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劍寒江雪,是登名《兵器譜》的神兵利器,融合昆侖冰川下萬年寒鐵鑄就而成的劍身透著徹骨冰藍,貫穿吳黑塔後,劍刃竟然不沾血漬,幽幽藍光散發著無窮寒氣,不斷侵蝕著吳黑塔的傷口。賭命劍客冷笑過後,不願讓寶劍繼續經受玷汙直接拔出,麵露暢快:“寒毒入體,等著死吧!”


    黑鐵壯漢一言不發,身受重傷的他,到了這種時候,滿腦子想的仍舊是怎麽讓段平生活命。


    吳黑塔是個極為單純的人,認定了知恩圖報,便會硬著頭皮一路走下去,無論麵前是刀山還是火海。那夜他遭災民圍搶,本來憑著一身力氣很容易脫身,但他看到衣衫襤褸的災民們眼中蘊含的淚水,便不願傷人,可自家老父也正在忍饑挨餓,不得已,隻能護住要害任由災民們圍攻,胳膊上滿是抓痕牙印,到現在都沒能完全消退。


    他記得,當時路邊圍觀的人很多,但是沒有人出麵製止,直到段平生讓小將軍郭穆賞了難民們五枚大錢,才讓他順利脫身。那時他就想著,怎麽才能報答?可老父還餓著肚子,他選擇用最直接的方式,先把掉在地上的髒饅頭塞入口中,再衝馬車磕頭,而後鑽入人群,但他沒有走遠,他想看清馬車裏坐著的人,卻忽然聽到武幽郡王的名字。


    武幽郡王是誰?不正是他們父子倆拚死拚活奔忙五年後,最終要找的人嗎?


    吳黑塔興衝衝跑回夫子倆暫居的乞丐窩棚,先用拳頭嚇退那些不勞而獲的老痞子老油條,再把這件事告訴了吳誌寶,老人啥都沒說,表情也沒有多少變化,但是那天老卒多吃了半塊饅頭,五年來頭一次睡了個安穩覺。


    之後,吳家父子在街上晃蕩,打聽任何關於武幽王府的消息,可是心思越來越沉,因為他們聽到的大都是負麵消息,武幽王儼然和強搶民女的權貴子弟沒有區別。那時,他們恰好碰到了尋花問柳的雷興國,江東旗老卒忍不住了就上去理論,雷虎當然不認賬,不僅不認賬還要把他們抓到官府去,幸虧吳黑塔機靈了一股,拉著吳誌寶就跑,這才有了後來的當街攔架。


    僥幸逃走的吳家父子過了最為惴惴不安的一天,他們不敢肯定武幽王到底是怎樣的人,但他們更不敢去想失敗的後果,吳黑塔心一橫想一人上陣,可吳誌寶卻說無論如何他要親自把江東旗還給武幽王。就這樣,懷著上陣殺敵的心態,天剛蒙蒙亮父子倆早早等在路旁,饑寒交迫之時看到路邊有賣油餅的小販路過,吳誌寶掏出最後的銀錢,買了張油餅一人一半。吃完後老卒說了句,就當這是斷頭飯了,隨後便迎著刀鋒利斧跪到了大街之上,而急得跳腳的雷興國也立馬想要除掉他們。


    吳黑塔以為連最想說的話都來不及說,就得去見閻王爺,因為雷興國的刀實在是不講道理,他們也知道,王府裏有很多人不想讓他們講道理。吳黑塔看著對麵那些人,覺得很憋屈,胸膛中千萬句想說的話,都想在這一刻傾訴出來,然而雷興國不僅強行在他的嘴上裝了個閘門,還要把他的頭給斬了。


    他很憋屈,很想抒發心中不平,怒罵揭露雷興國這個無恥敗類,隨後武幽王說話了,說了他想說的話,還把他恨不得咬死的雷虎給斬了!看著賊人滾落在地的狗頭,他同樣想咬下左耳當做戰功,可他慢了一步,功勳被老人搶了去,再之後,吳誌寶就走了,走得很安詳,黑鐵壯漢看著心疼,其實心裏挺高興的,因為老人家就是憋著一股氣才走遍遼東活到現在,如今這口氣能發泄出來,比什麽都重要。


