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正氣凜然的斷喝,讓眾臣心裏咯噔一下,猶如在瘋狂湧動後被狂雷擊中,惶惶然,心中越發虛弱。


    狄仁恒卻無比鎮定,回眸看著那位‘正氣凜然’的彪形武夫,嘴角邊勾起料敵機先的微笑。


    眾臣循聲向聲源處望去,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原來是他!


    此彪形大漢正是素有一根筋之稱的段金山,也是一員生猛虎將,隻是鬱鬱不得誌,官銜在蘇青之下。


    狄仁恒麵帶微笑,“怎麽?段將軍,你有什麽異議?不妨直言!”


    段金山滿臉正氣,怒喝道:“身為人臣,當忠君愛國,你們這些讀書人,豈不知道侍奉主子,要從一而終的道理?定南王給你們吃的,給你們喝的,送你們福貴,你們怎麽能落井下石?哼……你們這些酸書生,書讀的多了,滿肚子花花腸子!”


    這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讓那些方才還吵吵嚷嚷的文臣武將慚愧的要命,不敢說一句話。


    霍梅起身,向著段金山冷笑:“定南王以前也是吃大燕的米,喝大燕的水,享受大燕的福貴,那為什麽定南王卻不僅從大燕脫離出來,擁兵自重,還妄想著吞並大燕,而如此喪心病狂的行為到底是從一而終,還是數典忘祖?姓段的,你給我說個明明白白?”


    霍梅這廝雖然是個小人,但能身居高位,自然有獨到的一麵,頭腦反應奇快,損招層出不窮。


    而段金山的行為,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是以在段金山剛一發難,霍梅立刻就把他頂回去。


    “這個……你……”


    段金山哪裏想到霍梅會言辭如此鋒利,身為一名武人,如何與霍梅這樣的文人鬥嘴?那不是找死嗎?


    “怎麽,姓段的,你解釋不出來嗎?”霍梅冷笑著發問,“滿朝這些文武大臣,哪一個不是以定南王為榜樣?既然定南王能夠反出大燕,我等為什麽就不能反出定南王的控製?你給我說出道理來!”


    霍梅的‘歪理’乍一聽起來無懈可擊,眾臣的囂張氣焰又被激發出來,直勾勾的向段金山望去。


    段金山不善言辭,被眾臣望著,隻覺得頭皮發麻,滿身的力量也使不出,臉漲的通紅,糯糯的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吭哧癟肚的嘟囔,“不行,不能招安,反正,我……我決不答應!”


    霍梅進一步逼問:“你不願意招安,卻又說不出讓我們心悅誠服的理由,反而要我們跟著你去陪葬,段金山,你到底是何居心?”


    眾臣心底深處的恐懼被激發出來,圍著段金山指指點點,一副要把他吃下去的模樣。


    段金山被逼無奈,滿臉大汗,忍不住回頭向身後瞄了一眼。


    蘇青看在眼裏,冷冷一笑,不在為難段金山,而是將目光瞄準了段金山後麵的那位沉穩淡定的臣子、樞密副使韓輝,笑道:“韓大人,您有什麽不同意見,隻管當麵講,何必讓你的親家段將軍為難呢?你是當朝眾臣,縮頭縮腦的可不符合文人風骨!”這番話說出來,直接將冒頭從段金山指向了韓輝。


    段金山撓著頭,訕訕的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哪一個眼神,已經出賣了韓輝。


    韓輝被眾人眼光逼過來,卻一點也不顯得慌張,起身娓娓道來,“我等皆是凡人,而定南王卻是一條龍,龍可逆天,我等凡人怎麽能不知好歹,犯下逆天惡行?我等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焉能似狗一般,夾著尾巴苟且偷生?”


    “說什麽投靠大燕,大燕依然賜給你們福貴,哼,一派胡言!大燕人才濟濟,還缺了你們這幾頭爛蒜?為今之計,該想著怎麽防禦敵情方位正策,而你們卻再商議投敵,好笑,當真好笑!”


    他說話很具有煽動性,遠非段金山可比,與霍梅不相伯仲。


    身為樞密副使,他身邊自然圍攏了許多官員。


    “韓大人忠心昭昭,行大道,明事理,哪裏似你們這般糊塗!”


    “你們投降就是個死,大燕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舍得一身剮,能把皇帝拉下馬,咱們拚了……”


    ……


    這十餘位大臣開始為韓輝壯聲勢,眾臣又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哈哈,韓大人不愧狀元之名,說得好,說得真好!”


    狄仁恒滿臉微笑,居然為韓輝鼓掌,掌聲過後,徐徐走到韓輝麵前,盯了他半天,才道:“韓大人聲淚俱下,演的一手好戲啊!”


    韓輝冷笑道:“不知道狄大人在說些什麽!”


    看著眾人疑惑的目光,狄仁恒向大家解釋道:“想必大家應該知道吧?韓輝副樞密使與王爺身邊的紅人韓平可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呢,可惜韓平身死平州,倒也落得個忠義之名呢!”


