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的焦急全看在眼裏,耶律烈卻不為所動,冷冽的俊顏麵無表情,神態仍是一貫的靜漠淡然。(.無彈窗廣告)


    “我們大遼不養閑人,那些女人淪為軍妓,全是她們自願的!”


    耶律烈的反應,在趙如煙的意料之中。


    她的口吻平淡如常,卻內蘊犀利:“沒有一個女人,會自甘墮落那樣糟蹋自己,也沒有一個父母,願意讓他們的女兒,經受那樣非人的折磨。所以,我請求你,放過那些在魔窟裏麵掙紮的女人吧。”


    完全不同於她的急切,耶律烈偉岸的身軀舒服地倚靠在一顆大樹下,一段時間的平靜之後,他終於開口回應她,口氣和緩,嗓音低沉。


    “軍人需要鼓舞,需要發泄。有件事也許你不知道,你們的大宋,營妓之盛,水平之高,實在是冠絕前後。我們大遼其實是向你們學來的。”


    他的話中暗藏著濃厚的諷刺意味。作為一個宋人,她是沒有資格教訓他大遼的荒唐和冷血的。


    趙如煙不為所動,堅持用自己的想法打動他:“那麽你們的士兵們有沒有想過,他們哪個願意讓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也遭到那樣的踐踏?要穩定軍心、提高士氣,一定還會有其他的方法。”


    耶律烈勾唇淺笑,再次起身離開了樹邊,一直走到趙如煙的麵前,專注地望著她。幽深的黑眸,在與她思想對峙的這一刻,竟然不自覺地浸染了柔和的底色。


    “你希望改造我嗎?”


    趙如煙斷然搖頭:“我沒那個閑情逸致。我知道,石頭無法變成寶玉。可是,我們都是人生父母養的,為何不能將心比心?”


    她慢條斯理的述說著,耶律烈又逼近了幾寸,筆直地望進她那雙清澈如山泉的眼中:“看來,我真的得罪你了,就連有求於本王的時候,都沒放棄揶揄我?”


    回答他的是一雙冷眼,趙如煙嘴下全然不留情:“不要再裝了,你的心比冷血動物還要狠上十分。”


    耶律烈黑眸瞬間眯起,光芒鷙冷,挾著陰森森的霸氣,語氣寒栗,似乎充斥著濃濃的不悅。“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勸告我?你以為就憑你這三言兩語,我就會聽嗎?”


    趙如煙絲毫沒有懼怕他的冷酷,冷靜地回答他,那張絕色的麵龐上依舊是一派淡定從容:“這個問題我等你回答我。”


    她的勇敢讓耶律烈那薄俊的唇笑意乍現,他就是喜歡看她倔強的小臉上綻放出無畏的表情,也絲毫不想掩飾對她個性的欣賞。


    現在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就是全都對了他的胃口就是了。他也不知道為何他現在看她就是這麽順眼了。


    “好,我答應你。”耶律烈一口答應,毫不猶豫。


    不管她此時要求的是什麽,隻要她讓他心情不錯,他都會答應她。他的個性就是如此,不需要和旁人商議,隻要他高興,但凡他決定的事情,就不會允許再被改變。


    “謝謝。”趙如煙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輕柔地淺笑,美豔無雙的臉上綻開笑顏。


    又是這個讓他亦心甘情願為之烽火戲諸侯的笑容,耶律烈雙眸緊鎖著她,放射的光芒更加灼熱:“本王也有一個要求。”


    趙如煙大方的點頭:“你說。”


    耶律烈緩緩地,靠近了她的小臉,沒有刻意地接觸,隻是用呼吸撩撥著她,欣賞著她的粉嫩細致,嗅到她身上那一縷清新自然的幽香。


    他的神情越來越專注,眼神中有著不明的火焰。


    毫無心理準備的趙如煙,立時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所有的神經都繃緊了,連忙低下頭。


    可是,即使看不到,她仍可以感受到他的視線,始終追隨著她的動作,用那雙黑亮的眼眸將她吞噬。


    努力維持著鎮定,趙如煙鼓起勇氣抬頭回望他,正看到耶律烈緩緩地向前傾身,一眼也不眨地瞧著她,深不見底的黑眸仍舊緊鎖著她的目光。


    趙如煙的眼神,和那個專注的視線撞在了一起,那炙熱的黑眸,滾燙的目光,使一股熱烈的紅潮被轟然點起,洶湧了她整個粉嫩的臉龐。


    耶律烈漆黑的瞳眸,默默看著她,如炬似火,光芒迸射。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流露的羞怯,它們輕易就洗刷掉了男人身上的那些厚重的仆仆風塵。


