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暢春園東南角的這處地牢,軒兒是最熟悉不過了,前一陣兒才在這裏“小住”了幾日,今個竟又走了進來。舒骺豞匫牢中陰冷,到了夜裏更是寒意入骨。像九阿哥那樣嬌生慣養的人,當然是住不慣了。


    牢中的獄卒領著她朝關押九阿哥的牢籠走去,軒兒順便問了幾句胤禟的情況,說是從昨夜起就開始高燒不退,今個白天請了太醫來把脈,也說是寒邪侵體,需要即刻回去修養才行。


    聽到獄卒這麽說,軒兒反而暗暗冷笑起來,雖說這牢中陰冷,但八月裏的天,比起外麵的燥熱,這裏該算得上是涼爽才對吧,想要說謊也不編得圓一些。


    走到牢門前,借著牆上掛著的油燈散發出的昏黃光線,軒兒看到胤禟正躺在鋪著雜草的木板床上,身上裹了一件單薄的毯子,不住地瑟瑟發抖。


    “瞧這情形,九阿哥還真是病了呢!”軒兒不鹹不淡地哼了一聲彐。


    胤禟聽到她的聲音,掀開被子,微微一驚,“怎麽是你?”


    “九阿哥以為會是誰?皇上嗎?”軒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皇上不信九阿哥是真的病了,所以讓我先來確認一下!”


    胤禟聽她這麽說,怒聲道,“你現在看清楚了吧。還不快回去像皇阿瑪稟告,讓我馬上回府去。祜”


    軒兒沒有理他,倒是打量起他所處的牢籠來,諷刺道,“果真是皇族之人,待遇就是和別人不一樣,住個大牢,都得是最好的。想我被關進來那會兒,甭說是木板床了,連鋪在地上的雜草都沒有。睡覺隻能是冷冰冰的石板地。”


    胤禟見她全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目光一凜,狠狠地瞪著她,“你沒聽到本阿哥說的話嗎?還不快去!”


    軒兒依舊不應他,輕嗤幾聲,回身對獄卒道,“這位大哥,皇上有幾句話讓我單獨對九阿哥說,麻煩大哥先回避一下。”


    聞及此,獄卒趕忙恭笑著退了出去。


    軒兒漫步走近牢前,冷眼看著他,“我瞧九阿哥的病也不是很嚴重啊,還有力氣跟我生氣,可見,就是些小病小痛,不值當再挪地方修養了吧。”


    “你——”,胤禟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厲聲,“你不過就是八哥養的一條狗,在我麵前還敢放肆。”


    軒兒瞧他這個精神勁兒,忍不住笑道,“九阿哥真是太不會演戲了。我不過才激了你一句,你就這麽沉不住氣了。果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我……”胤禟眼神微亂,強詞辯解著,“我就是病了,不信你去問許太醫。”


    軒兒冷笑著,“就算是病了,其他的犯人病了就隻能在牢裏繼續忍著,憑什麽九阿哥就得回府去休養呢?就因為九阿哥是皇子?不是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嗎?九阿哥這還沒定罪呢,先吃點苦都不行啦?”


    胤禟被她說得無法繼續辯解,隻能怒極反笑道,“怪得不八哥常說,你長了一張巧舌如簧的嘴,心胸窄些如周瑜般,非被你給氣死不可。”


    對於他的貶損,軒兒不以為然,一笑置之道,“九阿哥既然這麽聽八阿哥的話,為何不見八阿哥來救你呢?獨善其身,便是你們兄弟間的相處之道嗎?”


    “你怎麽知八阿哥沒救我?”話一出口,胤禟就意識到自己又中了她的激將,恨得咬牙看著她。


    “哦”,軒兒故作恍然地一笑,“所以九阿哥一病,八阿哥就特意讓許太醫來為九阿哥治病啦。可見,八阿哥還真是用心良苦呢。”


    既然已被拆穿,胤禟也不再裝下去,起身站了起來,走到牢門前,與她雙目相對,狠聲道,“算你聰明。我警告你,不許在皇阿瑪麵前亂說話,小心自己性命不保。(.無彈窗廣告)”


    “九阿哥是在威脅我嗎?”軒兒全然不怕,反而不屑地哼了一聲,“宜妃娘娘本來還求奴才來救您呢!既然您這麽不稀罕,那我就不白費這個力氣了。”


    “你說什麽?我額娘求你?”胤禟不信她的話。


    “我有這個必要騙九阿哥嗎?”軒兒退了幾步,轉身,欲勢就要離去。


    “你站住”,胤禟即刻叫住她,“我額娘跟你說了什麽?她怎麽可能會求你一個奴才?”


    軒兒回過頭,嘴角抿上幾許嗤然,“外麵的形勢是怎樣,九阿哥即便身在牢中也應該猜得出來吧。八阿哥雖然有心要救你,可他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至於那些素來與你們交好的官員,不也是看著皇上的臉色辦事嗎?而後宮之中,你額娘昔日依靠的惠妃如今也大勢已去,她所能求之人,又有幾個?”