    韓輝憧憬的拱手,“家兄忠心侍主,義薄雲天,我等正該向家兄學習!”


    狄仁恒笑著揮揮手,若有深意道:“但還有一件事,大家可能有所不知,知道為什麽王飛虎的一家人會被殺害嗎?還不是因為韓平向定南王進獻讒言,汙蔑王飛虎降敵?並且還是韓平親自抓住王飛虎妻兒老小,開刀問斬的!”


    呼!


    所有人都驚呼出聲來,俱都望向韓輝,眼中滿是震驚。


    韓輝紅著臉,怒叱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霍梅接口道:“我與蘇將軍皆可佐證此事,韓輝,你無法抵賴!”


    狄仁恒歎了口氣,哀傷道:“但事後的事實證明,王飛虎本來沒有投敵,卻是在妻兒被殺之後,憤恨交加,一怒之下,才投靠了大燕,想必這些事情大家並不清楚,我今天就說出來,讓各位朝臣心中明白:韓平,到底是一個多麽‘偉光正’的一個人!”


    “原來居然輸誣陷?”


    “王飛虎的妻兒死的冤啊!”


    “傷了王將軍的心……”


    ……


    眾臣知道了真相,也為王飛虎感到冤屈。


    霍梅適時誅心說道:“哎……若王飛虎沒有被逼著投敵,我等焉能被兵圍岩都,不得而出?這所有的一切,都源於韓平的誣陷!他哪裏是什麽偉光正的真君子,分明是一個為了上位,不擇手段、誣陷眾臣的奸謬小人,如此小人,霍亂人心,早就該死了,誰會向他學習,我呸……”


    眾臣憤恨的目光對準了韓輝,眸子中俱都是唾棄的眼神。


    韓輝慌了手腳,連連擺手,“不是,真相絕不是這樣的,家兄為人正直,豈能被你們肆意誣陷?”


    蘇青起身,咄咄逼人的說道:“王飛虎將軍恨屋及烏,自然不會放過你們韓氏一族,所以,你韓輝投降卻是必死,而若不降,卻說不定能僥幸逃生,所以,你今日之言論,隻為自保,而無視各位朝臣的性命與家族,韓輝,我說的可對?”他一語中的,揭開了韓輝的麵紗,讓他的真麵目展現在眾人麵前。


    眾臣終於從茫然轉為震驚,又震驚轉為憤怒,隨後便指著韓輝等人破口大罵。


    “好你個韓輝,真是個小人,你哥哥韓平不是東西,你也不是什麽好鳥!”


    “呸!枉我還請你吃過酒,奶奶的,吃到狗肚子裏去了。”


    “自私小人,鄙視之……”


    ……


    眾人連聲唾棄!


    韓輝一看場麵不善,帶著那十餘位大臣,甩袖離開。


    霍梅大吼,“不能放他們走,他們會向吳桐告密,我等會死無葬身之地……”


    眾臣呼啦啦上去,堵住門口,不要韓輝出去,還有的上去撕扯韓輝的衣服,將他弄個跟頭。


    韓輝向段金山使個眼色!


    段金山抓住那為大臣,手中鋼刀一閃,血光崩現,喉嚨已被割破,軟軟的倒了下去,段金山臉上濺慢了血跡,凶悍的拿刀指著眾人,怒喝道:“不怕死的,隻管堵門,老子刀下不留活口!”


    隨後那十餘位家將也抽出了兵器,準備強闖大門。


    群臣嚇得魂飛膽裂,四下散開。


    狄仁恒手中的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蘇青大喝一聲,“殺!”


    隻是這一聲喊,房梁上的弓箭手呐喊一聲,飛箭攢射出去。


    嗖嗖嗖……


    一陣箭簇劃破空氣的聲音,韓輝、段金山,十餘位大臣,以及十餘位家將,俱都倒在血泊中,被紮成刺蝟,死的不能再死了。


    呼!


    看到二十幾個活蹦亂跳的人瞬間就成了死屍,那些沒見過血光的大臣又是害怕,又是慶幸韓輝一旦走出去,那後果不敢想象,好在他們都已經死了……


    狄仁恒重新坐在高台上,目光悲愴,神情萎靡,歎息道:“為了眾臣安危,我不得不誅殺同僚,罪過!罪過!”


    霍梅忙道:“狄大人救了我等性命,乃是大善,何罪之有?”


    眾臣也急忙附和,將狄仁恒看做是大恩人。


    狄仁恒又追問道:“那咱們到底該怎麽選擇?各位大臣,請一一表態!”


    霍梅道:“願招安!”


    蘇青道:“願招安!”


    王大人:“願招安!”


    黃將軍:“願招安……”


    ……


    二百多位大臣一一點頭,一致通過!


    狄仁恒、霍梅、蘇青三人放下心來,狄仁恒高聲道:“好,各位同僚果然是明事理!來人,上酒、上菜,各位大臣隻管在這裏安心飲酒,不許出門,這等招安大事,我、霍禦史、蘇將軍拳拳效勞,各位同僚,你們隻等著享受榮華富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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