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水穿青色織金鸞紋窄袖羅襦,係著緗色小簇花的腰裙,腰裙下麵是長長迤邐於地的天水碧宮錦長裙。(.無彈窗廣告)一身清爽雅致的色澤,仿佛是窗外的一抹春色,化為精靈閃了進來。


    這樣清亮鮮潔的服色,猶如天光水影搖蕩著她輕盈的身姿,而在這之上,盛開著她明麗絢爛的笑臉。去年剛及笄的她,還是習慣性地綰著可愛的雙丫,每一邊係一條水綠色的緞帶,飄垂到額際,襯得一張小臉更如蓮瓣般嬌.嫩。


    看見這樣燦爛的笑顏,蕭辰驀地深覺不忍。為了她,他也不能一味消沉。下了這樣的決心,他強迫自己在絕望如死水的臉上漾開一絲笑容。


    沁水看見辰哥哥難得的笑意,已是驚喜。盡管他仍舊不怎麽說話,可是沒關係,沁水自會找話說。


    如今沁水才後悔自己貪玩,靜不下來,以致身無才藝。不然就可以給辰哥哥彈琴唱歌解悶。


    為了搜腸刮肚找話講,沁水變得像長舌婦。


    “那年吳越國不是進貢了一種雲母絹嗎?細膩透明,光澤瑩潤,像雲母一般,極其貴重。嬪妃裏,蘭貴妃那一份肯定是少不了的,另外蘭貴妃以下,隻有一個馮昭儀,然後就是我娘親曾婕妤。其餘的位份都低,按理說不會有,後來不知怎麽回事,竟在杜美人的含章殿搜出一匹雲母絹。此事下到掖庭令糾察,原來是杜美人的父親,鴻臚寺卿杜鑫私下裏,收受了吳越國使者的賄賂。杜氏就這樣倒了,其實還不是因為杜氏得罪了蘭氏,杜美人宮裏的那匹雲母絹,必定是蘭貴妃做的手腳了……”


    將衛宣帝後宮裏這麽多年的明爭暗鬥一一回憶,妃嬪間的爭風吃醋說得多了,連沁水也覺得厭煩。她本來心地明朗,不慣於算計,但是她自小就存了一份心思,要維護沒有母妃的辰哥哥,所以對蘭貴妃的一舉一動格外留意。多年來冷眼觀察,也看盡了後宮妃嬪間的機心。


    如今為了陪辰哥哥打發時光,將這些陳年舊事一一回顧,說得多了,終於唇焦舌敝,逐漸有些心猿意馬。側頭望著窗外春色,微微有些失神。


    蕭辰銳利的眼光盯著沁水的一顰一笑,心裏有蔓延的痛。他知道沁水活潑好動,一向靜不下來。外麵春光那樣好,她卻隻能陪著他悶在室內。若他永遠隻能躺在床上,天長日久沁水終會對他生出厭倦吧。


    “沁水……”蕭辰忽地喚道,見她恍若未聞,又喚了一聲,眼裏有難言的淒愴,“沁水。”


    “呃?辰哥哥在叫我?”沁水收回投到窗外的目光,臉上有微微的訝異。她說話的時候,蕭辰是一般都是傾聽,很少接話。突然聽見他說話,她有些錯愕。


    “你到外麵去給我折一枝桃花。”蕭辰平淡地說,那雙寒潭般的眼眸,盡力斂藏住所有的悲苦,不讓任何情緒外露。


    “真的嗎?”沁水一躍而起,喜悅的笑意在她臉上閃著動人的光芒,“好啊,我這就去!”


    她如蒙大赦,提著裙擺一陣風般奔了出去。


    “辰哥哥!辰哥哥!”不一會兒,蕭辰就在窗口看見了站在嬌黃嫩綠裏的沁水,她朝著他的窗口大聲地呼喊,拚命地揮手。整個窗扉變得像一幅春日圖,百花競放、姹紫嫣紅的映襯下,是沁水輕盈靈動的身影,像綠色的精靈降落凡間。


    麵對沁水熱情的呼喚和招手,蕭辰隻淡淡地點一點頭。然後默默看著沁水提著長裙,在草地上歡快地跑起來,那隨風飄展的裙裾,在燦爛的陽光下帶起一抹長長的翠煙。


    突然,那道翠煙凝滯,沁水頓住了輕快的腳步,提著裙擺定定站住。目光一直緊跟她的蕭辰,心裏咯噔一下,擔憂地看著沁水的背影。隻見那背影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往山坡下俯瞰,似乎是山下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座莊園依山而建,蕭辰床榻邊的窗口,正好臨著後苑。後苑建在一片斜坡上,從山坡下去,翻過石牆,便是通向東邊的大道和彎曲的河流,以及兩岸的阡陌農舍。聽得見牛叫雞鳴,望得見農夫扶犁耕田,農婦挽籃送飯。


    突然,沁水轉過身來,對蕭辰做了一個手勢,似乎是說,我下去看看。蕭辰拚命地支起上身,探向窗口,試圖用手勢阻止她,卻已經來不及。沁水很快就消失在山坡下。


    蕭辰狠狠地一拳砸在朱漆雕花的窗框上。他恨自己,恨自己成了廢人,不能夠前去保護沁水。他無比地擔心她,心頭撲通亂跳,跳得兩側太陽穴都突突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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