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作為一個現代人,對於這種男女有別的觀念並不深刻,所以也沒太再意這些細節。


    況且在楚雲的記憶裏,小丫頭與他自幼便是一起玩著泥巴長大的,近些年更是經常來跟母親學習織繡,所以彼此之間可謂是十分地熟絡。


    況且農家兒女不比大家閨秀講究那麽多,當下也沒有朱熹老兒那一套,‘存天理滅人欲’的荒唐風氣。


    楚雲穿上衣衫,又整理一遍,這才向徐初夏感激道:“丫頭,你這塗藥膏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哼!我才懶得給你塗藥呢!要不是看在嬸嬸份上,我就眼睜睜的看著你疼死最好了!”小丫頭說的是咬牙切齒,可是呈現在她那嬰兒肥的臉上,卻多了幾分俏皮與可愛。


    “疼死了?可就吃不上你烙的蔥油餅嘍,今日你烙得那三張蔥油餅,可真好吃!看來你的手藝也見長了!”


    楚雲這話雖然帶有玩笑,但是對於早上的那三張蔥油餅,他此刻還是蠻回味的。因為那不僅是一份美味的早餐,而是帶有眼前少女的關切之心。


    一聽楚雲誇讚她的手藝,小丫頭瞬間就換了一副自得的神色:“那是當然,要不是看你是傷殘可憐人,本姑娘才懶得親自動手煎餅呢!”


    “是是是,我們的煎餅大師,那是相當有格調的人物,又豈能隨隨便便給人做蔥油餅……”


    楚雲說著,然後坐到了徐初夏身邊,看著徐初夏那泛黃而又粗燥的手,他知道那是常年煙油熏黃所致。


    於是握住徐初夏的手,甚是感慨道:“為什麽好人,總要受這麽多的苦難呢?”


    這一番言行,楚雲做得很是自然,因為他感慨的不單單是徐初夏一個人,但是卻讓身旁的少女尷尬不已。


    即便兩人平日再熟絡,楚雲這種直接的舉動,也著實讓徐初夏慌亂不已。所以在楚雲話音剛落,徐初夏便俏臉微紅地低著頭,好似受驚的小兔,觸電般的抽回了右手。


    “登徒子!”徐初夏低聲嗔啐了一句,便急忙站起身準備離開。


    楚雲一聽這話可就不樂意了,自己可沒做什麽猥瑣的事情,怎麽就成了登徒子了,於是問道:“你還知道登徒子?”


    “哼,你可別欺負本姑娘沒有讀過書,平日裏在街市上可沒少聽那些人說呢!”徐初夏撇著粉嘟嘟的小嘴,一臉不高興地瞪著楚雲,“你剛才就是耍流氓,就是登徒子!”


    “剛才我就是……”楚雲原本打算解釋,可是又覺得索然無味,於是便轉移了話題,“登徒子可是好人,我坦然接受你的評價就是了!”


    “咯咯咯,虧你還是讀過幾年私塾的人,竟然還說登徒子是好人,連本姑娘都知道……”徐初夏因楚雲的無知,而笑的前仰後合,完全忘卻了方才二人之間的尷尬。


    不過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楚雲直接打斷:“那隻是眾人錯誤的訛傳,因那宋玉混蛋一篇文章,而敗壞了一個人名譽,你們卻還當作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呃……什麽意思,宋玉又是誰?”


    “你!……”看著徐初夏一臉茫然地樣子,楚雲覺得自己很無奈,看來知識層麵的差距,真是難以逾越的鴻溝啊。


    “宋玉是個美男子,他寫了《登徒子好色賦》是出於隨性而作,卻無意間毀了登徒子這個人的名譽,以至於遺臭萬年!”


    “依你這麽說,那這個登徒子並不是流氓壞人,是那個宋玉混蛋做了壞事嘍?”


    “當然,一首詩,一闋詞,一篇賦……足以讓一個善良之人遺臭萬年!史筆如刀,鐫刻的又豈是真實印記,更是刀刀入骨的毀人不倦!”


    徐初夏似有所懂地自言自語,隨後又瞟了楚雲一眼,低聲嘀咕起來:“看來樣貌俊俏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呃,咳咳……這個不能以偏概全,還是有好人的……比如……”


    “唉呀,我倒忘了,阿娘等我回去吃飯哩,不說了,我先回去了!”


    “喂,那個……你慢點……我還……”楚雲剛想說什麽,卻不料徐初夏火急火燎地跑開了。


    楚雲悻悻然的追出房門,卻在門口撞見母親柳氏。


    他剛要開口說話,卻被柳氏搶了個先:“雲兒,你是不是欺負丫頭了?”


    “呃……這個……”


    楚雲被柳氏這毫無緣由的當頭一問,他頓時覺得十分委屈,心說自己在母親的心裏,究竟是個怎樣的貨色?


    “雲兒,隻要你以後老老實實做人,娘將來會給你置辦聘禮,娶了那徐家的女兒當媳婦!”柳氏說的是信誓旦旦,這讓楚雲有種幻覺,覺得自己母親像極了媒婆。


    “娘啊,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


    “想的哪樣?徐丫頭可是個好孩子,對我們母子更是沒的說,你小子可別犯混了,到時候過了這個村可就難找了!”


