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一人當街縱馬攔在了段平生的車駕之旁,他聽得賈龍陽的稟告,便麵無表情的推開宛如水蛇般黏著自己的念奴嬌,掀開車簾,看到了麵色沉重的王府副統領古夏。


    “何事?”


    段平生淡淡問道,古夏來不及下馬便直接出言:“稟告王爺,將軍回府,將所有邊軍帶走了!”


    “哦?”段平生眉頭微微挑起,沒有料到李長林的動作居然這麽快,他沒有怪罪古夏等人未能阻止,畢竟那一位是王府裏說一不二的存在,他輕輕頭,示意古夏不必擔憂,轉而問道,“你可知將軍把人馬帶到了何處?”


    古夏抹了把汗水立刻應答:“北城門外!”


    聞言,段平生眼眸低垂,心中有了不妙的感受,他沒有選擇回府,而是立刻下令前往城外的邊軍大營。旁邊麵露焦急的賈龍陽,倏爾變色,立刻說道:“王爺,萬萬不可!”


    段平生知道賈龍陽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可他卻知道,剛剛取回部分兵權的賈龍陽,比他還要在乎那數百邊軍。段平生大手一揮:“我意已決!”


    賈龍陽張了張嘴,聽得段平生言語之堅決,便沒有繼續勸阻,而是猛地駕著馬車,掉頭向幽州北門趕去。曾經在李長林手下任職將領的賈龍陽最是知道,自家的這位將軍,對於長林軍的管轄是何等嚴苛,那些留在幽州的數百邊軍恐怕也沒有想到,李長林會這麽早的趕回,否則,當初也不會那麽堅決的選擇讓李江北一人趕赴邊關。


    而賈龍陽陡然聽得李長林的消息,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惶恐之感,他與那些邊軍兵丁都是一個打算,那便是希望段平生能夠在李長林離去的這段時間,徹底站穩腳跟,就算沒辦法達到和那位將軍分庭抗禮的地步,也能讓他們能夠暫時安身,並獲取一絲一飛衝天的可能。


    假如,段平生能夠在與李長林的對抗中,僥幸獲得勝利,那他們這些人必然會得到更多的晉升機會,別看賈龍陽長得五大三粗,可他卻早就為自己的這場豪賭做好了打算。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那位將軍突然返回,直接帶走了數百邊軍,讓賈龍陽不由得為自己的前程捏了把汗。


    他的雙手緊緊地祖攥著韁繩,於心中問道,要是將軍讓我重歸他的麾下,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此時,賈龍陽的心思變得無比雜亂,他竭力讓平穩躁動的氣息,盡量不讓段平生有所察覺。然而段某人怎麽可能會忽視賈龍陽的變化,雖然賈龍陽隻給段平生留下一道背影,並且其中還隔著一道車簾,但段平生仍舊能夠看出賈龍陽的背脊稍稍彎曲,不似先前那般挺直。


    看來,本王的威勢,還不足以讓手下的人毫無理由的選擇堅定的站在自己這一邊。


    既然如此,那擇日不如撞日,幹脆就今天會會那位將軍吧!


    段平生打定了主意,便開始閉目養神,一旁的念奴嬌見他麵色沉毅,也不再動手動腳以色相勾引,賈龍陽牟足了勁駕著馬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向幽州北門,而古夏則先行一步,提前安排防止守衛北門的兵卒動手攔截。


    然而,王府車駕還是在城門處被人攔了下來,而出手攔截的那位不是別人,正是幽州副將郭臨安。古夏先前趕赴城門,看到郭臨安的身影,便知道要壞事,果然自己剛想上前秉明情況,便直接被兵士攔截,態度無比強硬,直言郭將軍有要事辦理,不接受閑雜人等的求見。


    可直到段平生乘坐馬車趕來,那位幽州副將都坐在城牆陰涼處喝著茶水吃著瓜果,哪裏有半處理要事的樣子?分明就是為了堵截武幽王府的車駕。


    而古夏甚至能夠猜測到,這完全都是郭臨安自己的主意,因為那位將軍完全不在乎段平生是否會追趕而來。


    馬車被路障逼停,讓賈龍陽立時暴喝出聲:“誰敢攔截王府車駕?”