    他這次歸來,一方麵是因為確有公務,另一方麵,就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想念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這種心情,耶律烈從未感受,有牽腸掛肚的苦澀,又有心心念念的美好。


    他這輩子,隻按自己的想法辦事,從不曾順從任何人的意願。罕見的幾次例外,都隻是為了讓她快樂。而他意外的發現,能夠讓她快樂,他的心,也會跟著舒坦,甚至雀躍。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


    他灼熱的氣息再一次逼近,讓趙如煙的心跳有些加速,害怕他現在就要她兌現她的承諾。


    耶律烈低下頭來,一隻大手,突然輕輕托起趙如煙小巧的下頦,在她怔仲之時,他已經俯下頭來,突襲毫無防備的她,在那個軟嫩的紅唇上印下短促的一吻。


    陡然壓在唇上的男性的唇,帶著一縷清新的涼意,卻讓趙如煙像被燙到,驚愣地瞪大眼睛。


    “等著本王,本王勝利凱旋之日,就是你我洞房之時。”耶律烈開口打破兩人間的寂靜。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縷深濃的眸光乍現,而後一閃而逝,快得她來不及抓住它所要傳達的信息,他已經留下呆若木雞的她,轉身離去。


    過了很久之後,趙如煙仍然頂著那張蘋果臉,呆呆地站著,腦袋裏麵亂七八糟的,隻有那個短促的吻,仍舊異常的清晰,水嫩的紅唇上,還有著細微的酥麻,像是又感受到他唇的清涼、他的氣息、他的溫度……她無法動彈,甚至無法呼吸,腦中一片空白。


    耶律烈得勝凱旋,她真要把自己交給他嗎?


    前方的戰事還在持續,大遼跟西夏交戰,戰情反複,耶律烈再次返回了戰場,耶律隆緒也在邊關一直未歸。


    少了兩個男人的監視,趙如煙這段時期的生活反而是平淡而恬靜的。


    每天她除了拉著碧瑤,一起做瑜伽外,還跟她在莊園後麵開辟出一塊空地,準備栽種一些蔬菜瓜果。


    她們辛勤地勞作著,渴望著會得到豐收的喜悅。她無法預料未來,也就不可能知道,不遠的前方正等待著她的,又是怎樣驚心動魄的災難。


    “哈哈,總算看到些成果啦!”碧瑤抹了幾下額上的汗珠,雙手插腰,看著辛苦了一下午,終於開辟出的菜園,笑逐顏開。


    “那些臭男人,愛打仗就讓他們打去,我和公主也不會閑著!”碧瑤皺眉嘟嘴,發著牢騷。


    趙如煙看著碧瑤,眼中劃過一抹異色,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碧瑤提起耶律氏一族人,非但沒有應有的仇恨,反而還有種女兒家的嬌憨,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真像耶律烈所說,那些做軍妓的女人,都是心甘情願的不成?就算如此,碧瑤也不會露有如此表情,到底是什麽原因呢?


    趙如煙百思不得其解,碧瑤在身邊催促:“公主,你快別忙了,這裏已經差不多了,接下來需要做的工作,我和她們全包了。你快進房裏去換件衣棠,我讓人送點茶和點心,你好好休息一下。千萬別累壞了!”


    趙如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聽了她的話,正要回房休息。忽然看見一個小丫鬟站在不遠的地方,探頭探腦的似乎是有什麽事情。


    留意到趙如煙的目光,碧瑤也看到了那個小姑娘,連忙招手讓她過來:“有事嗎?”


    另一邊還不忘催促趙如煙:“公主,瞧你這一臉的汗,快回去休息,你現在很累了,不管是什麽事情,都有我呢!”


    趙如煙沒有多想,隻好先回房間了。


    過了一會兒,碧瑤手裏麵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


    她有些訝異地揚了揚手中的信,迷惑不解聲地說道:“公主,今日府內的一個丫鬟出門,被人神秘兮兮地攔住,交給她一封信。說是你在大宋的親眷親筆寫給您的,囑咐她一定要親自交給您。她不敢私自做主,就把信給了我。”


    她在大宋的親眷?趙如煙聞言異常驚訝。


    她是大宋公主,在大宋的親眷,難不成是父皇寫給她的親筆信?


