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快速地在盤山公路上駛著,越靠近那個被暗夜籠罩的複古建築物,我就越緊張,心裏總是咚咚咚地敲著鼓,不安,慌張,恐懼像把無形的手掐住我的喉嚨,一點空氣也不給我呼吸。[]


    我拽緊衣角,盡量平息內心沒來由地慌亂。


    一道閃電劈下,光亮一閃而過,身邊的男人俊逸的臉龐鬼魅地閃了一下,似幽靈般,周身都發著隱隱的光,跟剛才熱情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轉過頭,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就吃個飯而已,又不會怎麽樣,而且嬴父贏母都是極好的人,他的家裏除了那個瘋狂的嬴鬱鬱和那個尖酸刻薄的,其他的人並不會給我難堪。


    一路上,我的心都在忐忑著,直到車子駛入那棟高高的,點著燈光的山間別墅時,雷聲突然小了下來,我才暗自吐了口氣鬮。


    “少爺,您回來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過來替嬴錦廷把車開進後麵的車庫,他帶著我,我跟著他,踏入那道暗色的大門。


    門一打來,光亮傳來,屋子裏暖洋洋的,開著中央空調,透著濕氣的身體突然暖和了一點。


    “怎麽回來的那麽晚。”沙發上焦急等待著的女人站起身來,嗔怪著看著自己的兒子,藍色的美目掠過我時愣了一下,“她是?哦”


    “川代小姐。”他脫了身上的衣服交給傭人,帶著我到沙發邊坐下,又對我道,“這是我母親。”


    贏母立刻招呼人來倒茶,客氣地笑看著我:“你就是伊囩會的會長?”


    “嗯,伯母您好。”


    那麽多年不見,她還是依然風韻猶存,著裝高貴大方,以明亮的顏色為主,鵝黃的針織開衫襯著她麵色如玉又不失紅潤,胸口別了個簡單的胸針,泛著點藍光,精致又高雅,親和力十足。


    “早就聽說伊囩會剛上任的會長年輕又能幹,總是惦念著什麽時候能見一見,今天算是有眼福了,總算見到了。”她拉著我的手,親昵地笑著,眼角露出了點皺紋,卻不影響整體的美感。


    “伯母您過獎了,我沒什麽經驗,生意上的很多東西還需要學習。”贏母一貫的隨和讓我頓時放鬆了不少,握拳的一手也自然地鬆開。


    她淺淺地笑著,看向自己的兒子:“小嬴啊,咱們嬴氏是不是跟伊囩會有很多生意上的來往,你可要多幫著點人家,別太苛刻了,川代小姐畢竟是個女人,中秋節大晚上的怎麽還拉著人家談生意,我們女人的身體跟你們大老爺們的不一樣,熬夜會變老的。”


    我臉一紅,看向身邊的男人,他不動神色地一笑,從容應對,撒謊都不臉紅:“知道了,媽,開飯吧,我們都餓了。”


    “我去叫你爸爸他們下來,你們先聊啊。”她起身就上去了,不一會兒身影就消失在樓梯處,我狐疑地看著她,怎麽請個人還要她親自去的,贏家又不是沒傭人了,而且聽她的話,樓上似乎不止一個人,我尋思著那個應該還在。


    “餓不餓?”他問著,伸手替我縷縷發絲。


    抽回視線,感受著空蕩蕩的五髒廟,我道:“還真是餓了。”


    他笑著不懷好意:“是不是累著你了?”


