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武王李長風入獄,群龍無首的沒落王府,隻能聽命於李長林,但由於李長林在萬碑山一戰中,同其兄長李長風分庭抗禮,致使武王軍未能及時調度,才令武王府在契丹異族的突襲下,元氣大傷。


    雖然李長風入獄了,可他麾下的眾多英才卻活下來不少,這位李長林統合武王軍的工作增加了不少難度,可他不知道通過怎樣的途徑,與唐皇取得了聯係,使得權力洗牌後的幽州權貴全都站在了李長林的一方,並最終成功拿到了武王軍的控製權,並大刀闊斧的開始裁撤合並。


    其間,隸屬於李長風的眾多英才,要麽及時脫身奔赴他鄉,要麽以命相爭慘遭迫害,彼時的武王軍旗沾滿了自己人的鮮血,最終黯然倒下,換做了一麵長林旗。


    用強硬武力抹除了冒頭的幾人,李長林稍稍放緩了自己的步伐,畢竟他需要人手來統領軍隊,要是把所有人都殺了,單靠他一個的力量可沒辦法笑傲疆場。而在此期間,李長林用一種蠱惑的方式,日日夜夜向手下與兵卒傳輸著這樣一個概念。


    那閉門不出的武幽王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而唐皇之所以讓他繼承王位,而非更加傑出的李江北,蓋因為唐皇想讓他作為傀儡。若想維護武王軍的榮光,便必須完全服從於他李長林一個人的意誌。


    起初,長林軍的軍卒們還有些抗拒,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所有人都被潛移默化了,到現在,即便是夥頭兵平日裏,也總是無所顧忌的嘲諷武幽王為廢物一個。


    而身為李長林的親衛軍,更是不屑於武幽王的存在,他們對李長林忠心耿耿,無比堅定的認為身為唐皇傀儡的李江南,隻能讓武王府的威名繼續蒙受恥辱,因此哪怕當著段平生的麵,也不想掩飾心中的鄙夷,那親衛軍校尉姚沙一手叉腰,一手握刀,哈哈大笑道:“長林軍裏從來都沒有什麽狗屁王爺!”


    說完,姚沙還很是不屑的衝著腳下唾了口痰,而跟隨他守衛大營的親軍也全都效仿,繼而肆無忌憚的望著馬車出聲嘲笑。


    笑聲很是刺耳,讓段平生的雙眉直接擰在了一起,雖然這樣的場景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卻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堂堂王爺會遭到普通軍卒的集體唾棄!


    這令他不由得想起縱橫江山的時光,彼時的段平生深受軍卒愛戴,而正是因此,武王軍才能在段平生的指揮下,披荊斬棘,縱使前方有千難萬險也不曾有半分猶豫。


    好手段!


    段平生暗惱歸暗惱,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李長林做出了最為正確的選擇,那是的李江南深受寒疾影響,簡直就是李長林用來樹立靶子的不二人選。既能讓武幽王徹底遠離軍隊,也能通過集中發泄來整合軍心。


    “隻是這個手段,未免陰狠了些。”


    段平生冷哼一聲,便掀開車簾,直接跳下了馬車,麵對著震耳欲聾的嘲笑聲,麵無表情的掃視所有親軍兵卒。


    而段平生的陡然現身,令笑聲驟然一減,隻因為段平生的模樣,實在是難以同印象中那道弱不禁風的身影,聯係起來,負手而立的段平生,昂首挺胸,不怒自威,冷冽眼神掃過眾人,暗含泥丸劍氣,令有些心性不堅的親軍兵卒,驀地閉上了嘴巴,沒了笑容,而那笑得最歡的姚沙,也不得不收斂起狂傲姿態,連連打量著段平生的裝扮。


    此人手戴重樓戒,身著錦王服,看樣子的確是那個廢物王爺不假,可……


    姚沙心中不由得嘀咕了起來,實在是難以相信,這才不足月餘的功夫,瘦弱不堪的廢物王爺居然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而在他打量段平生的同時,段平生也將目光停到了他的身上,淡淡說道:“本王倒想看看把你剁了喂狗,會不會變成狗屁!”


