現在正麵戰場打得熱鬧,最要命的卻還是那座箭塔所在的雲梯,燕軍不是沒有故技重施的可能性,自己也不得不防。


    而與其將箭塔打掉,讓燕軍隨機挑選故技重施的地點,不如放任箭塔這個破綻,誘使燕軍的慣性思維,在最後的箭塔處給與燕軍沉重一擊。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傳令:預備隊,要他們校尉挑選最為精銳的百人,埋伏在那箭塔之後,其中四百人,由各自百將帶領,分作四路加入城防之中。”趙括一邊接受著醫師的包紮,一邊下令道。


    “諾!”傳令兵趕緊應諾道。


    不多時,趙括已經包紮完畢,而箭塔處的雲梯之上,趙軍又被壓製了。早有預料的趙括一邊重新穿上甲胄,一邊對著匆匆趕來的預備隊校尉細細交代著......


    同樣的場景再來一遍!再殺敗燕軍普通士卒後,一股明顯不一般的燕軍將士迅速穿插到位,其速度之快,刀法之狠辣,令人咋舌。


    毫無疑問,趙括再次被包圍了,然而此次包圍著他的乃是燕軍精挑細選的將士,更有兩位以武力見長的校尉死死黏住趙括,長刀兵伺機攻擊,再輔以長矛兵在外圍捅刺,饒是趙括早有準備,在此時也是險象環生。


    一位親衛不察之下,很快被長矛兵捅了個對穿,而因為燕軍校尉的阻擋,趙括居然一時無法靠近雲梯,也更無法阻隔燕軍源源不斷地登上城牆!眨眼之間,已有百餘燕軍再次登上城牆!


    趙括知道,不能再等了!


    解開披風,趁著燕軍校尉攻擊間隙就拋向了空中,沾染了無數燕軍血跡的披風在空中打了個轉,落在了燕軍的頭上。


    城頭紅旗隨即升起、搖曳!


    早已按捺不住的預備部隊校尉大吼一聲,帶著一群“老虎”便殺將出來!


    而城內的拋石車也見紅旗而動,十枚又十枚的石彈朝著箭塔的方向拋射而出。


    “砰......”箭塔應聲而塌。


    “哢......”雲梯隨之而倒。


    “叮......”預備隊的“老虎”與燕軍的特別部隊碰撞在了一起。


    “殺呀!”卿秦將軍心中呐喊道。


    望著已經倒塌的雲梯,卿秦將軍心中已然明白城樓上的這隻精銳已經回不來了,但他絲毫不覺得可惜,若是能夠把趙括拚掉,那就是值得的。


    卿秦再次在心中呐喊道:“不要理會其他,全力圍殺趙括啊!”


    隨即卿秦似乎想到了什麽,快馬來到一旁的軍鼓前,指著不遠處的特別部隊所在的城牆處,下令道:“向此方向前進!”


    隨即一把拿過了鼓手的鼓棒,大力地敲擊了起來!


    “咚!咚咚咚!”


    鼓聲朝著燕軍特別部隊所在地前進著,鼓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燕軍眾將士轉頭一看,正是卿秦將軍親自擂鼓助威!


    “咚、咚咚......”一聲聲急促的鼓點敲打在每位燕軍士卒的心頭!手中的刀握得更緊了!


    城樓上,兩員校尉相視一眼,皆已明白卿秦將軍的意圖,互相點了點頭,隨即高喊道:“二三子,隨我全力攻將,死戰也!”


    說著,離趙括較近的校尉揮舞著手中的戰刀欺身而去,另一位校尉則稍稍落後一步,想著趙括衝去。


    趙括橫起一刀就要將近前的校尉逼退,哪想到那員校尉不躲不避,直直地就迎著刀鋒衝了上來。


    “噗”的一聲,長刀入劃破胸腔,漫天熱血飛舞,“叮”的一聲,長刀前進之路卻被校尉的戰刀所阻,趙括剛想往回抽回長刀,長刀卻又被校尉死死握住,鮮血從手掌溢出,鑽心的疼痛卻依然不能讓校尉放手。


    就在趙括的長刀為校尉所困之時,另一位校尉的刀鋒已經迫近,趙括瞬間明白了兩位校尉的配合:一名校尉用生命拖住自己一瞬,給另一位校尉爭取到一擊之機會!