    我一聽,臉上大燥,抽回頭發:“你還敢說,下次別拿公事搪塞,我都不知道怎麽回。”我還在為贏母提起中秋節的事耿耿於懷,那人,怎麽臉皮可以那麽厚,撒謊撒的臉不紅心不跳的,在自己母親麵前,把我們幹的好事用公事一筆帶過,剛才贏母關心我的時候,我都不好意思看她的眼睛,隻能陪著他演戲一起撒謊。


    “我不是回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難不成你還真想我跟我媽說中秋節我們滾床單去……”


    我一把捂上他的嘴,朝兩邊看了看,傭人們神色無意,依舊加快布置著擺放著滿漢全席的餐桌。


    “閉嘴!”我瞪著眼睛警告他,他順勢眯了眼,在我的手心輕啄了一下,樓上有腳步聲傳來,我忙縮回手,跟著他一起起身。


    嬴父那張被風霜雕琢得愈發深沉的臉映入眼簾時一絲不適劃過心底。


    他是我母親的哥哥,雖說沒有血緣的牽絆,但到底是一起生活數年的人,還是母親曾經愛上的人,我總是為父親歎息。


    他跟母親的事我不得而知,卻隱隱有種感覺,那一定是斷既美麗又令人無限歎息的愛情故事。


    喜歡上自己毫無血緣的哥哥,又被拒絕,沒有祝福,她一定很無奈吧。


    即便我所遭遇的事跟他們沒什麽關係,但所有的一切都是上一輩延伸下來的,上一輩的恩怨沒有爆發,卻讓我們做晚輩的來承受,我心底總是悶悶的,帶著股怨氣。


    但他衝我點頭時,我還是扯了抹笑出來:“伯父。”


    “媽媽,媽媽,嬴哥哥呢,你說嬴哥哥會回來的,他人呢?”


    還未收攏的笑意被突然從嬴父身後竄出來的一個嬌小身影給打斷。


    我睜著眸子看著贏母安慰著披散著頭發手裏抱著個洋娃娃的瘋癲女子,人像被雷劈中似的,怎麽會是她!


    “嬴哥哥就在下麵,鬱鬱看到了嗎?”


    嬴鬱鬱眼睛迷茫地往底下掃去,在看到下麵的嬴錦廷時,雙眼頓時來了光彩,掙脫了贏母,衝下樓,一手拿著洋娃娃,撲到他懷裏,興奮地喊道:“哥哥,你回來啦,你怎麽才回來,上學累不累啊,班裏有沒有討厭的女生纏著你啊,你有沒有想我啊。”


    嬴錦廷還沒說什麽,她眼尖,立馬發現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我,雙目立刻變得犀利,整個人瘋癲起來,扯著我的衣服亂叫著:“你是誰,你是壞女人對不對,你在學校是不是纏著我哥哥了,你是不是想做他女朋友,想嫁給他,壞女人,賤女人。”她說著,下手越來越狠,長長的指甲頓時在我的手背上劃了一道口子。


    疼痛喚醒了我的理智,我才猛然驚覺她是五年前那個放火燒死我們的嬴鬱鬱,那個害死了鄒亦,把我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嬴鬱鬱,那個本該在監獄裏服刑的嬴鬱鬱,那個我恨不得殺了的女人!


    側頭向一邊的男人看去,見他毫無反應,無盡的失望與難堪劃過心尖,那晚的記憶又複蘇,胸口像被火在燒一樣,焦灼地疼痛起來,臉上的震驚被憤怒扭曲,我一把打下她的手,狠狠推開她,恨聲道:“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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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她本就發狂,身子一個勁兒扭動著,現在被我一推,腳步一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鬱鬱,鬱鬱,你怎麽樣?”贏母跑過來,心疼地扶起她,緊張的眸子在她身上掃視著,“有沒有哪裏痛啊。”


    嬴鬱鬱混沌的眸子在起來後又一次清明起來,指著我大吼:“媽媽,趕她走,你快趕她走,她是壞女人,是個賤人,她要跟我來搶嬴哥哥,快把她趕走啊,哥哥是我的,是我的!”


