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看著那灰衣老者攔下陸北辰,她並不知這老者是何人,為何要為她說話,直到殷少清匆匆趕來。


    同行的還有兩個麵帶悲戚的侍女,看待殷少清的眼神充滿憤怒。


    原來這老者是鴻鈞道人,正是殷少清在二級學院的師傅。鴻鈞道人剛剛出關,正巧有些事情要與陸北辰商討,帶著殷少清去陸北辰處時剛好撞到那兩個侍女驚慌失措地向陸北辰匯報雲慈死訊。


    陸北辰震驚之餘,顧不上鴻鈞還在,親自驗過雲慈屍身,已是回天無力,便憑在現場找到的一把靈劍推斷雲慈是遭了蘇芮毒手,當即要來取蘇芮性命為雲慈報仇。


    殷少清察覺有異,攔住本不想摻和此事的鴻鈞道人,以性命作保求師尊攔住陸北辰,給蘇芮一個解釋的機會。


    雲慈死訊一出,所有比試都停了下來,冷玄就在比試現場,當即散去在場弟子,隻留下幾位同時擔任三級學院執事的老師協助處理此事。


    不過,與在悲憤中的陸北辰不同,冷玄雖然懷疑蘇芮,但也覺得要給蘇芮一個解釋的機會。所以隻是令人將蘇芮拿下,並未有進一步的舉動。


    這些老師修為最低也是金丹期,被圍在中央,強行出手或者逃脫都是不理智的行為,故而那兩位執事將手搭在她肩上時,她並未抵抗。


    鴻鈞道人與陸北辰修為相當,性子卻極淡泊,少有為誰出頭的情況,被鴻鈞道人一攔,陸北辰心生惱怒卻也尋回了一份冷靜。


    若是此人害了慈兒,那他不信他能逃得出學院。


    鴻鈞雖然攔住了陸北辰,但他是個寡言的人,又不太認得蘇芮,故而略微一頓不知怎麽說起。這時殷少清已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顧不上在場的都是師尊,衝到蘇芮麵前將雲慈死訊和在雲慈住處發現了蘇芮的靈劍等情況都給蘇芮說了。


    “蘇兄,你莫害怕,有我師尊在,他一定會保你清白!”殷少清最後道。


    鴻鈞道人木頭臉沒有表情,心裏將殷少清罵了上百遍,從未見徒弟這麽信任過誰,而且這小子一路竟是用腿奔來的,輪椅都丟在了陸北辰那兒!


    “少清過來,此事自有冷玄院長按院規處置。”鴻鈞道人冷道,並不想讓他人誤會自己有庇護蘇芮的意思。


    冷玄已將情況弄了個明白,盯著蘇芮道:“按照院規,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你有什麽可說的?”


    聽見這話,陸北辰的眼光簡直能把蘇芮射出兩個洞來。


    蘇芮卻似沒瞧見陸北辰那吃人的眼光,因被人擰著手,故而直接回答:“弟子並未殺害雲慈,還請院長查明真相。”


    蘇芮剛說完,就有一侍女上前哭道:“撒謊,在我家少爺的房裏,發現了你的靈劍,不是你還有誰?”


    這是雲慈的貼身侍女紅芍,女孩眼腫的像個核桃,她一開口,陸北辰滿頭烏發幾乎根根豎立起來。


    冷玄忙道:“那你如何解釋你的靈劍為何在雲慈處?而且你昨夜在何處?有何人為證?”


    蘇芮暗暗叫苦,因那紅芍立即哭道“我家少爺不是昨夜身亡,而是前夜!少爺說他被人打敗,要在房內靜思,不許我們打攪。但方才我們路過少爺屋外,發現少爺的窗紙爛了一個洞,從洞中無意中看見少爺倒在床上,進去一看,少爺他……”


    若是昨夜還好,姚美麗還來找過她,可是前夜,是她同王業雲一同前往紫金峰的那夜,王業雲已經死了,誰來給她作證?


    而且那打敗雲慈的人不是她還是誰?


    蘇芮心中苦笑:“不知那把靈劍在哪?諸位又如何知道它是我的東西?”