    “呦嗬!好大的架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馬車裏坐著的是燕王殿下呢!”郭臨安皮笑肉不笑的譏笑出言,“本將奉命鎮守於此,為免聶大人接任刺史出現半差池,凡出入馬車,一律要接受檢查!”


    “嗬!”段平生剛剛從刺史府出來,完全沒有聽過郭臨安所言的戒令,立時寒聲喝問,“不知郭副將,是誰下的戒嚴令?”


    郭臨安拱了拱手,笑吟吟的說道:“自然是上峰了!”


    “一派胡言!”段平生猛地掀開車簾,逼視郭臨安,“本王剛剛從刺史府出來,怎麽沒聽說過相關戒令?郭副將,本王勸你不要沒事找事!”


    麵對段平生的壓迫,郭臨安神情不變,冷冰冰的答道:“這道命令由李長林李將軍親自下達,要是王爺不信,大可親自找將軍詢問啊!”


    看著郭臨安有恃無恐的樣子,段平生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家夥打得主意,這李長林的狗腿子今天是鐵了心要將他攔截於此,就算他明知道李長林不可能下作到發布這等命令,卻也沒辦法進行對峙,更何況,就算他選擇對峙,李長林也很可能臨時改口,讓他啞口無言。


    郭臨安看著段平生麵色陰沉的樣子,心中竊喜不已,先前遭到李長林寒聲怒斥的怨氣也隨之消散。


    由於郭臨安幫助李江北和羅白羽刺殺段平生,險些壞了李長林蓄謀五年的大計,便直接遭到他劈頭蓋臉的喝罵,並且是當著所有手下的麵,讓他好沒麵子。因而,料到段平生會追趕而來的郭臨安,準備在段平生的身上發泄憤懣之氣,反正黑的白的全憑自己一張嘴,就算你是武幽王那又如何?


    有膽子就衝關啊!到時候必然治你一個目無王法的罪責!


    沒膽就忍氣吞聲接受檢查,本將不會怎麽為難你,頂多搜出一些違禁品,強行將你們這些人扣押在此!


    郭臨安得意的看著段平生,量他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在自己的手中吃癟。


    而段平生既不想以武犯禁,也不會讓郭臨安的手下檢查自己的車駕,隻是手中突然翻出了一塊令牌,輕描淡寫的亮了出來:“郭副將,本王奉聶鋒鏑聶大人之命,特來出城查辦要案,還不速速開門,要是耽誤了案子,你的腦袋可擔待不起!”


    郭臨安的眼眸倏地盯緊了段平生手裏的令牌,此乃冷麵判官的身份令牌,就算他沒見過真的,卻也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段平生絕對不會拿一個假的糊弄自己。頓時,他心中驚疑不定起來,因為他從來沒有聽說過,聶鋒鏑和段平生的關係會要好到這個地步。


    郭臨安打死都不相信,冷麵判官會將一個要案交給武幽王來查辦,唯一的解釋便是段平生假傳命令,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段平生和聶鋒鏑談判之後,便主動討要了冷麵判官的身份令牌,此舉主要是為了安撫人心,讓那位惴惴不安的西城守將徹底放心,殊不知,居然派上了別的用場!


    而相同的問題此時出現在了郭臨安的身上,他沒辦法找聶鋒鏑對峙,也不敢去找那位眼睛裏容不下沙子的冷麵判官對峙,但他並不甘心就這麽將放過段平生,冷哼一聲,怒然說道。


    “有什麽案子,需要堂堂武幽王來親自辦理?王爺,就算你要說謊話,也得靠譜不是?本將倒要問問,你要辦的是什麽案子?去哪裏辦案子?可有證供抑或具體線索?要是這些都沒有,恕末將無法直接放行!萬一王爺的馬車上窩藏著一位逃犯,那我可沒辦法向上頭交代。”


    郭臨安陰陽怪氣的說了一通,令段平生的表情徹底冷淡,他冷冷的盯著對方:“郭將軍,本王已經聲明,此事由聶大人親自交代,事關機密,不可告於旁人,若是郭將軍繼續一意孤行,那休怪本王直接強闖了!到時候要是聶大人怪罪下來,本王定然將你的態度如實秉明,屆時,本王要親眼看著你數罪並罰,輕則革職,重則流放!”