    姚沙神色一變,暗自咬牙,越發覺得眼前的廢物王爺實在是徹頭徹尾的變了樣子,要是單單外表出現變化還好說,可曾經唯唯諾諾避世不出的性子,竟然徹底消失,看此情形,竟是比他自己還要傲慢一些。


    而段平生的言語,也讓親軍兵卒察覺到了不同的味道,笑聲漸漸斂起,轉而化作隱隱殺氣,他們不約而同的握著各自的武器,隻等姚沙一聲令下,便會毫不猶豫的動手將段平生擒拿。在他們眼中,武幽王從來都不是什麽值得尊敬的東西,因而這才膽敢衝段平生亮出刀鋒劍刃。


    “反了你們!”


    段平生的神情驟然變得無比冰冷,暴喝一聲,令姚沙的神情一變再變,隻覺得眼前這位可不是比自己傲慢一些,簡直是傲得沒邊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非但沒有退縮半分,反而變得越發強勢,使得剛想下令捉拿段平生的他,突然閉上了嘴巴,對現在的武幽王有了更新鮮的感受。


    賈龍陽和念奴嬌察覺姚沙的麵色陰晴不定,便直接護在了段平生的兩旁,隨行的眾多侍衛則在古夏的帶領中,隱隱結成戰陣,隨時準備同長林軍卒兵戎相見。


    校尉姚沙看到了賈龍陽和念奴嬌的動作,暗自思索段平生定然動用了某些手段,才讓賈龍陽這般的死心塌地,至於那念奴嬌,他自然也是見過的,攬風醉月樓的樓主,幽州城裏認不得她的人可沒有多少,而念奴嬌的歸順,更讓姚沙生出了匪夷所思的感覺,覺得段平生肯定施了什麽妖法,才讓那出了名的蛇蠍美人歸順與他。


    段平生倒也沒有用什麽妖法,隻是利用了一顆毒蠱而已,段平生沒有告訴念奴嬌,日夜佩戴那月石碎片,便可逐漸化解體內毒蠱,他並不知道念奴嬌能否察覺到毒蠱的變化,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暫時還沒有背叛的想法,所以才將她帶在了身邊,從而讓姚沙斂去了動手的想法。


    隻是,營門處出現的動靜,注定不會逃過將軍李長林的耳朵,可他遲遲沒有表態,便隱隱透露著不想讓武幽王一行進門的意思。有著李長林作為靠山,姚沙覺得自己不必顧忌什麽,但為了免於遭到念奴嬌等三位高手的圍攻,他選擇了強硬對待。


    “王爺,請你現在搞清楚,我們是長林軍,隻會聽從將軍的號令,反與不反,還輪不到你來指教!”


    姚沙不動聲色的露出防守姿勢,陰陽怪氣的說道,段平生聞言,輕輕瞥了他一眼:“本王可還記著,長林軍在朝廷名單上劃分在武幽王府的麾下,軍中糧餉,也多是出自王府內庫,固然是莊半城的捐贈,也總是以武王軍的名義,你現在卻說,本王沒有資格指手畫腳,當真可笑!”


    論起都嘴皮子的功夫,姚沙自然是拍馬不及,不過,他仍舊不服氣的說道:“王爺近些年,可從來沒有打理過王府的事情,我們這些刀口舔血的家夥,也沒有從你的口袋裏拿到半糧餉,要不是將軍,別說長林軍,就是武幽王府也得徹底倒了。現在長林軍好不容易進入的正軌,王爺卻突然跳了出來說我們造反,這還不可笑?”


    段平生搖了搖頭:“你少給本王偷換概念,將軍是王府中人,本王乃王府之主,爾等膽敢衝本王亮出兵刃,與造反何異?還不速速讓開通路,否則待得本王執掌武王軍,定然重罰你等!”


    “哈!”


    校尉姚沙似乎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言語,而旁邊的親軍兵卒也紛紛嗤笑起來,他們可不覺得段平生有可能執掌長林軍的大權,至於那早已是過去式的武王軍,怕是眼前這家夥做夢不淺。


    “老子正想知道你的性子怎麽變了呢,原來是犯了失心瘋啊,否則也不會白日做夢了!”姚沙冷笑著看向段平生,有誰不尊重將軍李長林,他和他的手下會讓那個人知道代價,哪怕那個人是武幽王,也沒有半例外。


    而段平生卻不覺得這是做夢,他堅信自己能夠奪回軍權,並且這一天不會遙遠。


    看著徹底打算堵住營門的姚沙等人,聽著山坳中回蕩的鞭撻之聲,段平生開始盤算命人強闖大營,雖說己方人數並不占優,可光是五重樓以上的高手就有三個,想要衝進大門還不成問題。


    但就在這時,坐鎮帳中的李長林終於傳來了命令,一道中氣十足的嗓音突然命令道:“姚沙,放行!”


