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山。


    地藏門臨時的指揮所。


    東宮絕坐在房間裏唯一的椅子上,眼神不善,他正在竭力克製自己的怒火,而同時處於房間裏的地藏門成員一個個都低著頭,誰也不敢這時候去觸黴頭。


    發現連找茬的機會都沒有,東宮絕越發的煩躁起來,右手的大拇指反複的塞進嘴裏,啃咬著指甲,一邊呢喃著:“一群廢物,還號稱什麽地藏門的王牌殺手,結果到最後連個女人都抓不到……廢物廢物廢物廢物廢物廢物……”雙腳抖動的頻率也在跟著碎念的節奏變快,陰沉不定的眼神裏浮現了叫人心寒的光芒,“有杜輝的消息嗎?”這一次,是在詢問部下們,好半天,才有一位負責通訊的成員硬著頭皮的低聲答道:“除了幾天前聯絡我們任務失敗後,就再也沒有……”“廢物,我就不該對連國家都守不住的垃圾抱有期待,耗費了地藏門無數的人力財力,所統籌的暗殺計劃,最後隻殺掉了岑菲伊手下的一群垃圾,無能!你們簡直……”咆哮聲回響在屋子裏,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壓低了腦袋,這時候和東宮絕的視線接觸到,絕對不會有好事,屋子中央,地藏門的首領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氣急敗壞的踩踏著地麵。


    “唔啊……”忽然間,激憤中的東宮絕失聲慘叫一聲,痛苦捂住了眼睛,與他有著契約聯絡的飛鳥在附近被殺了。


    “剛才是什麽……今天是誰負責巡邏?”“是盧楠。”有人巴不得引開話題,趕緊回答道,“讓那廢物滾進來,有人入侵!”“轟隆”像是為了驗證東宮絕的判斷,小屋的牆壁被輕鬆的轟裂開來,兩名渾身是血的地藏門成員被丟了進來,其中也包括了今天巡邏的負責人盧楠。


    “保護首領!”眾人整齊的聚集在了東宮絕身邊,拔出了身上的武器,入侵者拿著一柄顯眼的大刀,踩著木屑走進屋子裏,他的容貌對眾人而言實在太熟悉不過了,革命者魔女岑菲伊的保鏢鶴!


    “找到了,你這隻縮頭烏龜。”手中的大刀旋轉在雙手手指上,最後被重重的砸在腳邊,鶴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但熟悉他的人一定能明白,如今的他已經不能用憤怒來形容。


    “是時候該付出代價了。”


    名為血的代價!


    “代價?是來為什麽人報仇的嗎,反正根據我的猜測,岑菲伊那賤人肯定沒死,那麽,還有什麽人的性命值得你殺到我身邊來嗎?”東宮絕站在部下們後方,自認為安全的譏笑著,“總不會是為了那群保護岑菲伊而死掉的垃圾吧?”“我的弟弟……雖然很弱小,甚至是膽怯,可他終歸是我的弟弟,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守護了小姐,已一名武者的身份犧牲。”“廢話真多,區區一個弟弟罷了!”距離鶴最近的一名地藏門殺手拔出了腰間的長劍,迅猛的逼近過來,可本來還應該豎立在地麵上的大刀不知何時已經被橫掃起來,將突襲的殺手攔腰斬斷,熱血形成一道弧形,灑落在鶴跟前,而始作俑者不為所動的繼續著他的發言,“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不成器也好,隻有b級武修的實力也罷,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你們奪走了我重要的東西。”“囉嗦,那種垃圾的死活怎麽樣都好,重要的是我和岑菲伊對弈的輸贏,區區一個打下手的廢物,不要來礙事,殺了他!”東宮絕瘋狂的尖叫起來,身邊的殺手們在刹那一起衝了上去,就算再厲害,麵對那麽多a級武修的聯手也不可能安然無恙!


    鶴微微抬頭,漫不經心的說道:“我聽說地藏門使用率在70以上的a級武修都派去追殺小姐了,也就是說,在這裏的所有人……都不可能贏我。”大刀輪舞,像是收割生命的花輪,旋轉著碾壓過去,凡是觸碰到的人無一不被砍成了碎片,就算有人僥幸趁亂打中了鶴,也無法在硬化後的身軀上留下傷痕,這就是使用率70以上的a級武修所展現的差距!