    碧瑤將信遞到趙如煙的手中,嘴巴不禁張得大大的:“公主,這信該不會是皇上……”


    趙如煙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謹慎的看了看門窗都關好了,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信封。


    將信的內容了然過目一遍,趙如煙眉頭微蹙。


    碧瑤忙不迭地問:“信上寫的什麽?”


    趙如煙默然不語。


    這封信的大意是她父皇秘密派遣了兩浙知州的通判知事王有才秘密前往遼國營救她,這封信就是要她趕往其落腳處會麵。同時還提醒收信之人,由於王有才身份特殊,此番是以普通百姓身份,秘密潛入大遼,因此必須慎之又慎。信看完之後,要馬上毀掉。赴會之時,務必不要帶其它人,且切記萬不可告之任何人王有才來遼的消息。


    信中提及她的父皇母妃,趙如煙清瀅的晶眸掠過一抹黯然,寧靜的心湖蕩起淺鬱的漣漪,勾起她對親人的回憶。


    碧瑤見趙如煙不說話,在一邊幹著急:“公主,究竟是何人何事?為什麽要這樣神秘兮兮的?”


    趙如煙依照信上之言,將其扔進爐火中燒了。這才將信的內容簡單地向碧瑤講述了一遍,卻略去了信上提到的人名和官職。


    並非她不信任碧瑤,既然寫信人特別提醒她必須這樣做,她亦不能失信於人。


    聽了趙如煙的話,碧瑤驚得咋舌,想也不想,斷然回答:“公主,你不能去。我不放心。”


    揮揮手,她根本不容趙如煙說話,就緊接著說道:“就算要去,那也是我陪你一起去。”


    趙如煙還沒有說什麽,她就搶著三次開口嚷嚷:“不用說了,你的安全最重要,謹防有詐,你說什麽我都不會聽的。”


    麵對緊張兮兮的碧瑤,趙如煙唯有苦笑。


    “好了好了。他既然要我單獨前往,必有他的一番道理。明日,我單獨進去會麵,但是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你在外麵等候,同時也保護我的安全,好不好?”


    這樣啊!碧瑤軟了口氣,她思前想後,小腦袋瓜裏轉來轉去。


    考慮了一大圈,也不多費唇舌了,終於點頭:“好。我也要一起去,最多我不進去,在外麵等公主出來。”


    清風,明月,月上柳梢頭,夜深人靜後。


    一個黑衣男人來到驛站外麵的空地上,靜靜等待著。


    夜風中,有幽暗的光隨之搖曳,寂靜的時間,若明若暗的光,襯托得詭異男人的臉龐一片陰暗。


    一道窈窕的黑影緩慢地接近,她沒有片刻遲疑,直接向男人跟前走過來。


    見到來人,男人立刻躬身施禮。


    女子優雅地點頭,輕揚螓首,嬌柔淺笑,杏眸勾著瑩光,不多與他客套,直接切入正題。


    “王大人,都準備好了嗎?”女子聲音頗為高傲的問。


    “稟小姐,一切已準備妥當。”


    “很好,為免節外生枝,你必須盡快動手。”


    冷冷的語氣,有效地渲染了黑夜所應有的氣氛,為她那月光映襯下弧線優美的側臉,罩上一片陰霾。


    “還有,她們必然也會有所防備,所以,你要考慮周全,確保萬無一失。”


    森冷的微笑,緩慢染上男人的嘴角。


    “小姐放心,有才經驗豐富,從未失手。”


    男人冷笑著,暗如深夜的光芒就在他的眼中閃爍,令人戰栗膽寒。


    女子滿意地點頭。


    “王大人辛苦了。”


    男人忽然想起了什麽,他鄭重說道:“小姐,此番任務艱巨,太師必須坐鎮朝中,就不能來看望您了。他要你千萬保重,他等著你的好消息!”


    女子撇唇冷笑,眼中閃過一縷寒光。


    哼!什麽任務艱巨?分明就是膽小不如鼠,畏遼如畏蠍。根本不敢踏上人家遼國的土地,擔心自己有去無回!


