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石諺的時候,曾經那個小男生已經長成了一個俊朗的翩翩少年。夏彤背著書包站在街角,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他來,走在一群人中他總是那邊的耀眼。熟悉的眉眼,還有嘴角那一抹淺淺的微笑,總能暖到人的心底。夏彤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直到一群人最後變成了他一個人。她始終不徐不緩的跟在他的身後,她不擔心會走丟,因為她找回了熟悉的歸路。


    石諺站定腳,然後回過頭,看著身後不遠處的身影。清亮幽黑的眸子劃過濃濃的欣喜,嘴角勾起三分似有似無的弧度,對著她伸出手:“彤彤,我們回家。”


    夏彤會心一笑,一顆緊繃的心放鬆下來,像隻倦歸的鳥兒一般撲進他的懷裏。時隔五年,她循著記憶又回到他的身邊。他牽著她的手,一同往家走去。夕陽的斜暉灑下,將彼此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這個晚上是五年來,她最安心的一晚,沒有討厭的小男孩,也沒有板著臉的老爺爺,更沒有又大又黑還空蕩蕩的房子。夏彤在這裏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石諺就將她送到車站。雖然他什麽都沒問,但是也知道,她遲早是要走的。


    在車子開動的那一刻,夏彤突然跳下車,跑回他的身邊,死死地抱著他不鬆手。


    “阿諺哥哥,我不走,我不要走。”淚水染濕了少年的衣襟,他摟著她,眼裏閃過促狹的溫柔。埋藏在心底的的情感傾瀉而出,如同潰堤的洪水勢不可擋。


    “那就不走了,彤彤,以後我養你。”少年抿抿嘴,許下今生最重的諾言。隻要他在,他就能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知道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了,她怎會這麽倉惶,狼狽的逃回來。


    夏彤忐忑的跟著石諺回去,一路不安的緊緊捏著他的手。他側過頭,投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如果不願回去就不回去,哪怕隻能呆一天,他也會好好地保護她。剛進屋子,就見石奶奶一臉驚慌的出來,見著他倆麵色這才緩和下來。


    石諺皺著眉看著桌子上厚厚的一疊錢,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錢。不用想也知道這錢是從哪裏來的,可是她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錢?


    夏彤無措的低著頭,那些錢是她偷跑出來的時候順手抓的。在那個地方呆了那麽久,她慢慢體會到錢的重要性,隻要有它們,什麽都不用擔心。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多少,就順手抓了一些放進自己的書包裏。見著他們都那麽緊張的樣子,她支支吾吾的解釋著這些錢的來曆。


    石諺聽完之後隻覺得哭笑不得,但是見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帶這麽多,不怕被人搶了。”


    不用說他也大概知道這些年她在哪裏,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不由心生憐憫將她樓進懷裏,從此以後他就是她的依靠,永遠的依靠。


    曾經單薄的小男孩已經長大了,他有足夠的肩膀來肩負起這份責任。


    “阿諺,你為什麽改了誌願?”黎曉歌氣憤的拿著手中的錄取通知書,質問著他。


    第一年他落榜,她隻當他考的不好,那麽她留下來陪了他一年,可是今天他竟然連誌願都改了,那麽好的成績就報了當地的一所三流大學。他們當初不是說好了一起去北京的嗎?他不是有他的音樂夢想嗎?為什麽要放棄那樣的大城市而留在這座小鎮上?


    石諺從她的手裏接過通知書,麵色不改的說道:“不是放棄,而是要晚幾年。”


    “為了小彤,為了她嗎?為了她,你就放棄你自己的夢想,你不想找你的父親了嗎?”黎曉歌壓著牙,恨恨的看著他。他的成績那麽好,第一年卻大跌眼鏡的落了榜。原來從那個時候他就沒有去北京的打算了,因為夏彤回來了,所以他就不去了。


    “她比什麽都重要。曉歌,你自己去吧。”石諺淡笑著說道,去年他是打定主意不走,隻是他沒想到她也留了下來。所以今年,他沒有告訴她他的誌願。去北京,實現他的夢想,找他的父親,這些雖然很重要,可是都比不上她。他說過無論去哪裏都會帶著她。