    終於,房間裏的人之剩下了東宮絕和鶴。


    這位以瘋狂聞名的殺手頭子反而平靜的掏出一塊手帕,擦去了濺在臉上的血跡,神經質的笑道:“真臭。”手帕就這樣隨意的丟在了那些被砍成肉塊的碎片上,接著與鶴的目光接觸到一起,“那麽,我的部下都被殺掉了,在外麵放風的人恐怕也是一個不剩,接下來你打算如何,連我也殺了?”狂妄至極的反問,令鶴皺起了眉頭,“來這裏,當然是要將你殺死,來祭典我的弟弟。”“哈哈……哈哈哈哈……”“你笑什麽?”鶴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


    “你是白癡嗎?一旦我死了,革命者能有多少好處?百裏賢會順勢上位,取代我的位置,變成一個讓你們更加難對付的敵人,起碼,我的瘋狂是一把雙刃劍,在岑菲伊的謀劃下,一定有能對付我的計策,換上百裏賢這麽一個難纏的對手,值得嗎?”麵對近在眼前的刀刃,東宮絕則開始了滔滔不絕的演講,神情激動的已經略顯瘋狂,而鶴的眉頭越來越緊皺。


    “那麽,為了一己私怨,而出手殺死我的你,其實隻會對岑菲伊造成困擾罷了,畢竟,活著的我,遠比死掉的我更有價值。”東宮絕在試圖說服對方的同時,雙眼似乎望著遙遠的地方,突然間,又是一陣刺痛襲來,自己用來監視附近的鳥類又被人殺掉了,“可惡,快讓你的部下住手,那些烏鴉被殺掉的話,連我也會受傷!我可是對你們革命者還有大用處的重要人物!”“噗嗤”大刀的刀刃就這樣刺進了東宮絕的胸膛……


    “哎?”臉上囂張的神情瞬間石化,東宮絕仿佛難以相信的慢慢低頭,看見了半柄沒入胸膛的刀刃,還有跟著湧出的鮮血,這是自己的血,而不是其他那些廢物的,“等等……你沒明白嗎……殺了我,沒有好處,你……是白癡嗎……岑菲伊她一定不會讓你這麽做……”“白癡的人是你,讓我來取下你人頭的,正是小姐本人,她已經安全離開了永夜林。”看著東宮絕那得意的神情漸漸變的扭曲和恐懼之後,鶴有一股說不出的快意,用力攪動,刀刃絞爛了東宮絕胸膛內的器官,血肉不停的爆裂開來,“啊啊啊……啊啊啊啊……”翻起白眼,東宮絕那對著天花板張大的嘴臉發出哀求的聲音都辦不到,最後隻能在心裏不停的詢問。


    為什麽?


    “你太高看自己了。”看出東宮絕死前的疑問,鶴冷漠的抽回大刀,“對於小姐而言,敵人是誰並不重要,因為她是戰無不勝的,你也好,百裏賢也好,都是小姐遲早要屠殺掉的獵物罷了,不會太久的,下一個就是百裏賢。”看著東宮絕伸出雙手在身前痛苦的抓撓著,最後咽氣的倒地,鶴沒有複仇後的暢快心情,反而充滿了虧欠感,他不是蠢材,東宮絕說的話其實有一定道理,比起像條瘋狗的東宮絕,百裏賢是更讓人頭痛的對手。


    自己給小姐添麻煩了……


    割下了東宮絕的人頭,鶴走出屋外,匯合了張源的部下,朝著岑菲伊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夕陽的餘暉落在了破落的村莊裏,幾天前,就是在這裏,革命者的成員們用生命掩護了岑菲伊離去,重歸故地,身邊的追隨者幾乎都換了模樣,作為之前核心戰場的大戶人家院落裏,豎起了一塊塊簡易的木製墓碑,上麵鐫刻了不少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其中,名為鶇的字眼最為眼熟。


    岑菲伊獨自一人站在這片墓碑前,沉默了快半個多小時,身後不遠處,久違逢麵的三聖天們則是各懷心思的聚在一起。


    張源瞥了眼岑菲伊的背影,咬著雪茄的嘴含糊的說道:“不幸中的萬幸,小姐活了下來,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鶇沒資格擔當護衛那麽重要的職責,但這次他做的很漂亮。”“言辭再好聽,也掩蓋不了他弱小的事實,如果換成我在場,壓根就不會讓地藏門的垃圾有機會那麽囂張。”小醜毫不掩飾自己對鶇的輕蔑之情。


    重新披上黑色鬥篷的林映音正想說什麽,看到了從遠處而來的鶴,在他手上還拎著東宮絕的首級。


    “小姐也變得感情用事了。”小醜並不讚成這個時候殺掉東宮絕,但如今鶴膽敢那麽做,一定是得到了小姐的默認,“隻是犧牲了一群沒有太大利用價值的廢物罷了。”“那些是我們的同伴,你們人類都是那麽無情的嗎?”林映音骨子裏並不是同伴意識那麽濃厚的人,但對於小醜的厭惡,它還是借題發揮了一下。


