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多日來,任素妍第一次如此“靠近”自己的丈夫。


    她有怨,有恨,有眼淚。可這一切根本得不到傾訴與發泄,便隻好通過激烈的方式來解決。


    原本雅致的房間此時一片淩亂,破碎在地的花瓶,瓷片散發著暗淡而淩厲的光,一旁的兩名小婢聯袂垂首,臉上皆有幾道指印,紅腫得快要滲出血來。


    在石室門口遇到了藍俏,藍俏一臉的神秘表情,在她耳邊低聲道:“先等會兒再進去,免得被遷怒。”


    就要見麵了呢,卻不知屆時,又會是怎樣一番糾葛。


    蕭明楓擺了擺手,“無礙,這次本王定會更加小心謹慎。若再著了道,這雍王爺的位置,本王也沒得資格坐了。”


    小未用力,想要抽回劍,可惜徒勞。他沉著臉,捏緊了劍柄,冷聲道:“要殺便殺,何必多言?”


    “好自為之。”蕭明楓留下四個字,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


    任素妍在地上爬了兩步,哆哆嗦嗦著伸出了手。但她的手隻是僵在半空,半晌縮了回來,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使勁地想要把那裏的肉都挖出來,竟是那麽疼。


    蕭明楓出了任素妍的房間,便徑直去了吟墨閣。張管家則領著兩個仆人去收拾“殘局”了。


    是他——那個付遠涯忠心耿耿為其守護江山的人?


    小未臉色驀地轉白,僵在那裏不言不語。


    蕭明楓緩步來到一旁桌邊,坐下,看向他,雙手一攤,搖頭道:“你覺得本王應該知道什麽?”


    但見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手執利劍,劍尖直指蕭明楓麵門。


    屋內未點蠟燭,隻有淡淡的月光通過窗戶灑進,周圍昏暗一片。


    “明楓,你……終於來看我了。”任素妍完好的左眼淚水不斷,滑過蒼白的臉頰,淒楚無比。


    任素妍的手吃力地抬起來,慢慢地摸到了蕭明楓的衣角,猛然死死地抓住,撕破了喉嚨,才擠出那麽一點尖利的聲音:“你恨我嗎?你當真這麽恨我嗎?”


    小未捏緊了劍,垂下眼,“是我無能。”


    蕭明楓不在意地擺擺手,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一臉的疲倦。


    蕭明楓睜開眼,淡淡道:“進來說話。”


    蕭明楓朝前走了兩步,忽覺一絲疾風迎麵而來,他似早有準備,猛地抬掌,兩指一夾,而另一隻手亦抬起,於指間射出一記亮光,倏地,桌上的蠟燭被點燃,周圍瞬間明亮了許多。


    長夜如歌,夜風已然有些冷得刺骨。風卷簾動,凋謝了滿地月色。


    這一刻,任素妍知道,為了不再厭惡,蕭明楓真的會……殺了自己。


    蕭明楓也沒有多做解釋,隻轉而道:“張管事,你去給本王挑幾個精幹的護衛,過兩天,本王要去會會那個傳聞中的明石王。”


    蕭明楓一手摩挲著下巴,似笑非笑,“今日放了他,他隻會對本王感激萬分。真想不到,本王正琢磨著怎麽樣才能離間永嵐帝與付遠涯,沒想到永嵐帝這麽沉不住氣,動作這麽快地想要除掉付遠涯。倒真是如了本王的意。”


    不錯,來人圓臉明眸,與付遠涯的貼身隨侍小央長得一模一樣,可是,他的眼中多了幾分深沉,頰邊也沒有隱現的酒窩。


    片刻後,張管家站在門外,道了聲:“王爺。”


    小未也不好再打擾,又抱拳施了一禮,便出了門,一個閃身便不見了蹤影。


    但是,時至今日,他並未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而就在前幾天,他收到小央傳來的消息,說是付遠涯在從東北去往京城的途中被人行刺,身受重傷。而他首先想到的幕後主使者,便是雍王爺蕭明楓。


    小未凝神想了片刻,恍然大悟。(.無彈窗廣告)


    初冬的天氣,人們已穿上了薄襖,連續幾日明媚的陽光過後,天氣便轉而變得陰沉起來,更讓人覺得冷颼颼。


    蕭明楓勾起唇角一笑,可明亮的燭光下,他的眼中卻有一片班駁的陰影,“是為了暗查本王?可是,什麽也沒有查到?”


    任素妍伏在地上,將臉埋入雙臂中,彼時彼刻,沒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此時石室之中,卻並非藍俏所說的那樣,裏麵隻一站一坐兩人,乃是明石王與白玉樓。


    “所以,你就以為是本王所為?”蕭明楓靠向椅背,眸中迸閃淩厲之色,“東北與雍州相距甚遠,你是怎麽趕過來的?或者說,你其實一直在雍州,那麽——又是為了什麽?”