    可是知道歸知道,就像上輩子也是知道很多道理,卻依然過不好一生。


    這輩子,被係統強化過的神經,卻給了趙括一絲反應的時間。眼見長刀退不出來,縱然現在退出來,自己的雙手也會被校尉的戰刀所毀,而失去雙手的自己又身處重圍,與死也就沒什麽區別了。


    電光火石之間,趙括幹脆將長刀連帶著自己的身子往握著長刀的校尉懷中一送,整個人撞在校尉身上的同時,另一位校尉的戰刀也堪堪從趙括身後劈過。


    避過一劫的趙括,身子尚未完全站穩,便以將長刀打橫,右腳腳跟為支點,側身橫掃,連帶著眼前校尉的半隻手掌一齊劈向另一位校尉。


    “嗡......”長刀劃過半蹲著的校尉的頭盔,直接將校尉的頭盔劈落,發髻也被打散,一頭的青絲伴著鮮血滑落肩頭。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出現在校尉的額頭。


    趙括正欲乘勝追擊,一旁的燕軍士卒卻又悍不畏死地衝了上來,掩護著他們的校尉暫時撤退。無奈下,趙括隻得哢哢兩刀解決掉幾個燕軍士卒。


    險死還生的校尉有些迷茫地看著眼前的趙括,額頭上的絲絲涼意不由得令他心生畏懼。


    “咚、咚咚......”急促的鼓聲如同催命的音符在校尉的耳畔炸響。


    “也罷!這條命就還與將軍吧!”校尉心中默默想到!


    隨機再次握緊手中戰刀,向著趙括發起衝鋒!


    “叮!”長刀再次相撞。


    校尉的戰刀應聲而斷,而趙括的長刀刀勢不減,直直地就往校尉的脖頸砍去,電光火石之間,再無燕軍士卒來得及代其而死。


    “噗......”長刀入肉,如熱刀切黃油般,絲滑而過。


    校尉的頭顱被砍飛到空中,似有萬般不舍與留戀,在蒙蒙亮的空中轉了個圈,方才無奈地掉落在堅硬的城樓之上,又不甘似地朝著北麵家的方向,滾了兩滾,最終掉落到了城牆之下,方才一動不動。


    “天快亮了!好想回家啊!家好遠啊!”這是校尉最後的念頭。


    若是校尉還能說話,想必他說的該是“回家”吧。


    城牆的戰鬥卻並沒有因為校尉的隕落而停止,幾名曲長很快代替了校尉的指揮,繼續對趙括發起自殺式的進攻,哪怕他們明知是死,也希望用自己的死,哪怕隻換得趙括的一道傷,也算是值了。


    校尉的慷慨赴死不僅消耗了趙括大量的氣力,也更激起了燕軍的向死之心,愈發急促的戰鼓,越發不要命的進攻,終於在親兵一個個戰死後,趙括終於再添了數道傷痕!


    可惜,燕軍的攻擊也就到此為止了!


    外圍的趙軍終於衝殺了上來,將趙括接應而出。


    隨著最後一名燕軍的倒下,卿秦手中的鼓槌也終於被放下。


    戰場之上,忽然陷入了一片的寂靜,隻有幾隻老鴉在空中聒噪、盤旋。


    隨即,鄗城之中、城牆之上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之聲!


    “我王萬年!”


    “大趙萬年!”


    趙括半倚長刀,傲然挺立城樓之上,接受著趙軍將士與鄗城百姓的歡呼!


    而城樓之下,燕軍士卒一片黯然,猛攻已三日又三夜矣!將士用命,奇計疊出,卻仍對鄗城無可奈何,鄗城尚且如此,邯鄲又要如何?


    望著城樓之上那個“偉岸”的身影,悲痛、失落、懊悔、無奈與挫敗感一齊襲上了卿秦的心頭,卿秦第一次對自己、對燕國、對這場戰爭產生了動搖:“這場戰,我燕國,真的能贏嗎?”


    冬日的晨風吹過,吹在卿秦那飽經風沙的臉頰上,絲絲寒意將沉浸悲痛與失落中的卿秦再次喚醒。


    “此乃國運之戰也,與其思索能否功成,莫如想想如何增加些許勝算。所謂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是也!吾乃燕國將軍也!縱不能,吾亦要將之變為可能!”卿秦在心中對著自己說道。


    “此戰已別無他法,隻能硬拚,就看是我大燕先破開這鄗城,還是趙軍的援軍先行趕到鄗城。按時間來算,今日才是我軍進抵鄗城之第五日,邯鄲得知我軍攻入也不過七日,即便邯鄲得知後立即調兵,一來一去,再加上重新整合兵力,我軍應至少還有十日之期!”


    “穩住!優勢在我,我們能贏!”卿秦再次為自己打氣道。


    想通之後的卿秦,隨即下令暫停攻城,讓眾都尉和裨將前來開會,在重申了“以勢壓人,穩紮穩打”的八字方針後,卿秦將軍又對如今的戰局發表了重要講話。


    講話指出:“其一,據連日戰鬥可知,鄗城中總兵力不過萬也;其二,鄗城中已經聚集了邯鄲所能動員的全部兵力與物資,鄗城一下則邯鄲無守也;其三,趙軍援軍仍未成行,至少還需十日方可抵達邯鄲。故,優勢在我也”


    講話強調:“各級將領做好基層士卒的思想工作,要講勝利的理念和信念灌輸到每一次戰鬥每一次修整!同時各級將士要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要發揮與胡人作戰時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戰鬥精神,不忘初心,接續奮鬥!爭取早日拿下鄗城,為‘飲馬邯鄲,俯瞰中原’打下堅實的基礎!”


