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書案前已經很久了,燭台上墜滿了融掉的燭淚,內芯上跳動的火焰也有些暗淡下去。[]舒嘜鎷灞癹昏沉沉的光線灑在他的臉上,已照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陰影中那雙冰冷的眼睛卻越發地光亮起來。隻是那眼眸中閃動的更多是殺人的寒氣。


    “丙三”,他叫來自己的心腹侍衛,冷聲吩咐,“今夜一定要殺了她。”


    “是”,丙三點頭,從不問自己的主子為何要殺人,隻要是主子的命令,他都會拚死完成。推門走出書房,抬頭看看天,已經臨近戌時。這個時候,正是百花園最為熱鬧的光景,京城中的達官貴人都會在那裏匯集,飽食思淫。


    他回到房間,換了一件夜行衣,用同樣黑色的麵巾裹住了自己的臉,隻是將一雙幽冷的眸子露了出來。夜色更加濃重,他身影如鬼魅似地潛入了黑夜裏。街上的路人匆匆行走著,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那在屋簷上一閃而過的影子,快如閃電的動作,甚至在別人的眼中不曾留下絲毫的痕跡。


    月輪已升到了正空,他站在百花園的後門,謹慎地在腦子裏又過了一遍主子對那人相貌的描述,心中默默地勾畫出她的容顏。深吸了一口氣,身子縱身躍起,輕易地就翻過了院牆。百花園的後院裏蘭樓數座,卻有一座是與眾不同的,沒有豔麗的外麵,隻是素雅的兩層小閣,看起來更像是座藏崢。


    他冷眼眯成一道線,徑直朝那座蘭樓潛過去。二樓一片黑暗,隻有一樓側間有微微的燭光透過窗子散出來。鋒利的匕首從袖口滑進他的掌心裏,他輕盈地一跳,吊掛在屋簷下,警惕地窺探著屋內的情況。


    “婉兒姑娘,你休息吧”,丫頭小翠將床上的被褥鋪開。叫婉兒的女孩客氣地向她道謝。


    等到小翠端著洗臉水出屋時,隻覺得眼前突然一黑,後頸處酥麻的感覺立刻傳遍全身,接下來便什麽也不知道了。手裏拿著的沐盆順勢掉了下去,隻是一隻手在下麵穩穩地接住了它羚。[]


    婉兒脫下外裳,正要去吹熄床邊的立地銅燭台,隻是那火苗驀地微晃了一下。她以為是窗戶沒有關嚴,透了風進來,正要轉身去查看窗子,可沒想到,脖頸處冰冰涼涼的寒意讓她嚇得呆住了,“你……你想幹什麽?”她的麵前竟悄無聲息地站著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麵男子。她驚恐地看著他,臉色煞白。


    “你就是婉兒?”丙三仔細打量著她的樣貌,刀鋒準確地抵在最致命的血脈上。


    “我……我……”,婉兒慌亂地不知道該答是,還是,不是。似乎無論哪個答案都保不住她的性命呀!


    “什麽人?”突然,門口傳來一聲女子的輕斥,一道銀光已經先聲奪人地朝他射了過來。


    感覺到那不是一道普通的光,丙三忙側身躲過去,那銀光噔地一聲插進了床架子上。丙三抬眉,那竟是一根銀針,一根好似醫者針灸所用的針。他驚疑地看向門口,迅速地出手,隻是在看清她的容顏的那一刻,手中的匕首滯了一下,深埋許久的痛苦回憶頃刻湧了出來。是她,她……居然還沒死!


    “麗姐姐救我”,婉兒害怕地躲到燭台後,哭著向麗姑娘求救。


    “是誰派你來的?”麗姑娘同樣微詫地看著他,雖然他的臉都藏於蒙麵裏,可那雙眼睛,好熟悉的眼睛,到底在哪裏見過呢?


    丙三聽婉兒喚她“麗姐姐”,更加確認了心中所想,不禁脫口,“你是阮麗茗?”


    “你——”,她更是一臉的驚訝,“你到底是誰?我怎麽覺得好像認識你。”


    丙三冷笑了幾聲,“昔日裏風光嬌寵的阮家小姐,沒想到如今淪落到做起迎來送往的生意了。”


    麗姑娘被他激得咬牙瞪著他,“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就是個不敢正麵示人的無膽鼠輩罷了。”


    “阮麗茗,到了今時今日這般田地,你還是擺著一副臭架子。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冷冷地笑著,眼睛裏,有什麽帶著陰暗的東西悄悄漫了上來。他懶得與她浪費時間,寒光閃動,匕首狠狠地朝著她捅過去。


    麗姑娘雖不善於武功,但年少時,也跟隨她的父親學過一些尋穴刺針的手法,見他突然地一擊,慌亂間隻有連退幾步自保。可萬萬沒有令她想到,他竟是虛晃的一招,真正的目的是一直躲在燭台後的婉兒。等到她意識到時,丙三的匕首已經逼了過去,她隻來得及喊了一聲,“快跑”。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噗地一聲,匕首深插進了婉兒的心窩,血順勢濺了出來,染得他身上黑色的衣裳透著詭異的紫紅色。


    他……他竟然殺了婉兒!