    媚眼挑勾,嬌脆的嗓音依舊清雅不俗,任何人都無法明辨其高雅風度的背後掩蓋著怎樣欲蓋彌彰的陰險狠毒:“好,你回去告訴他,一切依計行事,我這邊定不會讓他失望,希望他也不會讓我跟我爹失望。”


    話已說完,她優雅地轉身,順著她來時走過的路,寂寂地來,悄然地走。


    翩翩行進中,女子的麵色卻越來越趨於狂野,將不再費心遮掩的深惡痛絕表露無遺。


    密謀,都是縝密而險惡的,也必將是順利而成功的。


    女子笑裏藏刀,滿眼譏諷。


    趙如煙,原來你是大宋的公主,既然你的人生活得這般轟轟烈烈,有聲又有色;那麽你的死,豈可寂靜無聲,匆匆落幕?


    此番,我送給你的,可是一份大禮!你就慢慢享受吧。


    夜霧迷茫,罪惡的黑夜蒙上一層汙濁的灰蒙之色……


    單看外麵的這麵鏤刻著金雀花鳥、造價驚人的雕花木門,就可以知道,這裏是遼國都城上京臨潢府中一處相對較大的客棧。


    趙如煙帶著碧瑤,隨店小二上樓去見居住在二樓上等客房中的客人,薩森為了保護她們的安全,在一樓喬裝等候。


    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店小二才將她們領到了客人居住的房間外。


    趙如煙示意碧瑤在外等候,她要獨自進房。


    碧瑤不依,堅決跟在趙如煙一旁,保護她的安全。


    來開門的是一個男人。看得出來,他已經衣衫齊整、恭候多時了。


    見到來人,立刻上前躬身施禮。


    單憑趙如煙和碧瑤兩人所站的位置,他就輕易地辨明了兩個人的不同身份。不假思索地對著趙如煙行禮:“公主?!”


    趙如煙點頭。


    “這位是……”男人懷疑的目光鎖定在碧瑤的身上。


    “她是我在大宋的丫鬟,是自己人!”


    趙如煙抬頭細心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陌生男子。他中等身材,相貌平平,身著窄袖的灰綠色長袍,典型的普通遼國男子的裝扮。如果此人通曉契丹語言,他的裝扮倒是會讓人真假難辨。


    從外表看來,此人頗知禮數,表現得中規中矩,毫無瑕疵。可不知道為什麽,趙如煙總覺得他眼光閃爍不定,不甚可信。


    “公主可否與下官單獨聊聊?”


    剛進得門來,這個男人一未介紹自己,二未容趙如煙說話,卻先迫不及待地支開碧瑤,非要單獨見麵,實在可疑。


    “本公主剛才已經說了,她是自己人,不用避諱!”趙如煙端起了公主架子,神情威嚴。


    男人再不好多說什麽,眼中閃過一道寒芒,隻能再次上前躬身施禮:“在下是兩浙知州孫大人的屬官,通判知事王有才,參見公主!”


    “王大人你好!”趙如煙禮數周全,斂裙福身行禮,款款入座。


    王有才為趙如煙倒了一杯茶,她身邊的碧瑤福身謝過,輕輕放在桌上,並不飲用。


    多次被劫持偷襲的結果,讓趙如煙明白了人心險惡,也讓她多了一分防人之心。


    王有才並不強求,一番簡單寒暄之後,他即刻切入正題:“下官此番前來,是奉吾皇之命,救公主脫離苦難,離開遼國!”


    趙如煙微微眯眼:“當真是我父皇,派你來救我的?”


    那日在大遼皇宮,她明明看到楊勳,既然楊勳已經潛入遼境,為何不是他來救她?


    王有才刻意壓低聲音:“皇上秘密下旨,請公主不要遲疑,馬上跟我走。”


    趙如煙驚異地瞪大眼睛。什麽?馬上?