    “那……那額娘也不能屈尊……”想起他的額娘為了救他,竟不顧顏麵,去求一個奴才,胤禟的心裏滿是心疼。


    “九阿哥,我隻是個奴才,自然沒有什麽天大的本事把你從牢中救出來。不過,一些小事上還是可以幫些忙”,見他對自己的額娘感情如此深厚,軒兒不由心中一軟。這九阿哥雖是個傲慢的家夥,但也頗具幾分孝心,就如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惡人一般,總會有幾處令人不討厭的地方。


    軒兒輕輕歎了一聲,出去喚來了獄卒,“雖說九阿哥是待罪之身,但畢竟他是皇子,萬一有個閃失誰也擔待不起。你先放九阿哥出來,我在園中安排一處供他養病。”見獄卒猶豫了一下,又補了一句,“這是皇上的意思,還不照辦。”


    獄卒一聽是皇上的意思,趕忙打開了牢門的鎖鏈。


    戲要做全。軒兒又找來幾個太監,攙扶著“虛弱”的九阿哥出了地牢,在園中後湖邊的承露軒騰出地方,供他休息。


    等一切收拾妥當回到清溪書屋時,已到了後半夜,康熙早已經就寢。軒兒覺得奇怪,她還沒有回稟消息,皇帝竟然就睡著了,太不像他一貫的所為了。難不成他是太放心自己,所以也就不擔心什麽啦?對於這樣的想法,她隻是笑笑,警醒自己,不要太高估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難保有一天,她又會被皇帝關進牢裏去。


    反正她這一夜是睡不成了,索性就屏退了守夜的太監,自己悄聲進了暖閣裏,為康熙守起了夜。


    夜深人靜的暖閣內,軒兒坐在康熙床下的腳踏上,身後熟睡中的皇帝鼻息聲漸漸重了。軒兒回頭看了他一眼,她離他隻有咫尺的距離,如果她是個刺客,那麽,他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


    她苦笑地撇了撇嘴,回身,靠在床框上,閉目小憩了一會兒,可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等她醒來時,窗外的晨光已經布進了屋內。她猛地睜大眼睛,發覺身上披了一件長袍,五爪的龍紋很容易就能認出這是皇帝的衣服。她微詫地看向床上,正對視上康熙的目光,她尷尬地立刻站了起來,躬身行禮,“奴才睡著了,請皇上恕罪。”


    “你確實有罪”,康熙抬手,示意她坐到床邊來,“即便是夏天,夜裏也不能窩在地上睡一宿。朕跟你說了多少次,你這麽就是不把朕的話放在心上,該罰。”


    軒兒無奈地笑了笑,側身坐在炕沿邊上,任由康熙握著她的手,“奴才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還勞煩皇上時時掛心,奴才確實該罰。”


    康熙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額心,“嘴上知道認錯,可到時還是會不聽話。唉,朕真是拿你沒辦法啊。”


    心中雖是厭惡,可臉上還是不留痕跡地平靜著,“奴才昨兒看完九阿哥回來,本想著皇上可能還等著信兒呢,結果就過來了。瞧見皇上已經睡下了,便沒敢打擾。想著皇上或許早上就會問奴才,所以就把守夜的太監打發了,留下來為皇上守夜。”


    康熙聽她這麽說,便問道,“胤禟怎麽樣了?是真的病了嗎?”


    軒兒點了點頭,起身伺候著他穿靴,“確實病了,許太醫已經把過脈了。奴才瞧著怕待在牢裏會讓九阿哥病情惡化,就私自做主,讓九阿哥挪到承露軒去養病了。”說到這兒,軒兒抬頭瞄了一眼他的神情,見沒什麽異樣,又繼續道,“九阿哥就算犯了再大的錯,可他畢竟是皇上的兒子。皇上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生著病還要受牢獄之苦吧?”


    穿好了靴子,康熙起身站了起來,活動了幾下筋骨後,才道了一聲,“這件事,你看著辦吧。在刑部調查清楚前,朕不想再聽到有人提起他。”


    剛剛還和顏悅色的一個人,突然就變得冷酷起來,軒兒不敢再多說什麽,隻是輕輕應了一聲。


    李德全領著宮人們進屋來伺候皇帝洗漱,軒兒一時插不進去手,隻好退在一邊靜靜地看著。穿戴整齊後,倒是康熙對軒兒說了句,“把胤禟的福晉安排進園子照顧他吧。”


    果然,父親還是對兒子狠不下心來,軒兒借此進言道,“宜妃娘娘也很擔心九阿哥的身體。不如,也把宜妃娘娘接過來吧。”


    康熙輕輕嗯了聲,“你看著辦吧”,說完,就走了出去。


    軒兒躬身行禮,目送著他去外間用早膳,心底卻暗自盤算著,依著皇上早上這情形,應該還是沒對九阿哥的大錯釋懷,想要讓皇帝徹底免了胤禟的罪,恐怕不是那麽容易辦成的。接下來,就要看胤禩會怎麽做了?軒兒倒是很樂意看一看,胤禩會對自己的兄弟怎樣的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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