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薈收拾完離開了化妝間,下午沒什麽事,難得放半天假,就和高瑞一起去古鎮裏逛了逛,在這邊拍戲拍了將近三四個月,也沒在裏麵好好逛過,未免有些遺憾。


    古鎮其實一點都不古,處在市郊地段,也不靠近什麽山山水水的,平白占了個4a景區的名頭,大道兩旁全是些什麽紀念品店,生意零星,這個季節這個時間來這裏旅遊的人寥寥無幾,何況劇組在這裏拍戲,也暗示了當地的政/府能不能行個方便什麽的,以至於這個點在古鎮街上逛,除了他們兩個,就隻有街角圍著一圈打麻將湊熱鬧的大媽。


    大媽也沒發現他們,繼續打著她們的麻將,唐薈和高瑞轉了一圈,拐進了一條古色古香的巷子裏麵,徹底沒人了。


    紅瓦白牆,天空是久日不見的藍,巷子彎彎曲曲綿延到盡頭,直到離開視線之外,石板鋪出來的一條小路自有自的韻味,小巷裏麵不知道有沒有住人,隻能看見青銅斑駁的大鎖掛在朱紅大門上,牆角青苔瘋長,歲月時光,似乎在這裏一眼便到了頭。


    太安靜了。


    唐薈和高瑞也沒打算買什麽紀念品,但是既然來了,不來看看也說不過去,就純粹的沒事出來溜達兩圈,打著哈欠往裏麵走,不時的閑聊兩句。


    高瑞:“聽說最近可能會有什麽人來探班。”


    唐薈:“什麽人?李導能放他進來?”


    他們劇組有嚴格的探班的規定,上回簫悅和方宴那也是最為投資方來探探班倒也無可厚非,其他人就不一定能這麽隨便進來了。


    高瑞:“李導特別允許的,不知道是什麽背景,好像已經來了吧。”


    唐薈:“那來就來唄,跟我又——”


    話還沒說完,寂靜的小巷裏麵多出了一些不同於他們兩的聲音,腳步聲很穩,似乎帶著幾分急迫的意味,轉了個彎,一個男人出現在視野裏麵。


    唐薈想禮貌的給他讓半個身位,讓男人從自己身邊走過去。


    唐薈慢慢吞吞補充完了沒說完的話:“又——沒關係。”


    剛說完那麽一句話,胳膊就被人抓住了,唐薈抬起頭,看見了來人的臉,頓時覺得有點恍惚,想想剛剛那句話才說完,就被自己打了臉。


    簡直是打的啪啪作響。


    唐薈一臉不可置信,然後慢慢恢複了平靜。站在唐薈身邊的高瑞打量了一下來人,才慢慢回想起來。


    高瑞:“淩曉?”


    淩曉點點頭,脫去了少年時期眉清目秀的秀氣,眉星朗宇,穩重而又得體,他笑了笑,顯得整個人少了幾分疏離,刹那間溫柔了起來:“表姐,高瑞,好久不見。”


    但是那笑容裏麵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唐薈讀高三的時候他還是初三,本來跟著他表姐從唐家大宅那邊出來,還沒好好的熟悉完同學熟悉完老師熟悉完平靜而又喧鬧的初三生活,他的表姐就失蹤了。


    那時候他整個人都被嚇懵了,少了那個漂亮而又讓他傾慕的表姐,完全不知所措起來。他也想過去找,但是完全無從尋找,唐薈離開中國跟著肖婉蓉飛去美國的時候,完全沒有給淩曉透露一絲一毫的消息,甚至是離開之前還跟淩曉吃了一頓飯,第二天便完全消失了。


    他跑去問高瑞,高瑞搖頭,表示這件事情不能告訴他。


    那是他的親表姐啊,居然連去哪裏的事情都不能告訴他。


    四年之後,他高中畢業,考到了大學,突然有一天一個叫做簫悅的女人風塵仆仆的坐在他麵前,詢問他關於他表姐的事情。


    淩曉想,我哪知道,她從來沒有告訴我關於她的任何事情。


    如果當時的淩曉關注過一點經濟的事情,他就會知道,四年之前簫氏一蹶不振,四年之後,簫悅坐在他麵前,也是簫氏回到國內從頭再來的時候。


    但是整件事情來龍去脈,他全部都被蒙在鼓裏,不管唐薈是抱著一種什麽念頭,她不告訴他關於她和簫悅之間的任何一點事,確實一個直白而又殘酷的事實。


    殘酷的讓淩曉有點難過。


    被在乎的人瞞在鼓裏是一種什麽感覺,沒有人比淩曉更清楚了。


    他一個人考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學,畢業,簽約了顧川娛樂,隨著時間的流逝整個人也愈發愈的成熟穩重起來,他年輕又英俊,待人溫和而穩重,甚至是簽約半年之後有了固定的伴侶,卻再也沒有見到過唐薈。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所有的場合,他和唐薈從沒有遇見過。當然他也想去找她,但是她有心不願意見麵,淩曉也沒什麽辦法,隻能聽著八卦新聞裏麵,看著唐薈在娛樂圈裏麵浮浮沉沉。


    先是雪藏,和易鼎音樂解約,以快的不可思議的速度轉簽了簫氏娛樂,然後直接演上了這部臨韻影視精心準備了一年的《一顧不負》的女配。


    她到底經曆過什麽?