    她發了瘋得扯著贏母的衣服嘶吼著,雙目猩紅,發絲早已淩亂,深深凹陷下去的眸子狂亂又猩紅。


    “川代小姐,她是個病人,你怎麽可以推她!我以為小嬴把你帶回來你必定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想不到你連個病人也不好過,我真是失望。”贏母心疼地安撫著她,臉色很差,責備著我。


    我像被人扇過一巴掌的似的,側過身,身邊的男人,從頭到腳他都沒有出過聲,沒有阻止這場鬧劇,而是冷眼地看著它發生,像個局外人似的,一個女人為了他發瘋,看著另一個為了他被人斥責。


    十指收緊,手上接近透明的血管猙獰著凸起,紅腫的手指被周圍二指擠壓地似要爆裂般,煞氣籠罩了全身,看著桌上的刀叉,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冷靜,要冷靜,衝動是魔鬼,現在還不是衝動的時候……”


    可是我怎麽忍得住,仇人就在眼前,沒年夏季那天總會做那個噩夢,而夢裏的女主角現在就在自己麵前,我怎麽能忍得住。


    深吸一口氣,我重重咬了一下唇,直到腥味傳來,我才道:“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


    “別走,賤人,你別走……”身後又是那個瘋癲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吼著,“你別想搶走嬴哥哥,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我是他老婆,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


    腳步頓了一下,隨後又加快,伴著重重的雷聲,我一頭衝進雷雨裏……


    隱蔽的山區,根本沒有一輛車子,我沒命地在山間小道上走著,腿快得要廢了般,手臂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住,我扭頭,視線被隔斷在大雨裏。


    “放開!”我狠狠地說,聲音冷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


    “跟我回去。”他說,同樣堅定。


    “我讓你放開!”我大聲地吼著,腳步像定住般,一動不動。


    他鬆了牙,放低了聲音:“我送你回去,這裏沒有出租車,你走不出去的。”


    “嗬嗬。”我冷笑,胸口疼得一抽一抽的,剛才在旁邊冷眼看好戲,現在卻知道來關心我走不走得回去,真是可笑,太可笑了,“我走不走得回去那是我的事,我隻知道我不想繼續呆在這裏,也不想讓你送,你給我放開!”


    我開始掙紮起來,晃動著那隻被他抓得緊緊的手,死命地欲掙脫他的束縛,他一把將我扯進懷裏,箍得死緊,緊得我骨髓都開始發疼。


    “鬧夠了沒,我說送你回去就送你回去,你別在這裏給我使女人的小性子!”


    鬧?使性子?


    原來我現在做的一切在他眼裏不過是在鬧,而我不過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女子,因為一個發瘋的病人無理取鬧的人。


    他媽媽這麽看我,他竟然也這麽看我!


    我在心底呐喊:嬴錦廷,我回來不是為了讓你們一家人那麽羞辱的!


    停下掙紮,我喘著粗氣,他見我不再掙紮也放鬆了手,隔著雨簾,我抖著聲問他:“你結過婚,你有老婆?”


    即便知道答案,但從他嘴裏聽到那個“是”字時,我還是渾身上下痛得抽搐。


    “你會跟她離婚嗎?”我懷著最後一絲希冀問,快說會,快說會,我在心底默默祈禱。


    “不會。”他鎖住我的眸,兩個字,狠狠地砸進我心底。


    “嗬嗬。”我笑著,看著滿天的雨絲,笑出聲,連著眼淚一起滲了出來,“那我呢,我算什麽,昨天晚上算什麽,今天下午又算什麽?”


    他噤了聲,一雙眸子似含了無盡的鈍痛,看著我。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看著我,為什麽明明受傷的是我,你卻可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真狠,好狠,你怎麽那麽狠。


    推了他,下手重了,他被我推得倒退了幾步,眼底又摻了一波疼痛進去,痛得我心也像在流血般,抽搐著。


    雷聲劈下的同時,我聽見自己無比清冷的聲音:“你要玩女人,請找別人,別找我,我玩不起,也沒什麽資本陪你玩,昨晚和今天的事,就當我自己犯賤,是我勾引你爬上我的床的,我認命,以後,除了公事,別再見了。”


    背讓我挺得筆直,我含著滿嘴的腥味和苦澀,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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