    聽得李長林的話,縱使姚沙再看不慣段平生,也必須命人讓開通路,放段平生一行進入營門,當然,放人並不耽誤他出言嘲諷:“老子等著王爺執掌武王軍的那一天,不用你來重罰,老子就把腦袋割下來給你當球踢!”


    旁邊的親軍兵卒紛紛出言,大抵上都是嘲弄段平生的言語,而段平生卻不再理會這些人的冷言冷語,因為遲早有一天,這些人會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而實際上,這些身為李長林親衛軍的心腹人馬,早就處於段平生的必殺名單之上。


    再度來到邊軍大營,早先那把大火留下的痕跡早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嶄新的屋舍營帳。


    段平生邁步而來,吸引到那三百行刑之人的目光,他們完全不在乎段平生的存在,反而更加起勁的揮舞著手中的長鞭,令山坳中回蕩著更加響亮的劈啪聲響。


    而與之相反的是,那些有意歸順段平生的三百邊軍兵丁,則再也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紛紛咬緊牙關,硬抗長鞭,頭顱低垂,完全不去看段平生等人的身影。


    這一景象,令段平生心中意識到,恐怕自己要是不證明些什麽,這三百邊軍將徹底回到李長林的麾下,而他想要再行找到長林軍的突破口,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


    段平生麵無表情的看向那座深沉營帳,步履堅定的抬步走去,同時在心中思索著,應該如何應對強大又孤傲的將軍閣下。


    親衛軍中,另一位身披盔甲的校尉,站在營帳旁邊監督鞭刑過程,他隻是輕輕的瞥了一眼段平生,便將視線收回,等到鞭撻計數達到一定數目,就出言喊道:“二十!”


    李長林下令鞭刑五十,熬過去就既往不咎,熬不過去死了活該,鞭刑還未度過一般,那三百兵丁的背上便滿是傷痕,縱然是體格強健之人,也難以承受這等酷刑,就更別提其他稍弱的存在了,跪在地上的背影搖搖欲墜,顯然能夠堅持到最後的人,寥寥無幾。


    但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將希望寄托在段平生身上的卻是一個都沒有,他們這些舍去李江北轉頭段平生的兵卒,已經嚐到了背叛的代價,而現在當著李長林的麵,自是不敢再起二心,真要是當眾向段平生求救,指不定還會嚐試到更加殘忍的酷刑。


    這些邊軍兵丁們想著,真要是這樣被直接打死,倒也省心,免得日後再遭到長林軍的其他人排擠,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至於段平生……他們不敢指望,實在是因為將軍的威勢過於強大。


    而段平生卻不在乎這些人心中的想法,他今天前來,不是隻為了解救三百兵卒,他更想在與李長林的初次交鋒中,挽回自己在長林軍中的地位。


    因此,站定於營帳之前的他,命令念奴嬌等人留下,不顧賈龍陽和古夏的勸阻,隻身一人同那位監督鞭刑的校尉擦肩而過,徑直走入營帳之中,看到了端坐於主位上的將軍李長林。


    這位將軍,此時正拿著小刀,無比仔細的切割著麵前盤中的羊腿,很難想象,這樣一位孤傲的沙場悍將,會選擇這麽慢條斯理的吃法,而李長林卻全神貫注的動用著小刀,完全沒有在乎營帳之外的鞭撻聲響,以及段平生的到來。


    李長林沒有說話,段平生便主動出言:“見過二叔。”


    “不敢當。”


    李長林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顯然不想給段平生好臉色,既是因為段平生迅速的拉起自己的人馬,又是因為段平生在營門外的那番話。


    想要重新執掌武王軍?


    李長林甚至都不屑於冷笑,因為他哈姚沙等人一般,認為段平生純粹在說夢話而已。


    既然一個人習慣於白日做夢,那他已經夠可憐了,何必繼續投去毫無意義的嘲笑呢?


    反正再怎麽嘲笑,也不會讓他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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