    他無從知曉。


    淩曉是平靜的,起碼現在是平靜的,唐薈看著以前還比她矮了兩個頭的表弟已經比她還高出了一個頭,有點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跑。


    唐薈還沒走出三步,發現自己胳膊還被人攥著呢,跑不掉,無可奈何的轉過身來看著眼前人高馬大的男人。


    淩曉又笑了一下,完全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真的時候好久不見啊,表姐。”


    “……好久不見,你都長這麽高了。”


    唐薈艱難的吞了吞口水,有點苦澀,還沒醞釀好感情,胳膊上傳來一陣刺痛,苦笑了一下。


    少年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動手成麽。


    她猛然一下被淩曉抱住了,整個人被壓進了淩曉的懷裏,憋的有點透不過起來。


    當年那個看著她就能滿臉通紅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的少年,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就這麽悄悄長大了啊。


    雖然是她刻意而為之的。


    所有的事情都瞞著他,是她的一點私心,隻是覺得家裏麵那點子事,淩曉沒必要知道。


    他隻要安安心心長大就好,那些沉重的東西,何苦讓多一個人來背負呢?


    唐薈拍拍男人的背,先是有點尷尬,後來那點子尷尬在感受到肩頭一陣濕意之後就消失不見了,縱然多年沒見,畢竟他們有著血緣上的牽連,沒有一點兒的違和感,唐薈這個時候突然覺得有點兒愧疚起來。


    也不知道是對他好還是對他不好呢。


    淩曉聲音悶悶的,還小,高瑞聽不清,唐薈卻聽得一清二楚。


    “你以前的事情我不管……我就你和二叔兩個親人了……”


    唐薈抱著他後背的手頓了頓,她管淩曉的母親叫一聲三姨,三姨去世的早,淩曉的父親根本是個賭鬼,從來不管淩曉是生是死,在淩曉能獨立之前,淩曉的一切開支費用都是唐二叔直接給的。


    這一句話讓唐薈更加愧疚起來了,她拍著比她高了一個頭的男人的背,跟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的撫摸著。


    “我這不是在這的嘛。”


    確實是挺對不住他的。


    唐薈想。


    那個時候才多大啊,自己這麽悄然無息的就走了,確實讓他傷心了一段時間吧。


    但是就算這樣遇見了,以前那些事情,唐薈仍然不打算告訴他。


    告訴他又能怎麽樣呢?


    “好了,別站著了,先回去吧,請你吃個飯。”


    天色已經有些晚了,難得有夕陽透出來,


    高瑞唐薈和淩曉坐在酒店裏麵一家咖啡廳裏麵,隨便指著菜單來了幾項,等上了菜之後,淩曉表情有點複雜。


    唐薈本來就愧疚著,一句話特別順當。


    “記得都是你喜歡吃的,你口味沒怎麽變吧?”


    淩曉搖搖頭。


    唐薈:“怎麽突然過來了?”


    淩曉皺了皺眉:“公司的說法是,李導邀請我過來看看,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唐薈瞪大了眼睛:“李導邀請的?”


    多大的麵子啊真是。


    淩曉:“……然後公司就把我轟來了。”


    當然沒來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來看的是這部戲的拍攝。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被黑著一張臉的枕邊人踹醒了,連個早安吻都沒討到,就莫名其妙的來了這裏——要不是到了地方之後,他的助理提前告訴他一聲,他估計現在看的是哪個劇組也不知道。


    然後他就突然想起來,唐薈現在就在這個劇組,拍這部戲。


    唐薈還有些震驚,李導作為國內知名導演,放在國際上也是叫得出名號的,而且那些不讓其他閑雜人等來參觀的嚴格要求還是他自個立下的,他邀請別人來看看,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


    淩曉自然不知道李導的風格,低頭認真吃菜。


    說起來他在唐薈麵前除了最開始見麵的時候笑了一下——也是皮笑肉不笑——但之後就再也沒有笑過了。他的賣點就在於溫柔和穩重,高大英俊而又溫柔體貼的年輕男人簡直是能引發一大串姑娘大媽們的尖叫,事實上他所拍的角色也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的,無形中更為他固定了觀眾麵前的形象風格。


    但是在唐薈麵前別說溫柔的笑了,連唇角都沒給她扯過一下,唐薈想想覺得自個雖然愧疚吧,現在還有點委屈——淩曉這是明顯的還生氣呢。


    雖然長大了,更難哄了。


    淩曉也住這個酒店,吃過了晚飯三個人就往電梯走,淩曉在十二樓,而高瑞和唐薈住在十六樓。淩曉下電梯的時候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卻什麽都沒說,等樓層到了,下了電梯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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