    王有才沙啞的聲音,用語恭敬:“公主,請您放心,我確實是兩浙知州孫大人的屬官,確實是孫大人接到皇上的密旨,才派下官來的。”


    此人禮數周全,畢恭畢敬,可是趙如煙總覺得他閃躲的眼神中,有種不幹淨的東西,雖然極力掩蓋,那禿鷹般的冷漠依舊會於不經意間顯現。


    趙如煙料定事情沒那麽簡單,卻也沒有當場揭穿他。


    一來,王有才請她來這裏見麵,定然早有所備,她帶的人未必是他的對手;


    二來,她身為大宋公主,確實也不適宜繼續留在大遼,不管王有才說的是真是假,先跟他回大宋再說。


    “我可以跟你現在就走,不過我要帶我的婢女跟貼身侍衛,一道上路。”趙如煙思定之後,這樣說道。


    王有才的眼裏微微閃過一抹不悅,但還是被他很好的壓下。


    “謹遵公主的旨意。”他躬身下去準備。


    碧瑤立即上來追問:“公主,這個人形跡可疑,我們真要跟他走?”


    “為今之計,他是帶我離開遼國的唯一辦法。”趙如煙眼眸悠遠。


    “可是萬一他在路上使詐,我們豈不是……?”碧瑤忍不住擔憂。


    “有薩森在,不會的!”趙如煙這次也是兵行險招,明知道王有才心懷不軌,卻打算跟他回去。


    跟他回去,總比她自己逃走要好!


    若是她擅自離開,耶律烈一定會遷怒到那些宋人戰俘;她若是被人劫回大宋,耶律烈自然就無話可說。


    一切事先已經安排妥當,客棧樓下的胡同裏早就停著一輛篷車。


    這間房的窗戶下麵,是一條遼國都城中最普通的胡同。因為皆是各家店鋪的臨窗之處,所以,人跡罕至。


    選在這樣一條巷子見麵,客棧裏的人們根本不可能聽得到任何端倪,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足見這些人事先經過了多麽精心的策劃。


    就算她不同意現在就走,也會有人將她擄走,一切早已安排好,她隻不過是將計就計,做出情願被擄的假象。


    趙如煙帶著碧瑤、薩森,坐上那輛篷車,篷車的外表看起來極為普通,就像是一般遼人行走不同的城市均會用到的工具。


    這樣平凡的車輛,這樣平凡的遼人,每天進城出城來來往往的,不知道會有多少。所以,他們完全可以輕輕鬆鬆地來,再輕輕鬆鬆地走。


    所有的過程,一氣嗬成,仿佛之前已經經過了無數次縝密的謀算。


    就這樣,趙如煙又一次在眾人的重重護衛之下,神秘失蹤。


    一行人一路前行,王有才口口聲聲說是孫大人接到皇上的密旨,特派他前來救她的。


    既然他一口咬定,而趙如煙又沒有實質證據,證明他意圖不軌,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好在一路上,也沒有人為難她,綁縛她,所有的人一路上幾乎不多說一句話,他們對趙如煙的態度,算是彬彬有禮的。


    隻不過是彬彬有禮的冷淡,彬彬有禮的疏遠,彬彬有禮的漠然,彬彬有禮的不允許她離開隊伍半步。


    他們專門選擇水路和崎嶇的山路前進,似乎有意躲避著人多噪雜的地帶。行事極其神秘,好似不可告人。


    救人是這樣的嗎?


    這一行為如果在遼國的土地上,她尚可以理解。


    然而趙如煙從窗外放眼望去,現在他們所行之處,山、水、林渾然一體,綠蔭環抱,山巒起伏,鬱鬱蔥蔥,峰巒綿延,景致層層交錯,有如置身於仙境。


    現在正值春天,滿山的梅花競相開放,姹紫嫣紅,芳香四溢,好似一幅奇美的風景畫。


    如此氣勢磅礴的壯美山川,如此讓人神醉的魅力景象,如此深厚的曆史文化底蘊,隻有她大宋的國土才擁有這般雄渾壯麗的風采。


    她可以肯定,他們一行早已進入大宋管轄的疆域。


    所以,這些人的所作所為,不能不令人存疑。


    他們以為趙如煙久居皇宮,根本不知,他們是走到了哪裏,目的地又在何方。偶爾詢問,王有才亦是含含糊糊,語氣搪塞,聽不出所以然。


    “公主,這是您的晚餐。”


    休息的過程中,王有才親自走過來,將饅頭和水,遞到趙如煙的麵前。


    不知道是不是擔心她心有懷疑,會隨時有逃走的念頭,王有才一路上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態度,像是真把她當公主般供奉著。對她的照顧也可謂體貼又周到,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侍奉著,很怕趙如煙會生病或是有任何的身體不適,耽誤行程。


    趙如煙沒有過多言語,接過他遞過來的食物跟水,分給身旁的碧瑤跟薩森,略一點頭致謝。


    王有才手下的那些人,從不會與他們一起吃飯,總是會躲得遠遠的,悶悶地吃,然後又繼續悶悶地前進,互相之間沒有任何交流,讓趙如煙完全摸不著頭緒,也猜測不出他們真正的意圖。


    縱然麵對混沌不清的未來,但她臉上的神色沒有太大的改變,隻有仔細地看,才能看得出來那深鐫於眼底的一份擔憂。


    她就這麽突然離開大遼,遠在戰場上的耶律烈,耶律隆緒,反應又該如何?