    當時吳黑塔就想著,無論怎麽樣都得報恩呐,然後就聽到段平生要為老父守靈三天,他的第一反應是,這下完了,就算搭上小命,恐怕也還不完恩情,隨後他見王府車架向老王府走去,也一度認為段平生隻是說空話而已,直到靈堂建成,武幽王站在了自己身旁,才真正讓吳黑塔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這條命都是武幽王的了,自己必須比他先死一步。


    隻是他沒想到,這個念頭應驗得這般快速。


    寒江雪貫穿胸膛,令吳黑塔意識到自己離死不遠了,但他憋著最後一口氣,一門心思就是想再幹掉一個刺客,給武幽王殺出一條生路來。可是,到底要怎麽殺呢?光是重傷眼前這個刀客就丟了大半條命,全憑信念才能堅持到現在,渾身酸痛,尤其是胸口劍傷,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啃咬攀爬。


    可他不能吭聲啊,一吭聲最後一口氣就散了!


    不行!一定要在這口氣耗完之前,再做點什麽!


    於是,吳黑塔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屬於刀客的虎頭大刀,而被他一拳打得不省人事的刀客,鬆開長刀任其落下。黑鐵壯漢探手一抓返身橫掃,牙關緊咬雙目血紅,衝背劍人攔腰斬去。


    而此時,背劍人正走向撞昏了的小凳子,腿上齒痕隱隱作痛,讓他怒從心來,他無法忍受一個卑賤的小孩子,居然敢如此行事。看著額頭淤青的小凳子,背劍人冷酷想到,用寒江雪殺你純屬大材小用,一腳踏碎你的腦袋得了,反正隻是一段毫無意義的數據而已。


    一腳邁出,懸於小凳子的頭上,看得段平生尤為憂心,卻無能為力,靈力耗盡泥丸空空蕩蕩,他能沒有立即昏倒,全因為意誌堅定,可他除了艱難的維持意識,連走路都極為困難。


    當真隻能看著小凳子死了嗎?


    不甘心啊!


    我可是答應了,要陪他找書院呢!


    段平生發現他能做的,仍舊隻是催動攝魂術,然而泥丸中已無靈力供他使用,可段某人不計後果的用意識探索泥丸宮每一個角落,找尋任何一絲遺留靈氣,在此期間,江東旗魂愈發暗淡,殘缺旗魂上隱隱浮現裂紋,這是透支過度的征兆,如若不加阻攔後果不堪設想,可段平生卻好似瘋魔一般,無視任何代價。


    但終究他還是沒能凝聚起足夠施展攝魂術的靈力,而自己也因為達到極限,眼前一黑……


    後背有刀風呼嘯而來,背劍人渾身汗毛乍豎,想都不想就向一旁閃去,他納悶於吳黑塔怎麽還有這麽恐怖的力氣,又滿是鄙夷對方也就隻有一把子力氣了。堪堪躲過虎頭大刀劃出的渾圓軌跡,背劍人猶豫著是否再賞他一劍,免得徒生事端,可一股發自心底油然而生的強烈危機,讓他停下了動作!


    “師弟!”


    蒙麵頭領滿目悲戚,運氣十二成力道,悍然硬抗幾記落花掌,大步流星直衝向吳黑塔,大刀高高舉起,聲嘶力竭:“納命來!”


    相比空有力道的吳黑塔,蒙麵頭領的虎頭大刀更為有章法,刀身下落時,有內力施加於掌中,通過刀柄走過刀身,最終凝聚至刀頭最鋒利處,悲憤至極的蒙麵頭領在這一刻,忽然明悟始終無法悟透的一記刀招,但他卻毫無喜色,隻想將這重傷師弟的傻子一刀砍死!


