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尋思著太液湖畔相見,孤岫自是早早做完了手頭上的活,隻等著時辰一點點過去,奈何今日總是覺得一分一秒過的極慢,禁不住一又有一陣的歎息。


    總算是盼到了頭夜色初現端倪,她邁著輕捷的步子向太液湖畔一路小跑而去。既驚又喜,湖畔四周的臨水欄杆樓榭都裝飾著紅色的羅紗,在微紅燈籠的襯托下一片紅暈。


    薄霧籠在月上,像是一層透明的紗,擋不住月的光芒,卻遮住了月的菱角鋒利,於是月光柔柔的瀉下來,柔碎了心。


    此情此景不禁讓人聯想到洞房花燭之夜的淺淺紅色,立在水榭邊四下流離卻不見君亦風的身影,他是失約了?不會的,這一切定是他精心布置的,此刻一定躲在暗處偷偷窺視者自己。


    “君亦風出來吧!”猛地轉身,一瞬間的等待,君亦風便直直的立在她眼前。


    他手中的托盤裏放著一壺酒與兩個泛著夜光的酒杯,左手微微別在背後,臉上出現了欣喜的笑容:“當初成親你不情我不用,今晚我們再拜天地,飲交杯酒如何?”


    不曾想到今晚的驚喜竟是這麽大,昨晚曾在心中揣測過無數次,不曾料到他給她的是一場重來的婚禮。瞬間的感動令她六神無主,一片空白。


    “洛衣姑娘不願嫁給君亦風嗎?”像是怕被拒絕,他放緩了語調。


    收起眼角將要溢出的熱淚,“自然萬分的願意,誰讓君亦風這麽壞呢!”嘴角的笑容更嬌媚了幾分。


    緩緩從背後將手抽離出來,他手中拿的乃是當日的喜帕,孤岫記得上麵的花絡紋理。


    君亦風為她蓋上了喜帕,在皓月與滿湖紅光瀲灩裏,他們拜了天地、立了誓言、飲了交杯酒。


    他說: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說: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花船之上他們相依相偎,莫不靜好。“閉上眼好嗎?”君亦風溫熱的氣息在如此的曖昧的光影中蠢蠢欲動。輕輕嗯了一聲,她如他所說閉了雙眼。


    “現在你可以睜眼了!”他的手勾勒著她的眉眼,是那麽的小心翼翼,細微的冰涼像是恰到好處,連綿悱惻又點到為止。


    平靜之中她漸漸睜開眼簾,黑暗一點點褪盡散落,依稀的光火在眼前跳動閃爍著。細細一看,她啞然呆住,花船周圍,上空,遠處直至整個湖畔流螢飛舞,如一道銀河瀉下人間,閃著奇異的光芒,又宛若伸手即可碰觸的漫天星光。


    如夢如幻,似乎已分不清真假虛實,她有些哽咽,話亦說的不大清楚,“你是……這是如何做到的?”


    “隻要有心這世上便沒有什麽難事!”他撫了撫她的發絲,眼裏流光飛揚。


    月上中天,他們方才散去,留戀不舍。


    進了浣衣局順著小院來到住處,忽然聽到了什麽異常的響聲,心中一陣恐懼。抬眸但見一個黑影從屋頂一躍而下立在幾丈之外,不自覺地她後退了幾步。


    “是我,洛夜玄!”其實平淡的聲音在黑夜中似乎若有如無,眉尖微微一挑,她二話不說上前扯下了男子的黑色蒙麵,果真是洛夜玄,依舊是神出鬼沒。


    黑夜,黑影,黑衣,冷峻魅惑。


    “我們去屋頂坐坐?”唇角上揚,顧盼神飛倒也不像是說笑,隻是這屋頂豈是想上便可上去的,難道憑空生出一對翅膀。


    已覺得腰被他摟住,恍惚間一切都像夢境一般,她尚弄不清楚狀況,自己便被帶上了屋頂。踩著屋脊她站的不太穩當,洛夜玄一直扶著她直到她站穩。


    坐在這屋頂之上,身後好像便是碩大的月亮,清輝綽約。


    “你如何又幽靈似的出現,莫不是又要刺殺誰?這皇宮戒備森嚴,你的小命可別斷送了!”歎了一口長氣,她側頭饒有興致的看著洛夜玄。


    他黑眸似死死的盯著遠處的某個方向,一手搭在微微曲著的腿上,烏黑淩亂的的發絲在月光下泛著清幽細碎的微光,勾魂攝魄般的迷亂了一切。


    “刺殺這種事兒如今我倒是不大喜歡了。”這種語氣倒像是閱盡人世後的一種感時傷懷。


    “那你喜歡什麽?”脫口而出,她下意識的別過臉不再看他。心裏麵似乎要抓狂了,後悔自己如此突兀竟問起如此敏感的問題。


    “這個嗎?”他想了一會後補充道,“我還沒想到,不過說正經的此次來是帶生辰禮物給你。”


    不正經,如何不正經了,孤岫在心中嘀咕抱怨不已,“禮物?你怎麽得知的?如實招來。”


    “我神通廣大,自有方法。這萬靈丹有起死回生的神效,送與你了!”


