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車廂裏,最裏麵的地方放了一個鐵籠子,四四方方,柵欄足有嬰兒手臂那麽粗。籠子裏關了一隻喪屍,它餓得隻剩下皮包骨,雙眼深陷。見有人過來,它立馬抓著鐵柵欄,有氣無力的嚎叫著。


    靠近車門的地方還躺了一個人,那是一個麵容清俊的少年,他上身穿的亞麻質白襯衫早已被喪屍抓爛,本來潔白的球鞋此時也沾滿了汙泥。嫩藍色的九分牛仔褲和鞋子之間,露出了光滑而白皙的腳踝,上麵還有幾道血痕。


    他的雙眼緊閉著,眼角在不停地向外滲出黑色的血跡。純黑色的血跡在他素白如玉的麵龐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蕭然低喃道:“阿澤。”這位少年正是蕭澤,他表現出的症狀和紅言一模一樣!任由蕭然如何拍打都無法將他叫醒。


    龐統狐疑地看了蕭然一眼,“你認識這少年?他是我在喪屍群中救下的。說來也怪,我過來之前,這少年身邊的喪屍居然全都靜止了,一動不動。”


    蕭然點頭,帶著哭腔:“阿澤是一位時間係異能者,應該是他控製了那些喪屍。”她抓著龐統的手問道:“師父,除了阿澤之外,你有看到一個小男孩嗎?十來歲的年紀,長得胖胖的,那是我弟弟。阿澤是和我弟弟一起出來的,我出基地就是為了找他們兩個。”


    龐統搖搖頭,遺憾地說:“方圓十裏之內,我隻見到了他一個人。”


    蕭然放下弟弟的事情不提,掃一眼車廂,納罕地問道:“師父,兵君在哪兒呢?”龐統說著讓她看看兵君,這裏卻隻有阿澤和一隻連一階都沒有的低等喪屍。想到這裏,蕭然捂著嘴,震驚地看向那隻喪屍。


    喪屍衝著蕭然齜牙咧嘴,止不住地怪叫著。


    蕭然扯了扯龐統的衣袖,眼睛裏再次有了濕意,她指著那隻喪屍問龐統:“師父,它就是……”接下來的話被她梗在嗓子裏,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龐統隻是淡淡地點點頭,肯定了蕭然的猜測。


    蕭然以手做拳,狠狠地捶向龐統,一邊打他一邊罵道:“師父,你是想要活活餓死兵君嗎!”很快便泣不成聲了。


    龐統爬進車廂,走到最裏麵的籠子旁邊,隔著鐵柵欄溫柔地撫摸著那隻喪屍。喪屍狠狠地咬在龐統的右臂上,卻因為牙齒早已脫落,根本就無法咬動厚厚的軍大衣。它發出了悲傷的嚎叫聲,低著頭固執地啃著龐統的胳膊。


    黑漆漆的車廂裏,身著笨重軍大衣的龐統和被餓得隻剩下皮包骨的喪屍靜靜的對峙著,居然有一種奇異的和諧感。


    蕭然也跟著爬了進去,她試探性地說道:“師父,喪屍一旦晉升到三階肌膚就可以恢複如初,如果是精神係喪屍,還有可能在高階覺醒個人意識……”


    任蕭然磨破了嘴皮子,龐統都絲毫不為所動。他用另一隻手揉著喪屍的腦袋,神情淡漠,語氣平平:“喪屍隻能通過吃人肉晉升。它隻吃活人肉,最好是異能者的肉,異能者的血肉味對它有巨大的誘惑力。死了有一會兒的那些,它連看都不看一眼。為師總不能殺人喂它吃吧?”


    蕭然道:“那其它喪屍吃人肉的時候,師父你替兵君搶點總行吧!”


    龐統隻是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裏蘊含的濃烈的警告意味立馬讓蕭然閉了嘴。龐統厲聲道:“我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活人被喪屍咬死而不出手相救呢?你入門晚,世道又亂,為師沒有太多的時間對你言傳身教,這是我的失職。但蕭然,你要記住——青雲宗以仁立世,天下為大,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隻拘泥於個人的偏狹之中。”


    蕭然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低著頭,像個小學生在接受老師的訓斥一樣。她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還不如讓她來豢養兵君,她就不信找不到那些已經被喪屍咬死的人!這總沒辦法救了吧?實在不行,這世上多的是大奸大惡之徒,就讓兵君送那些惡人一程又怎麽樣?