    麗姑娘驚愕地愣住了,她受八阿哥的命令負責看住婉兒,可才一天呀,她就讓婉兒死在了自己眼前。她要怎麽跟八阿哥交代呢?“你——”,咬了咬牙,索性不顧一切地朝丙三撲了過去,“我跟你拚了。”她從後麵箍住他的手臂,指尖夾上一根銀針,欲勢就往他背後的死穴刺下去。


    丙三知道這銀針的厲害,不敢直接去擋,轉身用力地掙脫開她的束縛,一掌狠拍在她的胸口。麗姑娘被震得吐了口血,手上下意識地胡亂一抓,竟將他的麵巾扯了下來。她終於見到了他的真麵目,隻是這張臉熟悉得讓她震驚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叫著,“承芮!”


    他厭惡地推開她,瘦削的臉上露出冷酷的恨意,“我不是承芮。被趕出阮家的那天起,阮承芮就已經死了。”他恨阮家,恨那個對他母親始亂終棄的爹,恨那個心胸狹窄、容不下他們母子的大娘阮夫人。他永遠也忘不了,當年病重的母親跪在阮家門口,用力地拍打著大門,直到她最後咳血地死去,始終沒有一個人肯打開那道冰冷的門。多年後,聽到阮家遭逢巨變,他站在被抄了家的阮府前,開懷地大笑著。報應,這就是報應。


    “承芮,我知道你恨阮家。但我仍心中感到歡喜,是老頭憐惜我,能讓我看到你安然無恙。當年被抄家,我真怕連你也不能幸免遇難”,麗姑娘悲喜交加地望著他,他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是在這世上僅有的親人。她一直以為阮家隻剩下自己了,沒想到,她還能見到自己的弟弟,她喜極而泣,“承芮,這些年你去了哪裏?你過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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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三冷靜深邃的眼神再不複少年時的青澀與單純,黝黑的瞳眸中是冰一樣的寒意,“如今我們各為其主,你問這個還有什麽意義嗎?”


    麗姑娘低頭瞥了一眼地上婉兒的屍首,想要殺這個人的隻有四阿哥,“這麽說來,你這些年一直在追隨四阿哥?”


    “四阿哥的敵人,便是我丙三的敵人”,他冷定地看著她,讓她清楚地明白這個現實,他們不是姐弟,隻是敵手,“你若是覺得愧疚我,就不要將我的身份告訴你的主子,自此我就與你兩清。可是,如果你說出去了,遲早,我會親手要了你的性命。”


    麗姑娘苦笑道,“你是我的弟弟,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去保護你。我又怎麽會出賣你呢!”


    他恍惚地看著她,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嬌蠻的大小姐。爹牽著她的手站在庭中,指著他說,“麗茗,那是你的弟弟,承芮。”


    她嫌棄地撇撇嘴,“他穿得那麽破,連家丁都不如,怎麽會是我的弟弟呢?”


    爹拉著她的手,走到他麵前,將姐弟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麗茗,你是姐姐,以後一定要好好保護弟弟。”


    她不情願地點了點頭,稚嫩地叫道,“好吧,隻要他不搶我的東西,我就保護他。”


    爹寵溺地點了一下她的眉心,“傻丫頭,承芮永遠都不會搶姐姐的東西的。你說是嗎?承芮。”


    他望著眼前這個驕傲的姐姐,傻傻地點了點頭。那時,他還不懂爹的意思。等長大了一些才明白,他是私生子,永遠也進不了阮家的門,更別提繼承阮家的一切。他隻是一個沒名沒分,入不了宗譜的孩子。


    ………………


    “不”,丙三搖了搖頭,“你不是我的姐姐。永遠也不是。”他轉身,冷漠地走出了小樓。黑色的衣裳轉瞬融入了濃濃的夜色中。


    丫頭小翠昏昏沉沉地從地上站起來,揉了揉後頸處,回頭一眼就瞧見婉兒的屍體,驚恐得差點尖叫起來,麗姑娘狠瞪了她一眼,她忙用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


    “小翠,去找個麻布袋來,還有拿幾塊大石頭”,麗姑娘冷聲吩咐道。


    “哦”,小翠害怕地點了點頭,踉蹌地向門外跑去。


    三更天的時候,百花園內的說笑聲、絲樂聲都安靜了下來。而兩個嬌弱的女子卻抬著一個沉重的麻袋從院子後門悄悄走了出來。袋子搬上馬車,匆匆向城外趕去。


    ………………


    “事情都做好啦?”等到半夜,他終於見到丙三回來複命,隻是,總是冷著一張臉的仆人今夜的神情卻有些不同了,默然的眼睛裏怎麽讓他讀出點悲傷的意味。他奇怪地道,“丙三,出了什麽事兒嗎?”


    “她已經死了”,丙三恭敬地跪在地上,聲音淡漠,“請四阿哥放心,奴才下手很幹淨,不會給您留下麻煩。”


    胤禛無奈地笑了,以老八的鬼聰明,怎麽可能猜不出幕後是誰呢,“丙三,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冷冷清清地回應著,丙三疲憊地走出了他的書房。


    胤禛長舒口氣,讓胤禩抓住這個把柄,勢必會逼得軒兒進退兩難,雖然還不清楚軒兒的真正身份,但他篤信,無論她是誰?她為誰做事?她都絕不可能傷害自己。就像她可以費盡心思幫助太子那樣。以他和她的情分,她是萬萬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對她,他有這個信心。


    抬頭望向窗外,外麵的天色已經有些微亮了,總覺得那即將升起的旭日是如此艱難地攀爬上天幕,就如同他要走的路,一步步,都是艱辛。可他慶幸,他不是一個人,有她會一直陪伴著自己——軒兒,婉兒,無論你是誰,請不要讓我失望,不讓我的感情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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