    殷少清想說話,鴻鈞道人卻是伸臂一攔,將他擋在身後。


    陸北辰眼裏閃過憎惡之光,朝冷玄道:“他是你們三級學院的人,還請冷院長移步雲慈居所,也省得有人說我徇私枉法。”


    這句話擺明了對冷玄和鴻鈞的不滿,冷玄隻作不知,沉聲道:“那好,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蘇芮仍由人押著前往雲慈暫時居住的蘊靈閣。


    一進院子,濃鬱的靈氣便撲麵而來,這種地方就算本院弟子也未必能享受得到,卻安排給雲慈一個尚不算學院弟子的人,跟隨而來的幾位執事心有微詞,不過誰敢說什麽,尤其陸北辰正在盛怒之中。


    雲慈生前並未住在正房,而是看院子裏的一株玉蘭開的正好,所以選擇了東廂的書房靜思。此時書房門口跪著幾個正在哭泣的下人,瞧見陸北辰,哭的聲音更大了。


    若不是鴻鈞在,陸北辰幾乎想徒手把蘇芮給撕碎了,此時陸雲兩家還不知雲慈出事,他要怎麽給大哥大嫂交代?


    房間不大,冷玄親自押了蘇芮進去,隻見靠牆擺著一張矮榻,直挺挺躺著一個人,正是已經死去的雲慈。


    桌子上擺放著筆墨紙硯,還有一張寫了一些字的紙。


    修士們少有動筆寫字的,看這少年的字跡,非常的瀟灑飄逸,一瞬間,蘇芮心頭也滑過可惜。


    陸北辰無法控製自己,狂暴的威壓釋放出來,蘇芮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這就是你的劍,老夫已經問過了,整個學院隻有你會用邪法把玄鐵鍛造的綿軟至極。冷院長,你來看我家慈兒的傷口,從前胸貫入,後胸而出,卻不是一劍而成,而是絞碎了他的五髒六腑,這正是軟劍的特征,你,好毒的手!”


    陸北辰雖是對冷玄說話,蘇芮卻覺得自己不受控製地滾向雲慈躺著的那張床榻,許是雲慈之死過於倉促,下人們還來不及為他更衣梳洗,他前襟大敞,露著可怖的傷口,蘇芮扶住床榻的時候,那傷口便撞入眼底。


    可下一刻,她便被死死壓著跪在雲慈麵前。


    “冷院長,我要看那把靈劍。”蘇芮不得不掙紮道。


    殷少清聽見蘇芮的聲音,著急想進去,卻被鴻鈞給攔在外麵。


    冷玄這時已有些相信陸北辰的話,他先前對蘇芮並不了解,不過雲慈在三級學院的作為倒是清楚,故而雖不知雲慈為何三番兩次與蘇芮不對,但兩人確有矛盾。


    不過本著公平,冷玄仍是將那把靈劍扔到了蘇芮麵前。


    過手的瞬間,冷玄還掃到了劍身上的“蘇”字,隻看蘇芮還有何狡辯。


    靈劍入手,蘇芮眉梢忍不住閃過喜悅,陸北辰一直在盯著蘇芮,捕捉到她神色的細微變化,嘶聲竭地吼道:“孽畜!莫非你還想賴賬!”


    這一聲之大,整個房屋都在簌簌搖晃,幸而陸北辰看到了雲慈,但手上藍光一閃,一對圓環已經握在了陸北辰手裏。


    對付蘇芮一個築基期的修士,自然用不上這對寶貝,但陸北辰之恨,卻無處發泄。


    蘇芮卻硬撐著站了起來:“陸院長,我是不會抵賴的,這靈劍的確是我的。”


    屋外的殷少清心髒猛地一緊。


    陸北辰的圓環就要劈下。


    卻聽蘇芮道:“不過冷院長,你來看看這柄靈劍,想必凶手並不知道,如果被這柄靈劍刺中,傷口不應該是雲慈身上那樣的。”


    啊……


    這轉折令人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冷玄卻伸手接了過去,仔細一看,仍是不敢確定,但見陸北辰根本不信的樣子,冷玄朝外招呼:“鴻鈞,你來看看?”


    殷少清一閃而入,鴻鈞無奈,隻得進來接了過去,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又走到雲慈屍身旁仔細檢查傷口,訝聲道:“竟然不是這柄靈劍所傷……”陸北辰一把搶過靈劍:“你們都糊塗了麽?”