    大刀攜卷雄渾氣勢,令追擊而來的韓笑都無法阻止,刀鋒外凝聚起一層殊為鋒利的氣機簾幕,這能保證他毫不費力的將吳黑塔一刀兩斷。蒙麵頭領恨不得吳黑塔能多幾條命,這樣才可以發泄他心中的所有不快,眼裏見到吳黑塔手中揮舞的虎頭大刀,更是氣惱不已,這刀也是你配用的?這不堪入目的刀法能殺人!


    就讓老子來教教你怎麽用刀吧!


    隻不過,學費是你這條狗命啊!


    虎頭大刀勢如破竹,衝吳黑塔當頭斬下,黑鐵壯漢無計可施,因為他手中的長刀匯聚著他身上最後的力氣。


    爹啊……


    兒子這就來找您了!千萬別走得太快啊!


    吳黑塔用眼角餘光看向靈床上的吳誌寶,心中充滿悔恨,要是他會一點武道,也不至於連救命恩人都保不了,可惜,一文錢難倒窮家漢,連溫飽都是問題,何談習武?然而結果有些出人意料,吳黑塔覺得自己手上似乎遇到什麽阻礙,接著一股熱流噴了滿臉,他扭過頭去駭然發現,蒙麵頭領居然被他攔腰砍斷!


    這是怎麽回事?


    所有人都驚呆了!吳黑塔難以置信的看著死不瞑目的蒙麵頭領,隻覺得是老父的在天之靈保佑了他。可韓笑與背劍人卻驚異看向昏昏欲倒的段平生,他們十分篤定,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昏昏沉沉之中,段某人體會到了似曾相識的感受,如同情人撫摸般溫暖,迅速安撫著他躁動不已的疲乏精神,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冰涼氣息浸潤著他幾近枯竭的泥丸,彌補江東旗魂上的細密裂紋。


    恍惚之中,段平生終於想起上一次在哪裏遇到類似感覺,就在攬風望月樓,就在那個恬淡女人麵前,就在她含情脈脈同自己對視的時候。


    那一天,段平生莫名倒在棋盤,此時此刻,才終於意識到個中緣由。


    自從降臨到武幽王府起,段某人還沒有哪一天的精神狀態比現在好,他能夠看清蒙麵刀客恐怖傷口處迸濺的滴滴血液,察覺美人韓笑眼中生出的激動光芒,也捕捉到背劍人眼中的惶恐與轉身奔逃的細微動作。


    背劍人怕了,出離的害怕了,他忽然想起自己麵對的對手,是那位縱橫江山的段王爺,埋藏在心底的恐懼於此時再度占據了他的心靈。作為段王爺的對手,無論前期占據怎樣的優勢,都不要沾沾自喜,因為到最後勝利的都隻能是他。


    背劍人不想死,這關乎自己的未來,所以他轉身就逃,絲毫不管那一死一傷的師兄弟。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還要把消息透露出去!我還要成為啟天公會的高層!衝擊下一輪賭命遊戲的天下第一!”


    仿佛魔怔了背劍人碎碎念著,他竭盡所能催動輕功,隻為早一步逃出王府,但是在場之中有一個人,無論境界還是輕功都比他要高出一籌。韓笑接到段平生示意,毫不拖泥帶水的施展輕功碧水踏波,手中亮出朵朵百花,閃電般拍打到背劍人的身上。


    而段平生此時也沒有閑著,靈氣不僅完全恢複,甚至總量升至一百點,他當即耗去九十點靈氣催動江東旗魂,施展最強攝魂術。此時此刻,一心倉皇逃竄的背劍人被韓笑一掌打歪了身子,不經意間同段某人對視,隨後身軀一僵,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得不說,韓笑容貌嫵媚天成,可動起手來,比一般的男人還要狠辣。


    她見背劍人動彈不得,一把奪過名劍寒江雪,隨後幹脆利落的結果了他。


    我……怎麽就……死了呢?


    難以置信的背劍人緩緩閉上眼睛,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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