    正如蕭明楓所說的那樣,自從小央離開雍州,去了京城驛館找到付遠涯之後,小未便又離開了付遠涯身邊。他行動比較自由,也沒有受付遠涯差遣,自行來到了雍州,一邊當做行走江湖,一邊也通過各種方式暗查著雍王爺的底細。


    看著對麵那人,蕭明楓眉頭微蹙,脫口而出:“小央?”卻又忽地頓住,轉而道:“不,不對,你不是小央。”


    “殺?本王並沒有要殺你。”蕭明楓竟鬆了手,食指指了指他,又指向自己,道:“而是你要殺本王。說,本王與你家付將軍無冤無仇,你這又是為何?”


    小未雙眉一皺,眼中隱現疑惑,“你不知?”


    “白玉樓,靈幽宮的宮主,便是你?”明石王一身月白長衫,襯著那張不算俊美但足夠端正的臉,令整個人更顯得清雅絕倫。


    蕭明楓獨自坐在遠處,過了一會兒,站起身,緩步來到窗邊,看窗外一院凋零的秋景,和那淡白色的月光。


    小未見他不像是撒謊,也覺得他沒必要撒謊,想了想,才道:“將軍在回京的途中被人行刺,傷重。”


    是的,最悲哀的,莫過於此。


    蕭明楓緩步上前,垂首看著那隻眼睛,然後緩緩抬起手,在任素妍以為他要撫上自己的臉頰時,猛地扇了過去?


    任素妍連呼吸都恍惚忘記。蕭明楓聽不見她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一時兩廂默然。


    他眯了眯眼,輕輕推開門,緩步邁了進去。然後,他反手關上了門。


    “啪”的一聲脆響,任素妍被打得摔倒在地,半晌都沒有爬起來。


    明石王打量著白玉樓,白玉樓也一副悠閑的姿態坐於白玉石椅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明石王。


    耳邊嗡嗡作響,連意識也被這狠絕的一巴掌打得渙散。待得回過神來時,任素妍隻覺得半邊臉刺痛,這種痛順著血液蔓延至全身。


    再沒有什麽話,會比一個男人——一個作為自己丈夫的男人說一句“厭惡”,而讓一個女人感到悲哀與絕望了。


    這個人,合該是談書論畫、吟詩作賦的名士,合該是大戶人家一身書卷氣的儒生。


    且說蕭明楓繞過長廊,剛來到吟墨閣門外,便停住了腳步。


    張管家怔了怔,“王爺,您的傷才剛剛痊愈不久,這又要出去,恐怕不太妥。”


    任流螢不明所以,想了想,便決定聽從藍俏,先不進去說事。


    蕭明楓掃過滿地狼藉,再看向那個頭發有些淩亂,孤單單站在那裏的女人。


    聞言,張管家也不再多言,應了聲“是”,便起身告退。


    春風嬤嬤嗬欠連連,叫醒了藍俏,吩咐藍俏幾句,便又回到屋裏去睡回籠覺了。


    而這劍正被蕭明楓兩指夾住,強大的力道使長劍再移動不了半分。


    付楓過人。蕭明楓卻也期待著這場糾葛,隱隱期待著。


    “你是叫小未,對麽?”蕭明楓手腕微一用力,將長劍帶向一邊,微微揚起唇角,“付遠涯遠在東北,你怎會在這裏?”


    張管家應聲而入,看了眼門外,才轉過臉,對蕭明楓說:“王爺就這麽放了他?”


    蕭明楓歎息著搖頭,卻是不再在這個問題上追究了。他微揚起臉,抬手揉著眉心,道:“不是本王傷了你家將軍。所謂功高蓋主,你應該好好想想,這個時候,誰最不願意見到你家將軍風光。”


    白日裏,春風得意樓比較清靜,鬧騰了一晚上之後,姑娘們都還在夢鄉之中。


    小未心中憤憤,朝蕭明楓施了一禮:“謝王爺提醒,剛剛在下有失妥當之處,還望王爺勿怪。”


    “恨你?不,本王怎麽會恨你。”蕭明楓將任素妍的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掰開,貼在她的耳邊,隻有她聽得見,冰冷而清楚地對他說,“本王是厭惡你,如果你讓本王對你的厭惡再多一分,本王會讓你永遠消失。”言罷,他一腳踢開了任素妍。t7sh。


    “任素妍,不要再惹怒本王。”蕭明楓居高臨下看著她,無情而冷漠。


    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張管家並不知道,所以,自是感到疑惑不已。


    任流螢剛起床,便去了後院廂房,沿著木桌下的暗道,直往石室而去。


    可是,偏偏生姓殘暴,談笑間便能將一個女人折磨致死。


    白玉樓略一點頭,緩緩道:“春風得意樓一直向石王貢獻女子,也受了石王不少護佑,此時你我二人才相見,說起來,也算是晚了。”


    明石王笑了笑,棕眸裏卻冷得無半分笑意,“你劫了滄浪軍的軍糧,迫使其軍隊連連敗退,便是為了引我出現。說,封國給了你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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