    陸北辰看不出什麽端倪,或者他潛意識裏已將蘇芮定位為凶手,而且這麽多年位高權重,沒有人敢對他說一個不字。


    但鴻鈞卻不一樣,他本來不想管這閑事,但架不住徒弟苦苦相求,現又發現了疑點,至少要讓這人說清楚,故而從陸北辰手裏接過靈劍,拋給蘇芮。


    殷少清著急,卻不知自己怎麽能幫上忙。


    蘇芮心頭一暖,輕聲道:“殷兄,勞你幫忙把你的袖子卷上去,露出胳膊。”


    殷少清不知她要做什麽,卻依然將袖子卷了上去。


    這時迫於鴻鈞,陸北辰已收了威壓,蘇芮走過去舉起靈劍在殷少清小臂上一劃。


    她動作之快,殷少清反應過來時,手臂已經割了一道口子……竟是這樣幫忙。


    蘇芮歉然一笑,五指仍握在殷少清小臂上,示意三人來看,隻見殷少清的傷口並未流出血來,而是迅速凝結並呈現出深綠色,與此同時殷少清似乎站立不穩,蘇芮忙拉了椅子讓他坐下。


    他本身雙腿無力,是不能久站的。


    “這柄劍是我在考核中煉製,後來我又精練了一次,並加入了偶然得到的一塊綠煞石……隻希望陸院長不要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蘇芮並不多言,隻說了這麽一句。


    話不在多,這三個人哪個都至少活了幾百年,就算不精通煉器,也知道綠煞石有什麽用。


    綠煞石不但可以使人暈眩,而且傷口處會凝結呈現綠色,但雲慈的傷口卻是正常的紅色。


    一時間,陸北辰後心發涼,若是因此錯過真正的凶手,豈不讓那仇人在背後生笑。


    其實單憑一把凶器,又無人親眼目睹蘇芮殺人,說蘇芮是凶手非常草率,不過因為雲慈身份貴重,陸北辰又咬定他是凶手,冷玄自然拋下這些疑問。但此時雲慈既然並非這柄靈劍所害,那蘇芮自然也就不是凶手了。


    冷玄正待安撫蘇芮兩句,從外麵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陸兄,你莫被這奸猾之徒騙了,縱然這柄劍不是凶器,但那凶手為何要將這柄劍留在這裏,左右與這小子脫不了幹係!”


    東方明玉!


    一道白影從蘇芮袖中竄出,落在地上成為一頭通體瑩白的妖鱷,緊盯著東方明玉發出戒備的嘶吼。


    東方明玉嚇了一跳,礙於冷玄三人並不好動手,方才還準備拿這妖鱷說事,此時話鋒一轉道:“你對它到底用了什麽邪術,竟讓它不分善惡,這般凶殘!”


    聽到東方明玉的話,陸北辰方才清明的腦子又混沌起來,對,肯定和這小子脫不了幹係!看蘇芮的眼神又怨毒起來。


    隻有鴻鈞微微皺眉。


    蘇芮本想勸蘇存冷靜,這時卻冷笑:“東方副院長,我對它用了什麽邪術,想必大長老更清楚。”


    當初是大長老親自判定風嘯鱷歸屬蘇芮,這事兒冷玄雖未參與,卻是知道的。


    冷玄此時皺眉沉思,幸好方才沒說讓蘇芮離去的話,這柄劍雖然不是凶器,但也非常有可能與蘇芮有關。


    蘇芮見陸北辰仍盯著自己,而冷玄一副苦思的樣子,東方明玉的表情則晦暗不明,不得不開口道:“各位院長,我與雲慈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他?我要想害他,又怎會丟下我的靈劍?要說憑借一把靈劍,那麽雲慈接觸過的每一樣東西、每一個人是不是都應該有嫌疑?弟子無能,無法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不過卻願意提交長老會查明。”


    蘇芮這話讓冷玄等人一驚,仙盟學院為示公正,有一個類似世俗界“告禦狀”的規定,凡有覺得不公之事均可提交長老會請求查明,不過提出這個要求的人需要先自損一半修為。


    連陸北辰也多看了蘇芮一眼,其實他心中對蘇芮是凶手的想法已經淡了很多,但雲慈之死的仇恨在胸中熊熊燃燒,他無法發泄,也不願就放過這麽一個線索。


    鴻鈞有如事外人,殷少清則一臉擔心,以蘇芮的修為,若是自損一半,豈非又要變成妖獸?