    楚雲心說這都哪跟哪啊,一臉無奈道:“娘,我還小,還沒想過婚姻大事呢。”


    “你都已經十五歲了,也應該給你說一門親事了,這樣也好收一收你的野心!”


    “……”


    見楚雲無語的沉默,柳氏索性坐了起來,頗為歎息道:“雲兒,你要明白咱們家當下的處境。娘這麽說,你明白嗎?”


    “孩兒明白……”


    楚雲當然知道柳氏想說什麽,楚家要是家中富裕,倒是不愁娶媳婦,三妻四妾也不是個問題。


    如今家中貧困難有結餘,加上他臭名昭著的名聲在外,又有誰家願意將自家閨女入火坑?


    “既然你知道,那就最好了……”柳氏歎著氣,無奈道,“你父親身前對徐家有恩,因此徐家夫婦二人這些年來,對咱們母子也頗有照拂!”


    “你與徐丫頭從小一塊長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雖說你這些年做了不少渾事,但是為娘相信,為娘出麵給你說這門婚事,應該是很有把握的……”


    “娘,這婚姻大事,不用如此著急吧?”


    作為後現代思想熏陶的楚雲,對於包辦婚姻多少有些抵觸。


    雖然他對徐丫頭印象很好,但那也隻是看待小妹妹的那種情感,哪能一下子就上升到了婚姻愛情的高度?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自己這個身軀才隻有十五歲,可以說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屁孩。


    “娘不指望你像你父親那樣金榜題名,但也要給楚家傳宗接代延續香火不是?”柳氏絮絮叨叨的說著,似在回憶著什麽,“其實當年你父親倒是給你……唉,物是人非,罷了……”


    “娘,孩兒要是從此勵誌苦讀,這婚姻之事……是不是可以暫緩?”


    楚雲倒是沒有留意柳氏最後低語了什麽,因為此刻他正琢磨該如何說服母親,不要讓他這麽早的成親。


    “雲兒,你所言可是當真?”


    看著柳氏頹廢的臉色突然泛發神采,楚雲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當真!孩兒已經暗暗立誌,不進士及第,絕不談兒女私情!”


    柳氏欣喜地站了起來,親自給楚雲整了整衣襟:“雲兒,你知道麽,娘等了這句話,已經很多年了……”


    楚雲報以苦笑,便沒有再說什麽。


    關於勵誌苦讀這番話,楚雲主要是為了不想過早成親而編造的說辭,但其次他也有著更深層次的考慮。


    楚家雖然沒落,但至少也算是書香門第,所以母親柳氏內心深處,一直期望他這個兒子能夠子承父業。


    既然決心做個好兒子,那麽母親的心願他又豈能違逆?


    而且此時此刻楚雲的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想當麵問母親柳氏。


    之前在院子裏,柳氏用荊棘責打他時候,卻從柳氏的口中無意得知,自己父親離奇暴斃客死異鄉,似乎語氣中透著隱情。


    這其中究竟有著怎樣的隱情,對於他而言還是個謎題。


    不過他並不是曾經的楚雲,心理素質已然超越了年齡的桎梏,既然母親不肯坦言相告,想來一定有著母親的道理,那麽他自然沉住氣不去追問。


    楚雲相信,總會有一天,母親柳氏自然會將一切親口告訴他。


    ……


    中午午飯,柳氏做了不少以豬肉為食材的菜肴,吃得楚雲是合不攏嘴。


    柳氏則是細嚼慢咽,不失大家閨秀的儀態,一邊不停地給楚雲碗裏夾菜,一邊不住的提醒著:“慢慢吃,別噎著……”


    早已經餓壞了的楚雲,隻能滿嘴塞飯回應著含糊不清的話,然後又低著頭,開始狼吞虎咽碗裏的飯菜。


    “唉,都是娘沒用,否則也該買一些牛頭羊肉給你補補身子……”


    “還不都一樣?孩兒覺得這豬肉挺實惠的,既可以當食材充饑,又可以炸煉成油,或食用、或照明都可以,豈不是兩全其美?”


    “話雖如此,可豬肉畢竟是低賤之物……”


    “啥?低賤之物?”席卷飯菜地楚雲,突然因這四個字而發懵,不過隨後他立馬就恍然大悟了。


    豬肉,在楚雲看來是好吃的肉類,但是在古代卻是極為低賤的肉食,在價格上自然也相對偏低一些。


    但凡有些地位,甚至一些自詡清高的士子文人,都不屑於以豬肉為食材,甚至有記載在戰亂時,寧願吃人肉也不吃豬肉。


    作為古代最下等的肉類,稱之為低賤之物倒也不為過。


    母親柳氏出自官宦之家,這種觀念自幼養成深入骨髓,即便如今已經淪落至此,也依舊保留著原有的思想觀念。


    “娘,佛家不是說眾生平等嗎?既然都是平等了,又何來貴賤之分?”


    楚雲以佛家偈語勸說母親,但隨後又覺得這種說法,有違當下崇道抑佛的風氣。


    於是放下碗筷,急忙改口又道:“道家《道德經》裏也說了,‘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既然都是同根一體了,又何來高低貴賤之分?”


    “你啊你,娘說不過你,快吃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柳氏見兒子如此博聞強識,心裏也是極為高興,隨後又開始不停地給楚雲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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