    聽得段平生斬釘截鐵的言語,令郭臨安心中一驚,雖然他也是咋呼段平生,卻也不似對方這般態度堅決到了此等地步,而段平生的表現,也讓這位幽州副將不得不好好考慮,段平生說的是真是假?而郭臨安也知道,自己因為契丹異族的事情,身上還背著瀆職之責,此番要是再得罪了聶鋒鏑,那不僅無法從輕判決,更會引得冷麵判官的上任首把火,燒到自己的頭上!


    郭臨安心中不由得忌憚起來,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即將下令的段平生,最終還是咬牙揮手,選擇放行,他突然擋住王府車駕畢竟名不正言不順,要是段平生真的選擇以武力強闖,彼時對簿公堂,他也沒辦法徹底占據上風。


    不得已,在形勢麵前,郭臨安隻能選擇讓步,而段平生則冷笑一聲:“郭將軍,今日的恩怨,本王記下了!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猜本王到底是不是君子啊?”


    郭臨安看著段平生的鐵青麵色,訕訕一笑,沒有應答,而是一聲不吭的走到一旁,目送王府車駕在眾多護衛的簇擁下,飛快的衝出門去。


    這時,有手下湊上前來,悄聲問道:“將軍,是否派人盯著他們?”


    心中越發憋屈的郭臨安猛地將此人一腳踹開,不管段平生說的是真是假,他都不想知道真是結果,有道是眼不見心不煩,當著噤若寒蟬的兵卒們,郭臨安徑直離開了此地。


    而駛出城門的王府車駕,則飛快行進於寬敞的官道之上,古夏奉段平生的命令,前去災民大營中尋找丐幫部眾,探查李長林與數百邊軍的下落,馬車剛剛離開災民營地的範圍,古夏便前來複命,秉明李長林帶著人馬仍舊趕赴了邊軍大營所在的山坳之中。


    這樣的答案,讓段平生眉頭一挑,判斷出李長林盡管從邊關回返,卻沒有帶著多少人馬,否則,他就不會選擇山坳中的小型軍營,而是選擇另外一個大型駐紮地。


    不用段平生下令,賈龍陽便全力驅趕著馬匹,飛快的奔向了邊軍大營所在的山坳,果不其然,李長林帶回的人馬便駐紮於此,段平生粗略的看了一眼,大概有五百人左右,這些都是李長林的親衛軍,個個龍精虎猛,體魄健碩,縱然是隸屬於李江北的三百親兵都遠遠無法比及。


    而讓段平生心生惱火的是,此時此刻,歸順自己的三百兵丁全都被綁了起來,跪在剛剛搭好的營帳之前,經受著皮鞭的抽打。


    那三百兵丁倒也還算硬氣,背上滿是血淋淋的傷痕,但討饒聲響寥寥無幾,可這卻讓動手之人越發狠辣,一時間鞭撻之音此起彼伏,響徹整個山坳,而剩下的兩百親衛軍,則麵無表情的警戒營地,看到段平生的車駕,不由分說的攔了下來。


    一位滿身盔甲的校尉喊道:“來者何人?膽敢強闖大營?”


    賈龍陽看到此人的麵龐就氣不打一處來,張口便罵:“姚傻子,睜大你的狗眼瞧好了,這是王爺的車駕!”


    姓姚名沙的校尉,自然是知道馬車之中坐著何人,不過他仍舊沒有半讓路的意思,手中長刀直指賈龍陽的麵龐,輕蔑一笑:“老子隻知道將軍,可不認什麽廢物王爺!”


    對於長林軍來說,段平生這位武幽王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平日裏總會拿王爺這個名頭進行嘲諷,此時當著段平生的麵,更是沒有半分收斂,引得眾多親衛軍跟著嘲笑起來,頓時,笑聲傳遍了整座邊軍大營。


    聽得震耳欲聾的嘲笑聲,段平生直接跳下了馬車,既然到了目的地,他便不想繼續窩在馬車之中。而他的突然出現,讓嘲笑聲驀然一滯,因為現在這位武幽王和印象之中相差甚遠!


    作為李長林親衛軍的他們,基本上全都見過李江南的模樣,弱不禁風,唯唯諾諾,半王爺的架勢都沒有,而現在的段平生,卻是人高馬大,器宇軒昂,強勢眼神掃視一周,最終看向那斂去笑容的姚沙麵龐,淡淡說道:“你若再口出狂言,本王就讓你……”


    “變成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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