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因故斷更,今天補上。這是今天的第一更。)


    是他,讓她重新燃起對愛情的夢想。


    是他,讓她重新對人生充滿希望。


    但是,那天早上,他離開後就再也沒回來。


    “喂喂,這裏麵像養了一隻鳥似的。”第一縷晨光灑進破廟時,蜷在他懷裏昏昏欲睡的她,被他強行弄醒,他的大手拍打在她的肚皮上,“一晚上都在咕咕叫。”


    “昨日從清晨排練舞蹈就沒吃過東西。”她靠在他結實寬厚的懷裏,有氣無力地答道。


    “難怪肚子一直在叫!不行,我得出去給你找點吃的!”他嚷嚷道,推開她欲站起。


    “不——別丟下我!”她緊緊抱住他,淚落漣漣,“我不餓,你別去了!”


    “我很快就回來,媚煙,你放心。”他輕拍她,柔聲哄著。


    “那我跟你一起去。”她堅決地說,扶著他搖搖晃晃站起。


    “你看你,走路的力氣都沒了。昨晚發生那麽大的事,今日江州肯定大亂。帶著你出去,萬一遇到什麽事,反而累贅。你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帶食物回來,然後我們設法逃離江州。”他還是柔聲地勸著,也沒有忍心掰開她緊抓住他的手。


    “夏郎,你一定會回來的,對嗎?”她再次緊緊抱住他,紫色的眼睛帶著瘋狂的淒楚,緊緊盯在他臉上。


    她的神情令他心裏一陣絞痛,突然,他臉上出現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想要跟她坦白什麽事情。但是眼神飄忽了一會兒,還是咬咬牙,什麽也沒說地離開了。


    他走之前,叮囑她不可以睡過去。為此給她留下了一本隨身攜帶的《春秋》,讓她打發時間。


    她將這本《春秋》從頭到尾讀完了,他還未歸來。


    冬日的寒風從爛朽的門窗衝進來,寒意灌滿了破廟的每一個角落。


    她冷得好像浸泡在冰潭裏,寒意一直滲入骨髓深處,全身每一根骨頭都仿佛被厚厚的冰裹住了。每吸一口氣,都像有萬千冰針刺入肺腑。


    當暮色沉沉地覆蓋下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麽等下去了。


    如果她再在這個漏風的破廟裏過夜,肯定會死在這裏。


    她不相信夏郎會丟下她。一定是遇到什麽事耽擱了,一定有萬不得已的原因,一定是他不能來,而不是不想來。此刻,他一定比她更痛苦,更焦急。


    她始終堅信這一點。


    因為她不會忘記,當她絕望地站在血肉紛飛、火光烈烈的混亂裏,一隻手從後麵有力地摟住自己的腰身,清朗的聲音低低在耳畔說:“媚煙,跟我走。”


    因為她不會忘記他一件一件脫掉所有衣物,給她穿上。他毫不遲疑地拉過她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給她取暖。他拚命地搓著她的臉頰,直到感覺她有一點發熱。他不停地不停地往她脖頸裏呼熱氣。


    因為她不會忘記,他緊緊抱著她,對她說,““傻丫頭,我救你,是因為喜歡你啊。喜歡你的勇氣,你的聰明。你一箭雙雕,幹掉了兩個男人。你喊出那段話時,我就從你的眼神看出來,你一定恨毒了劉炆,對不對?我知道你肯定受過很多苦,以後,我要讓你開始全新的生活……”


    當她在破廟裏一頁一頁翻看他注解的《春秋》,她幾乎忘記了孤獨與寒冷。她滿心都是對他的欣賞與佩服。


    她六歲到十二歲之間,一直寄養在堂舅家。堂舅教她明經通史,帶她博覽群書。後來在王府,王爺允許她自由使用書房。


    所以他作的注,她不僅全都能看懂,而且還有相見恨晚之感。


    從他的注本,她看出他是一個胸懷天下、誌存高遠的男子。


    她還有一個巨大的驚喜沒有給他,她是扶日可汗的女兒,是最高貴的大漠公主。她並不是一個低賤的舞姬。她會給他帶去雄厚的力量,助他實現鯤鵬之誌。


    她要讓他知道,救她是值得的,她配得上他。


    她和他,還有那麽長遠和令人憧憬的未來。


    他怎麽就消失了呢。[]


    無論如何,她要找到他,她一定會找到他。


    從破廟中出來後,她發現,她昨晚的作為,果然達到目的了。


    劉炆造反了。昨晚王府夜宴上的官員全部被殺。


    這些官員大多都是朝廷委派的,以江州為中心、江州治下的十多個郡縣的長官,一夜之間,全部殞命。


    這些失去長官的郡縣,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劉炆迅速控製了這些地盤,整個淮南王封地,舉起了對抗朝廷的大旗。


    所有的郡縣裏,唯有一個城池,未曾陷落。


    那就是夏語暉任都尉的禹城。


    讓劉炆震驚的是,明明發了請柬給禹城都尉夏語暉,而且王府的來賓記錄裏,表明夏語暉確實出席夜宴。所有官員都被劉炆全殲於夜宴,唯有這個夏語暉逃脫了一劫,竟然以神奇的速度出現在禹城,當機立斷地兼任了禹城太守的職務,率領禹城軍民,依城固守,成為劉炆封地裏唯一一座沒有被劉炆控製的城池。