    “我真的是懶得理你。”黎曉歌頭也不回的跑出院子,她的家人都走了,隻有她一個人堅持留下來,就想著他們一起考到北京去。可是他就這麽輕易的放棄了一切,就為了一個夏彤。


    石諺看著手中的通知書,雖然不是他預期的,可是卻是他想要的。因為她很重要,用什麽去換,他都願意。


    他回過頭,就看著夏彤站在門邊,呆呆的看著他。見他回頭,她默然的低下頭,沿著門邊緩緩地下滑,雙手環住自己的腿,頭放在膝蓋上,就個嬰兒般蜷縮在一起。


    “彤彤。”他走過去,在她的麵前蹲下。現在的她比以前還沒有安全感,從前她隻是比較的怕生,可是現在她是真的沒有安全感。


    “阿諺。”她撲進他的懷裏,緊緊的抱住他的脖子不放手,結果兩人就一起跌落在地上。


    “我不會丟下你的,而且我也沒說不去北京,我是想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石諺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他怎麽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如果兩個人注定有一個人要付出,要犧牲,那麽他希望這個人是他,而不是她。


    夏彤趴在他的胸口,默默不語,熟悉的心跳聲,總能讓她在瞬間安定下來。她知道他的夢想,也知道他想找他的父親。可是她真的好怕那個城市,因為她在那裏丟了她的媽媽。如果他們去了那裏,她會不會連他也丟了。她畏寒的往他的懷裏縮了縮,攫取他的溫暖。


    “這倆孩子,睡在地上幹什麽?不怕著涼啊?”石奶奶看著他倆嘴裏斥責著,雖然現在是夏天可是地上濕氣這麽重,還是會感冒的。


    夏彤這才慌張的從石諺身上爬起來,臉紅的將他拉起來,然後不好意思的站在一旁。


    上了大學,時間相對寬鬆了,石諺每天都要打兩份工,白天沒課的時候就在汽修廠修車,晚上就去酒吧駐唱。周六周日,他都要帶夏彤去上鋼琴課,因為他知道她喜歡鋼琴,知道她要去找她的媽媽,隻要是她的願望,他都會幫她實現。


    日子過得很苦也累,有時候常常隻能兩人吃一份麵包,連多餘的換洗衣物都沒有,可是盡管是這樣,石諺也從來沒有去動過夏彤帶回來的那些錢。那些都是留給彤彤將來讀書用的,他不會去動。


    這天,學校開運動會,夏彤沒有參加任何的項目,一個人也覺得無聊,便早早的離開了學校,去石諺的學校找他。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他的學校,可是這還是她第一次一個人來他的學校。這麽大的學校,她也不知道他在哪兒,隻是憑著自己的感覺去找。


    最後夏彤一眼就在人群裏看到了石諺,盡管操場上的人很多,但他在她的眼裏卻永遠是最耀眼的那一個,不管周圍有多少人,她卻往往能立刻發現他的身影。他剛打完籃球,一臉燦爛的笑容,正跟周圍的人說著什麽,夏彤高聲叫著他的名字,快步走到了他身邊。


    跟在石諺旁邊的男生們頓時眼前一亮,對視一眼,便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笑著打趣道:“石諺,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可愛的小女朋友啊,也不跟我們介紹介紹,偷偷摸摸的想幹嘛啊?”


    夏彤麵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心中卻有幾分期待,她偷偷抬眼去看石諺,不知他會如何介紹自己,石諺偏頭看見她的樣子,尋思了一下,便沉聲開口道:“別胡說,她是我妹妹。”


    夏彤嘴角隱約的笑意頓時一斂,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起來。石諺走過來,拉起她,徑直離開了操場。


    走到人少的地方,夏彤甩開他的手,抬頭瞪了石諺一眼,什麽話都沒說,悶不吭聲地大步往前走。


    石諺快步上前跟在她的身後,笑得溫和,一臉無害的樣子。


    “生氣了?”