    “同伴?無法平等交談的關係適合稱為同伴嗎,所謂同伴,是指彼此可以利用的關係而已,強者並不需要弱小的同伴,那隻是一種無聊的憐憫罷了。”小醜看著鶴走向岑菲伊,刻意沒有控製音調,他知道,鶴一定聽到了。


    張源熄滅了手中的雪茄,丟在腳邊用力踩踏起來,說道:“你就不能消停一下?”“那些家夥差點害小姐死了,就算他們沒死在地藏門手上,也遲早會被我解決。”小醜那張黑白交錯的臉上,浮現的是令人不適的笑容。


    “哼,如果你那麽有本事,就去殺光神州的那些高層為小姐出氣啊。”林映音拄著權杖,丟下這句話走向了岑菲伊身邊。


    遠遠便聽見小醜冷嘲熱諷的鶴沒有任何的怒意,在那位即使是三聖天裏也是位列第一強大的怪物麵前,鶴的憤怒沒有意義,甚至覺得小醜說的很對,鶇並不足以擔任如此重要的保護任務,可小姐還是選擇了弟弟。


    來到岑菲伊身旁,將手中東宮絕的首級丟在了弟弟的墓碑前,緊接著單膝落地的跪倒,麵朝方向不是墓碑,而是岑菲伊。


    “謝謝。”鶴發自內心的說道,“小姐,多謝你……”“我什麽都沒做,倒是你才值得我感謝,又一次漂亮的完成了任務。”岑菲伊抬起腳,不客氣的踩在了東宮絕的頭顱上,這條試圖咬死自己的瘋狗終究還是變成了一堆廢土。


    “不,東宮絕死前和我說過一些話,他說活著的他,遠比死去的他對我們有用,殺了他,隻是成全了百裏賢上位,如果是平時的小姐,絕對不會甘心受別人的利用……可小姐最終還是讓我殺死了東宮絕。”深深埋下頭去,鶴不知道除了感謝,自己還能說什麽。


    “不要誤會,東宮絕觸怒了我,所以要死,不是因為鶇,也不是因為犧牲的大家,是任性的我咽不下去那口氣。”說著,岑菲伊的手上多出了一盞造工精細的酒壺,裏麵飄散而開的香味令鶴身體一抖,從未濕潤過的眼眶竟然第一次有了蓄水,那是梅子酒。


    鶇最愛的酒。


    “叛亂的原因,還是在於我,李靜愛上了張庭,當了十年替身的她渴望著過上平凡的日子,但無休止的戰鬥令她漸漸絕望,內心有了空隙,才會被神州的人鑽空子,進行收買,恐怕是約定了在殺死我之後,李靜可以和張庭遠走高飛,才令忠心耿耿的她選擇了這麽一條道路。”回想起李靜死前的神情,岑菲伊不禁閉起眼,“我用自己的標準來嚴格要求著所有人,疏忽了並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有著堅韌的精神,是人類,就會有慾望,就會犯錯。”“李靜她其實一定也很後悔。”鶴內心中也實在無法升起對那女人的恨意,曾經有無數次,李靜作為替身用生命去保護岑菲伊。


    “後不後悔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後的戰鬥裏是否還會有李靜那樣的人出現,我所要走的道路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煉獄之路,你們是否有著那樣的決意呢?”打開酒壺蓋子,將裏麵的梅子酒隨意的飄灑在腳下的土壤中,然後,大地開始晃動,遠處的地平線浮現了一片黑色浪潮,帶頭的男子是革命者軍隊現任的指揮官王棼,身上灰色的風衣正隨意飄蕩在身後,下巴上那許久不打理胡子已經練成了一片,令他看起來平白老了幾歲。


    這些都是忠心於魔女的力量,可惜,革命者中不少人都不明白一個道理。


    魔女遠比人們想象中要強大。


    “我們的敵人很強大,你們願意成為我的刀刃嗎?”岑菲伊將空了的酒壺拋向半空。


    “誓死效忠!”鶴大聲的宣布。


    “將神州擊敗,那麽有趣的事情怎麽可以少了我。”小醜彎曲著身體,嬉笑著回答。


    “這也是鳶的夢想,我自當全力奉陪。”張源不是為了岑菲伊,更不是為了革命者,為的隻是心中那不可褻瀆的女神。


    “被你找到了就沒辦法了啊,我會盡全力幫你。”林映音也算是正式的歸隊。


    岑菲伊抬起頭,赤色的朝霞染紅了天邊,世界是如此的廣闊美麗。


    “那麽就追隨我吧,為了勝利。”自信的笑容,渲染著眾人。


    “嘩啦”落地的酒壺碎了一地……


    革命的火焰,即將點燃在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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