    最後,劉炆想起來了,那天有一個男子曾經帶著媚煙逃脫,這麽說,那男子就是夏語暉。


    而混跡於難民裏的媚煙,也很快聽說了這個消息。


    戰雲一起,到處都有逃難的流民,媚煙就跟著這些難民一起,到處流浪。她在王府的兩年學了功夫在身,難民裏也有些猥瑣男子想占她的便宜,都被她用拳腳打發。她的功夫,與武林高手肯定是沒法抗衡的。但對付普通人足足有餘。


    正是在流民中,她聽到了人們對夏語暉的交口稱讚。禹城,是江州通向京城的必經險要。正因為夏語暉堅守禹城,才給了朝廷平叛的時間。劉炆沒想到他會被一個小小的禹城困住,數月攻不下。當他終於決定繞過禹城,走另一條遠路攻向京師時,朝廷的征討大軍已經到達。


    逃難途中,一路聽著這些消息,媚煙對自己說,他是為了第一時間趕回禹城控製局麵,所以才丟下我走了。一定是當時有什麽事情,讓他連回來帶我一起走的時間都沒有了。


    我的夏郎,他多麽了不起!平定劉炆謀反,我的夏郎是首功啊!我就知道劉炆謀反不會成功,但是沒想到他會敗得那麽快。更沒想到,這個奪了我初.夜、把我當玩物的老混蛋,會敗在我的情郎手裏。


    我要去禹城找夏郎!我要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我要幫助他成為更了不起的男人。


    但是,媚煙差不多過了大半年才來到禹城。


    劉炆謀反持續了半年多的時間,這半年禹城一直封城固守,與外界不通,裏麵的百姓出不來,其他郡縣的流民進不去。


    直到靖亂結束,劉炆本人在被押送京城的途中,絕食自盡。


    這時,原屬劉炆封地的十幾個郡縣,才恢複正常的交通。


    媚煙到達禹城的時候,大半年的流浪已經把她變得像個小乞丐。


    所以,當她一路詢問到了夏府,她那副小乞丐的模樣,直接被夏府的人摒棄在府門外。最後還是一個好心的丫鬟告訴她,夏語暉平定劉炆叛亂立了大功,已經征調到京城去了。


    雖然心裏有些慘淡,但媚煙更多的是驕傲。


    我的夏郎真了不起!


    叛亂平息後,他一定去找過我,隻是我隨著難民四處流浪,他找不到我了。那麽,我去京城找他吧。


    這一段赴京的路途又是大半年。


    不知不覺間春去夏來。一個炎熱的傍晚,她走到了一條河邊。蒼江日斜,金波萬頃,水鷗影淡。


    她已經很久沒沐浴,雖然每次看見水,都非常想要洗一洗身子,但是從來都不敢。哪怕是在樹林深處遇到水源,也不敢下水洗浴,怕遇到男人。


    她遭男人的罪遭得太深,深知自己哪怕暴露一寸肌膚,都會讓男人這種可怕的動物,被欲.火焚燒盡理智和良善。


    所以她寧可不洗澡,如果從那年被夏郎帶出王府算起,她都快要兩年沒洗澡了。


    頭發全都打成了結,絞得像一團團從汙水溝裏撈出的亂麻。


    身上還穿著夏郎的那身白袍,但是已經變成碎布花袍,上麵布滿了各種汙痕、血跡、油漬、泥跡,多處磨破成襤褸。


    夜宴當天穿出來的那雙舞鞋也早已磨破了,好幾個腳趾露在外麵。


    臉上早就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泥汙,看不清真麵目。這讓她遇到流氓騷擾的次數也幾乎罕有了。


    此刻驕陽似火,炎熱如烤,長年沒洗浴的她難受至極,全身都像有無數小蟲子在爬行。


    於是決定,至少將臉洗一下,等到要出發的時候,再把臉弄髒。


    蹲在河邊,清涼的河水在滾燙的臉頰上迸濺開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舒爽,涼幽幽地沁入肺腑。


    她忍不住把腳也浸進去。在王府時劉炆曾經帶她洗過溫泉浴,那本來也是惡心恥辱的記憶之一,但唯一所幸的是,那次她跟劉炆學會了遊泳。


    隨著涼浸浸的河水淹沒雙足,透澈的涼意順著足部蔓延而上,流遍了全身,她更加忘情,歡快地用雙足打水。


    這時,河邊小山坡上,走過一群穿著戎裝、兵丁模樣的男人。其中一個頭頭模樣的,指著坡下大喊了一聲:“你們看,那個女人多漂亮!”


    一群人全都停下來,望下去,齊齊呆住了。


    為首的那個人,眼裏閃出了邪欲的火苗,大吼一聲,“娘的,好久沒碰女人了,大哥我先去,你們一會兒再享受!”


    媚煙一看那男子跑下山坡的架勢,就知道他武功不弱。


    她跟劉炆學過兩年功夫,對付普通人不在話下,對付武林高手絕對不行。那男人雖然不是高手,但是那句“你們一會兒再享受。”讓媚煙意識到一種可能,他們會群上。


    而且從他們的衣著看,很像是一群從前線歸來的敗兵。人說敗兵如匪,他們肯定很久沒碰過女人,那久被壓抑的獸.性一旦發作……


    不敢想下去,在他還未衝到坡底時,媚煙轉身毫不遲疑地“撲通”飛身投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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