    王有才看起來很沉穩很老練,一般人或許看不出他的任何異常。


    但她不同,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再穿來古代,還能看不透人心嗎?


    早在短短的見麵之初,趙如煙就意識到了王有才很可能動機不純。


    隻是她太思念大宋,太想離開遼國,所以她放手一搏,想要賭一把。


    如今終於踏上了大宋的土地,為何她的心反而不安了起來?


    即使在薊州城被遼人攻破的那一晚,即使是麵對邪佞的惡魔男人如狼似虎一般的侵犯,她都沒有過這樣的心情。


    苦難不允許人崩潰,趙如煙當時心中想到的,隻有與侵略者的抗爭。


    那個時候的她,是大義凜然的,是無懼無畏的。她覺得自己就像個英雄,一個敢於反抗、勇於抵禦外敵的民族英雄。


    可是為什麽,到了這片自己人的土地上,她心中湧起的感覺,竟然會是:恐懼?


    思及此趙如煙嘲弄的一笑,抬起頭看著西方的那個薄弱的夕照,雖然已薄弱,依然讓她的眼睛由於激烈的刺激出現黑點,並且漸漸擴散。她靜靜等待視覺的麻痹退去,腦子裏一片空白。


    “公主,該上路了。”


    王有才的一個手下過來,彬彬有禮地提醒她。


    趙如煙點頭,跟碧瑤一起收拾起吃剩的東西,默默地上了馬車,繼續向大宋的皇城出發。


    趙如煙並不知道,在她離開大遼不久後,她到過的那間客棧裏的人們,包括店主還有他的家人,甚至所有的夥計和所有那些“十年修得同店住”的旅客們,均因為她的失蹤而遭受了滅頂之災。


    因為她的失蹤,讓耶律烈近乎瘋狂。


    在他的人尚未歸來之前,就先遣人將整個客棧和客棧所在的整條街巷均嚴密控製起來,連個鳥都不準飛出去。


    待他回來之後,所有客棧中人再加上左鄰右舍的商家等共計數百人,全部被關入大牢。並且動用了極其殘忍狠毒的刑具和手段,讓那些人,每日受盡嚴刑拷打,堅決要從他們的口中,得到一些趙如煙失蹤的消息和原因。


    昔悌知道趙如煙失蹤後,每天以淚洗麵,不吃不喝,整日的擔心。


    數不清短短的時日裏,有多少人被折磨致死;就算僥幸活下來的,此番生不如死的痛苦經曆,也成了他們今後的人生中,無法忘卻的最深的夢魘。


    然而耶律烈盡管用心良苦,手段毒辣,得到的消息,卻還是隻言片語,形不成具體的信息。


    另一方麵,遠在前線作戰的太子耶律隆緒,得到趙如煙消失的消息後,亦是快馬加鞭的趕來回來。


    他下令全城戒嚴,挨家挨戶的搜。一時間,整個遼國都城風聲鶴唳,百姓人人自危。


    可是,人早就在第一時間被帶入了宋境,他們在遼國再上哪兒找去?


    大遼皇宮裏


    維持著溫文儒雅神態的皇上耶律賢,嘲諷似地撇起嘴,冷眼看著殿階下麵站著的兩個男人,麵無表情地言道:“沒想到啊,你們兩個,竟然全都回來了。”


    耶律烈和耶律隆緒兩人隻是垂首而立,姿態恒穩,像是勁風不移、我自巋然的兩顆樹。


    “為了一個女人,有必要嗎?”他俊臉一沉,不以為然的質問。


    耶律賢現在真的是很生氣。他二人在跟西夏的戰事尚未結束、形勢一片大好之時,就這樣為了個消失的女人,自作主張慌忙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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