    明知故問,夏彤側開身,避開他。


    “彤彤,你還太小,我不想因為這些事影響到你。”石諺邁開一大步,攔住他,神色凝重的對著她說道。他會這麽說,也是有他的考量,她還小,他也不想因為這些事讓她分神。


    “是怕影響我嗎?是怕影響到你自己吧。”夏彤站住腳看了看四周,來來往往的女孩子都和他的年紀差不多,可是她卻比他差了那麽多,他們走在一起,人家隻會當她是他的妹妹。而且現在連他都那麽說,她有那麽見不得人嗎?


    “我有什麽好影響的。”石諺伸手拉過她的手,眼睛裏閃過幾不可察的笑意。


    夏彤推開他,一腳踹在他的身上,氣得都要哭了。她別開眼,轉過身邁著步子小跑開。石諺見狀趕緊去追,這次好像真的不妙了。


    “彤彤。”石諺大步的跑上前,抓住她的手。這會兒,夏彤沒再動,隻是低著頭。他低下身子,看著她,這才發現,她哭了。他一下子就慌了,整個人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對不起,我錯了,別哭了啊。”他伸手將她摟緊懷裏,柔聲的哄著她。他最怕的就是她哭,每次她一哭,他就覺得天都黑了,心裏空蕩蕩的難受。


    夏彤沒理會他,反而哭的更厲害了。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委屈,所有能說的情愫,所有憋在自己心裏的苦楚都哭出來。原來在他的心裏,她隻是他的妹妹。


    “別哭了,你知道你一哭我就難受,彤彤別哭了啊,乖。”石諺哄著她,周圍的學生紛紛的將目光投過來,時不時的還有幾個女生竊竊私語。自然是有不少的人是認識石諺,本來石諺長得就不錯,再加上又是玩音樂的,在學校裏組建了自己的樂隊,到現在在學校也算是有些名氣。


    石諺並沒有心情去理會那些,他隻是想怎麽才能讓她平靜下來,不再哭了。久久都不見她停止哭聲,他咬咬牙,鬆開她。


    夏彤錯愕的看著他的背影,這個人這麽這樣。她委屈的看著他走到不遠處過往的行人中,攔住他們。下一秒夏彤就被他的話雷的裏焦外嫩。


    “那個是我的女朋友,我愛她。”石諺麵不改色的指著她對著他們說道,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過來。


    就在她恍神的石諺已經連續拉了好幾個人了,指著她對著他們重複著同樣的話。夏彤這才急著過去拉他,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的學生了,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的。夏彤紅著臉,拉著他突圍出去。一路上,石諺絲毫沒停下,對著過往的學生介紹著。


    “這是我女朋友。”


    “別再說了。”夏彤急著去捂他的嘴,看著周圍各式各樣的笑容,臉紅透了。


    好不容易出了校門口,夏彤鬆開他的手,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裏,也不去看石諺。別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可是,剛剛他的那些舉動卻讓她覺得莫名的心暖。


    “來吧,女朋友,男朋友背你回家。”石諺看著她,壓下嘴角的笑意,在她的麵前蹲下身子,對著她說道。


    夏彤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趴在他的身上。


    夏彤趴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好寬,好暖,她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個男孩子會是她一生的依靠。隻要有他在,她就什麽都不擔心,有他就好。真想時間能停下來,一輩子都這樣。


    “阿諺。”


    “嗯。”


    “等你找到你父親之後,解決的你的事,我們就一起去流浪,天涯海角。你彈吉他,我唱歌兒。你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有阿諺的地方,就是彤彤的家。”夏彤閉上眼,貪婪的呼吸著他的味道。屬於她的阿諺的,特有的,隻要在他的身邊,她就覺得安心。


    “好。”石諺點點頭。


    隻要你想做的事,我都會去做。


    你曾說一起去流浪,流浪到海角另一端,連世界都在看著我太天真


    不是說好要愛到最後一天,你曾說一起去流浪


    流浪到海角另一端,流浪著失去了方向


    連天空都在笑著我太天真,不是都說好我們不會改變


    你曾寫下的諾言,我深深刻在心裏麵


    等待你會出現,海枯石爛那一天


    ------題外話------


    明天就開始更正文,我爭取這個月把正文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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