    但在龐統嚴厲的眼神之下,蕭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她不想讓龐統知道,在她的內心深處,自己就是這種紙拘泥於個人的偏狹之中的小人,她隻能低著頭不停地認錯。


    最關鍵的是,她不能讓龐統失望,不能讓龐統覺得收她為徒是一個敗筆。


    龐統拽著蕭然走出車廂,關上了車廂的門。


    漫天繁星之下,蕭然揚起一個笑臉,雖然帶著淚花,卻笑得一臉燦爛,她說道:“師父,宋明寒也收了一位好徒弟,叫遲梵,人可厲害了,研究各式各樣的藥劑對他來說,就跟玩一樣。他早在很久以前就研發出了可以幫助普通人激發異能的藥劑,最近研究的方向是幫助喪屍恢複個人意識。你難道就不想再聽兵君叫你一聲師父嗎?”


    龐統不願意去星火基地,無非是害怕變成喪屍的百兵君給大家添麻煩。龐統比牛還倔,依照他的性格,他認定的事情絕對不會改變。既然這樣,蕭然就編一個誘餌給他,看他如何拒絕!


    果然,龐統神色大變,他的身體由於太過激動而發起顫來,“這怎麽可能?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藥劑!我曾千百次幻想過,世上如果有這樣的藥劑就好了。居然真的有這樣的藥劑嗎?”聲音縹縹緲緲,由於太過激動而語無倫次。


    蕭然略有些心虛地說:“當然,人的主觀能動性是很強的。但凡有人有了一種想象,就有人能把那個想象變成現實。咱們不擅長研究藥劑,不代表沒有擅長這個的人啊!”


    激動過後,龐統冷靜下來,他將信將疑地問道:“真有這種藥劑,你為什麽不早說?”


    蕭然打著哈哈:“我也是剛剛看到兵君的樣子才想起來這份藥劑的,這藥劑還在研究過程中,師父你陪我走一趟星火基地嘛!到時候你要是對遲梵的藥劑有任何疑義,親自問他本人就是咯。”


    龐統終於沒有再拒絕。


    蕭然當即召集朱雀三隊的成員,安排他們分頭行動。蕭然帶著龐統先行回基地,其他人繼續沿著這個方向搜尋。如果一百公裏之內都無法找到蕭騰的蹤跡,眾人便可以先行回基地。隊員們紛紛領命,夜幕下,他們的車隊和龐統的軍用卡車同時開始行使,卻向著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


    蕭然主動提出要替師父開車,還沒走了半裏路,龐統就叫了停。他換回駕駛位,調侃道:“你這是要把為師這把老骨頭給折騰散嘍!”蕭然的車技實在是太過刺激,截止到目前為止,還沒遇到過能欣賞得了她駕駛技術的人呢。


    蕭然撇撇嘴,乖乖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她雙手托腮看向車窗外,天還是暗沉沉的,外麵是一片莽莽蒼蒼,隨著車子的行使,路邊的景物宛如萬顆奔星似的飛動著。看著看著她居然睡著了,龐統拿出一塊毛毯蓋在她的身上,她抱著毯子睡得更香了。


    龐統不知道星火基地的具體位置,每隔一段時間就叫醒蕭然問路,蕭然指過路後再次躺在副駕駛座上酣眠。一路走走停停,龐統累極的時候還換蕭然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顛簸地他立馬就不困了。


    等他們到達星火基地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蕭然率先下車,她衝進負責檢查基地進出人員的士兵的房間裏,直接下令:“攔住門口那個男人,登記他的身份,檢查他身上有沒有攜帶病毒,隨便你做什麽,反正動作一定要慢!盡量拖住他,但是不許打開他的後車廂。”說完之後風一樣的出去了。


    時間太早了,守城士兵剛剛打了個盹,還有點迷迷糊糊的,聽了蕭然的命令,他連連點頭,披上衣服往外趕。


    蕭然對龐統說道:“師父,我已經跟守城士兵打過招呼了,但是基地有基地的規矩,你還是要接受檢查才能進去。我先到基地裏辦點事情,陳誠會來接你的。”龐統點點頭表示理解,剛到基地的陌生人肯定要接受檢查,以前的晨光基地同樣如此。


    蕭然派另一位士兵去找陳誠,她本人則是直接奔著遲梵的實驗室而去。遲梵果然在實驗室裏!蕭然把和龐統撒下的慌對著遲梵和盤托出,請他代為遮掩。遲梵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蕭然,他擊掌而讚:“師母,我很看好你的想法,人類本來就是由於感染了病毒才變成喪屍的,如果能逆向破解病毒……恢複個人意識指日可待啊!”


    蕭然一臉錯愕的看向遲梵,她編出這樣的謊言隻是為了穩住龐統,該不會真的能研究出這種藥劑吧?遲梵已經興高采烈地去論證這個假設的可行性了,蕭然愣愣地走出實驗室,這還真應了她那句話,有人有了一種想象,就有另一個人來把想象變成現實?


    蕭然還在發愣,走路沒有看路,在門口和來人撞了個滿懷。來人是柱子,他看清蕭然之後,連連道歉,說著話還把手裏的東西往後麵藏。蕭然疑惑地問:“柱子,你來這麽早幹嘛?”她扯著柱子的胳膊,“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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