    東方明玉冷笑:“何必這麽麻煩,有問心塔就足夠了。”


    冷玄正在遲疑,他擔心的是萬一凶手不是蘇芮,驚動長老會之責便會落到他們幾人身上,此時聽見問心塔,眉頭不由一展。


    蘇芮這時還不知道什麽是問心塔,但見冷玄幾人迅速交換眼神,分明都是很讚同的樣子,隻覺得應該不是什麽好東西,卻聽鴻鈞道:“修士自引氣入體,便在泥丸宮處開辟神識,形成識海,神識於修士,如同觀世之眼,平素愛惜非常,唯恐受他人傷害。通常修為越高神識越強,但神識亦有法強健,不過少有人敢於嚐試或並無適合之法。這問心塔就是我們仙盟學院獨有的磨練神識的試煉之地,並可根據需要設置試煉之境……”


    鴻鈞似乎專意說給蘇芮聽的,講的非常細致,有些話鴻鈞並未明說,蘇芮卻很快推測出來。


    問心塔兩百年才開放一次,進去的人必需是金丹期以上修為。但並不是因為問心塔資源珍貴,而是出於對修士的保護,因為神識不夠強大的話,很可能會在試煉中受傷,這種傷不是肉身的傷害,而是神識重創,那麽後果就是變成白癡、傻子,嚴重的可能會瘋掉,或者在塔中就死了。


    以蘇芮的修為,嗬嗬。


    “我們會把問心塔的塔靈設為雲慈,試煉之境再凶險,也隻是考驗殺死雲慈的凶手,如果不是你,你自然能走出來。”


    冷玄有些擔心蘇芮會不同意,卻見蘇芮嗬嗬一笑:“院長,我隻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蘇芮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個玉瓶:“這丹藥,是東方副院長的吧?”


    東方明玉一怔,那丹藥的確是他給雲慈的,不知蘇芮何意。


    “那……東方副院長是不是也應該進塔?還有陸院長。”蘇芮淡淡道。


    因為蘇芮的靈劍在雲慈房裏,所以蘇芮是懷疑對象,所以東方明玉也應該是懷疑對象,就連陸北辰,從誰與雲慈交往最密切的角度來考慮,反而是最值得懷疑的。


    一時間,陸北辰的臉色難看至極。


    東方明玉反應極快:“好,老夫就進去一趟以證清白。”


    陸北辰道:“非但老夫要進,所有與慈兒有過往來的人都要進去。”


    這話一出,守在門外的一些陸家下人臉色變了,他們跟隨雲慈來學院遊玩,完全沒想到飛來橫禍啊,方才他們多少也聽出來一些了,這問心塔可是會要人命的。


    但也有人非常積極,比如雲慈的那兩個貼身侍女,跪地哭道:“奴婢願意進塔以證清白。”


    外麵仍有人猶豫,卻連一聲慘叫都未發出,腦袋直接爆開,整個身軀化成血霧頃刻消失。


    剩下的人連滾帶爬悉數跪下求著進塔。


    這是陸家的下人,不是學院弟子,冷玄默然片刻:“那我安排與雲慈有過往來的弟子進塔。”


    陸雲兩家不是普通的世家,再則雲慈出事,學院也需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蘇芮原想拉著東方明玉和陸北辰進塔,沒曾想竟拉來了這麽一大串人,其中還有沙小鷗和張子山。


    沙小鷗簡直快哭了,他這種修為進塔就是找死好麽!而且他是奉命陪同那個不可一世的雲少爺!


    而張子山,雲慈到東方明玉那兒後,問東方明玉討了很多丹藥,張子山奉命送雲慈回去,結果這小少爺又想要一瓶上清丹,張子山便又回去取了給他送去,所以也連累了進來。


    不管是什麽原因,現在連跑都來不及了,所有人都被帶到塔前等候開塔,本身由陸北辰和東方明玉坐鎮,外麵又有冷玄,誰想早死誰就動手。


    問心塔雖然是兩百年開放一次,卻並不隻在那個時候才能打開,隻要在辰時啟動問心塔底層的機關便可。


    現在離辰時還有一夜的時間,漫漫長夜,這些人在塔前各自選了個地方默默打坐。


    隻有跟隨雲慈的幾個隨從不時發出抽泣聲,不知是為雲慈落淚,還是為自己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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