    講話獲得了與會成員的一致認可,會議決議:繼續組織兵力,對鄗城北門展開輪換進攻,以消滅趙軍有生力量為目的,直至全部消滅鄗城守軍。


    時隔一個多時辰,東方既白,北門的戰鬥也繼續進行著。


    然而令卿秦將軍意向不到的是,無論三郡的援軍亦或是北麵代地的援軍都不需要進行集結,甚至他們的集結地都不在卿秦將軍的預料之內。


    北麵代地之軍在李牧的率領下,在交割俘虜後,便隱蔽回轉代邑待命!


    三郡之兵更是在廉頗的率領下,一直在故關待命。


    ......


    戰鬥又繼續進行了一日一夜,鄗城之中,真如卿秦將軍所想的那樣,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全然靠著趙括的威望硬撐著。


    五百預備部隊在一日的戰鬥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不斷地充當著各處防守主力的作用,也正是因為如此,這隻生力軍在短短的一天之內便減員了三分之二,更是人人帶傷。


    作為滅火隊的趙括和趙啟,手下的親兵幾乎已經拚光了,剩下為數不多的也都重傷,躺在了傷兵營中,甚至趙啟也在晚間的戰鬥中肚子被開了了大口子,不得以被抬下了城樓。


    而到此時,鄗城之內已經沒有了輪換,因為重兵力也不過兩千多人,東西兩門幾乎已經放棄,隻派了三百人,混雜著穿著甲胄的百姓與稻草人,進行防禦。


    趙括仍然堅持著,一手提著長刀,一手拿著蒸熟的黍米,邊吃飯邊砍著燕軍。


    看著閑庭信步的趙括,縱然兵凶戰危,趙軍士卒們的心都是安的,我王都不怕,咱怕啥!甚至有膽大的曲長,就是預備部隊那位被校尉踢了的那位,還問趙括要起了牛肉湯!說是聽說上次大捷將軍賞賜的牛肉湯美味極了,自己可饞了!


    趙括是又好氣又好笑,飛起一腳就踹在了那員曲長的臀部,伸出左手,亮出手中黑黢黢的黍米,惡狠狠地說道:“老子都隻吃黍米,你還想喝牛肉湯!老子還想喝呢!”


    說著,又將手中的黍米塞到了那員曲長的手中,說道:“有黍米就不錯了!拿著!打完戰再請你吃!”


    “嗯!多謝我王!”曲長喜滋滋地接過黍米,回到隊列,小口小口地嚐了起來。還沒嚐兩口呢,一群黑影就將他團團包圍,勒令他交米不殺!正想一腳一個地踢開,抬頭一看,為首的卻是他的頂頭上司。


    哎,官大一級壓死人啊,隻得將那一小把黑黢黢的黍米不情不願地貢獻了出來。


    校尉見著那黑黢黢的黍米,樂開了花,對著一臉“便秘”的曲長扔過去一個袋子,打開一看,竟然是滿滿一袋的黍米,校尉笑著說道:“用一袋換你一把,你不虧!”


    曲長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小聲地嘀咕道:“還不虧!虧到姥姥家了!那可是王上吃過的勒!能一樣嗎!”


    校尉卻不再理會那個憨貨,隨即又親自將手中的那把黑黢黢的黍米,每人幾粒地分發了下去,每發一人都說上一句:“這可是王上吃過的!本將軍好不容易討要到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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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將士也不去戳破校尉的謊言,紛紛大讚校尉:吾之楷模也,隨即美滋滋地接過那幾粒黍米,仔仔細細地端詳片刻,又一粒粒地含到了嘴中,待其自然化開,喃喃地說道:“王上吃的黍米,就是甜!”


    若是趙括聽到了,估計要鬱悶得半死,這群文盲,甜個屁啊甜,那是浸了血的黍米,那甜味是血的味道啊親!


    而凡是吃過趙括黍米的趙軍士卒,無不精力百倍,信心爆棚,仿佛打了興奮劑似的,竟然生生將燕軍給壓製住了。或許,這便是信仰的力量?


    在趙括的不停巡視下,北門城牆雖然岌岌可危,卻也總算是守了下來。


    然而,這樣的信念可以支撐多久呢?


    趙括不知道!


    趙括也不需要知道!


    南門前,一聲戰馬嘶鳴。


    燕軍中,一句戰場急報。


    正是:


    東方欲曉,


    南門軍行早。


    踏破鄗城時尚早,


    風景這邊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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