    順手接過白玉的瓶子,她叨嘮著:“什麽起死回生,眼下我活的大好,不過也是你的一番心意,我且收下。”


    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沿著屋脊延伸的方向她艱難而又小心翼翼的前進,這種探尋平衡的感覺似乎很有趣兒,腳底一滑她被洛夜玄出其不意的攙扶起,相互對望她感覺有那麽一絲不能言喻的微妙。


    “我該是再也不會來雅陵了,這也算最後一麵吧!還是那句話如果有朝一日你無處可去,滄於永遠是你不二的選擇。”放音方落,他摟著她如飛鳥一般劃過暗夜,輕盈落地。


    黑影如鬼魅般來無影去無蹤,她倒也是屢見不鮮,見怪不怪了。


    這個男子還真是奇怪,每次分別的最後一句話永遠是:如果有朝一日你無處可去,滄於永遠是你不二的選擇。無處可去,有朝一日她真的會無處可去嗎?


    今晚卻也是驚喜不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斂了深思她輕輕推了門而入被竹枝那張牙舞爪的猙獰狀嚇了一跳,點上燈驅走了黑暗,她仍心有餘悸。


    “竹枝這便是你給姐姐的禮物吧!姐姐真是受寵若驚啊。”


    滿腹的委屈似乎活靈活現,竹枝忙好言相勸:“竹枝不過與姐姐開個玩笑了吧!不過姐姐剛才那個黑衣飄揚,嗖的一聲便飛走的男子是誰?”


    沒想竹枝卻是看見了,想了一會她搪塞著解釋說:“他是在宮外認識的一個朋友,我欠了他的債,所以今晚他前宮中向我討債來了。”


    竹枝自是一聽便知她是胡謅的,既然不肯直言她便也不多問了。


    第二日孤岫便得知內務司將她調去翠寧宮了,翠寧宮便是去伺候靈兒,她很是樂意。但一想到要離開浣衣局不免有些傷感,雖然在這隻呆了一個月多,這一個月雖是苦了些但卻是有了極深的感情。


    且不說秀玉姑姑、婉笙及眾姐妹的照應,竹枝是她的妹妹自然是放心不下。


    “竹枝,我與晗妃娘娘素有些交情,你放心我自會想辦法讓你也去翠寧宮伺候的。”她拉著竹枝在無人的角落裏叮嚀。


    竹枝雖有些不忍分離,卻是委婉的拒絕了她的美意,“多謝姐姐的掛念,隻是竹枝在這浣衣局六年,平日裏隻是與這些衣物打交道,若是去伺候人反倒難為我了,姐姐常回這兒來就是了。”


    拍了拍竹枝的肩頭,她悻悻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強了。放心姐姐會時常來看你的。”


    “竹枝不願去,婉笙願意去,姐姐可否費心?”,婉笙闊步上前而來,眸子裏含著無限的急切與委屈,“在這浣衣局呆了五年,天寒地坼、刮風下雨,雙手也得浸泡冷冰冰的水中,婉笙再也不想這樣了。”


    拭了拭婉笙眼角的淚水,她承諾說:“姐姐答應你便是。”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禮,話別眾姐妹她前往翠寧宮裏報到。


    “孤岫,其實很早我便想要讓你到這來了,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向皇上表露心跡。”靈兒牽起她的手,溫暖的令她感動。


    她便也不想過多提及哥哥了,想必她如今真的是過的很好,一言一動都洋溢著知足的幸福感。


    “平日裏你也不必與我拘謹,若是皇上來了便裝裝樣子就好。上次因為孩子差點讓你丟了性命,我心中萬分愧疚。”眼神兀的黯淡了許多,


    “靈兒姐不必自責,如今我不是安然無恙嗎!”絢麗一笑,她無比舒心。


    平日裏扶著靈兒在院子裏四下轉轉,或是在宮殿裏聊這些女兒間的心思,這日子過的卻時是十分愜意。


    她也尋思著如何開口將婉笙調過來,畢竟這事兒靈兒也獨自做不了主,許諾了必定要信守承諾,隻覺得自己心有餘兒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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