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撒旦歸來：爹地，你該倒黴了 作者：葉莫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太祖的馬在劇烈的鞭痛下，失控般地一路直衝。
離晉王還有百餘步。
不足一百步。
五十步。
眾侍衛發出一聲驚呼。
突然一聲嘹亮的嘶鳴，那匹馬揚起前蹄，生生立起。調轉了頭，一串噅噅低鳴，重又落下前蹄，來回走動了幾步，歸於安靜。
王繼恩在侍衛叢中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太祖再遲一瞬，晉王就將被馬蹄踐踏而死。若是晉王退上一步，太祖可能真會遲上那致命的一瞬。二人的較量已經開始。第一回合，晉王小贏，暫時保住了性命。
幾位皇子皇弟及臣子紛紛趕到。大皇子德昭和花蕊夫人情同母子，登時肝腸寸斷。翻身下馬，喊一聲夫人，已是淚如雨下，跌跌撞撞地朝花蕊夫人餘火未消的屍首跑去。王繼恩慌忙攔住，假意安慰。
太祖並未下馬，他的身後是他數不清的臣子和兵士，他身前的這個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一雙龍目微斂，眼眶中的濕潤卻早已消失。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晉王道：“這是怎麽回事？”
王繼恩心道：考驗晉王的時候到了。過得這關，才是真正保住性命。
晉王絲毫沒有驚慌，抱拳跪下，朗然道：“臣為陛下除一妖婦而已。”
太祖暗暗篡緊馬轡，沉聲道：“花蕊夫人自入宮以來，克己守禮，溫良謙恭，可謂後妃典範，何來妖婦之說！”
晉王亦不懼，字字鏗鏘：“回陛下，臣說花蕊夫人為妖婦，原因有四。其一，花蕊夫人原乃後蜀末帝孟昶之妃。孟昶沉迷於她的美色，不問朝政，以致亡國。古來，妹喜妲己之害，亦不過亡君亡國，花蕊夫人豈不在此之列？其二，孟昶雖是昏君，卻對她寵愛有加，可說負天下獨不負她。孟昶已死，她不思回報，是為不貞不潔，水性楊花！其三，她既入我大宋後宮，位列妃子，然寵冠後宮直逼皇後。臣雖不是讀書人，也聽聞曆朝曆代後宮都是秉持雨露均沾不得專寵的規矩。以皇後國母之尊，尚不能專寵，何況區區一夫人。是為失德不尊，為害後宮！其四，花蕊夫人既無所出，自當謹慎與諸皇子的交往，卻與大皇子德昭過從甚密……”
趙德昭大怒，指著晉王大罵：“夫人已死，你還要毀她名節！”
晉王目不斜視，徑自往下道：“臣請問，寵妃與皇長子相厚，於私意欲何為？於公意欲何為？”
趙德昭怒不可遏：“晉王，匹夫尚知死者為大，當為亡者諱，你以王爵之尊，竟不知匹夫之義麽！”
晉王方回頭。二人怒視似仇敵。
晉王指天道：“本王為我大宋，甘當此不義！一片丹心，為天可表！”
眾臣子侍從人心不一，立時發一片慨然喟歎。
王繼恩心底暗暗佩服。晉王細數花蕊夫人的不是，等於細數寵愛她的太祖的不是。這一招，是將太祖先置於不義之地。看來他，果然沒選錯主子。
趙德昭還欲理論，隻見太祖微微抬手，看看左右情形，方冷靜下來。晉王以命相博，成也得人心，敗也得人心。如今且看太祖，能否不失人心。
太祖沉默地看著花蕊夫人已經焦枯的屍首。半個時辰前，還是一個軟語解憂傾國傾城的紅顏知己，半個時辰後，便成了一堆氣味刺鼻令人作嘔的焦皮爛肉。怎不叫人痛徹骨髓！
不禁揚首歎息一聲。
但是他也知道，此時此刻，不獨眼前的晉王在看他，還有數千雙眼睛都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妄圖揣測他的心思。
於是，他緩慢而感慨地道：“當年，朕還為周朝臣子時，世宗寵愛南唐送上的兩名美人1，朕為效忠天下而殺美人焚樓閣。世宗未嚐怨朕。如今我大宋承襲周家天下，自也當承襲其仁厚之道，體察臣子忠義之心。”回頭深深地望著晉王，微微的一頓卻讓人覺得良久，“光義，你做得好哇！朕非但不怨你，還要賞賜你！”
晉王一愣，眾人皆意外。
“王繼恩！”太祖洪亮道，“將朕的盤龍棍取來！朕要親自交到晉王手上！”
王繼恩也是一愣，慌忙應了一聲，取出開國之寶。這裏除了晉王，就是他最清楚晉王究竟做了什麽，他以為，太祖也該知道。可是想不到啊，太祖竟會如此應對。他快步遞上盤龍棍，因走得著實匆忙，踩著了衣角。晃了一晃，險些跌倒。
太祖舉起金光四溢的盤龍棍，朝群臣兵士道：“今日朕將開國之寶賞賜給晉王，不是因為他是朕的兄弟，而是因為他是朕的忠臣，大宋的忠臣。朕要你們知道，隻要你們為朕盡忠，為大宋盡忠，無論你們出身如何，朕都將視你們如兄弟，如英雄！”
數千兵士齊齊爆發出歡呼呐喊，與山峰叢林相呼應，回蕩不休。
趙德昭此時已經完全恢複了理智。他看得出晉王的臉色十分難看，勉強從太祖的手中接過盤龍棍。雖對花蕊夫人之死還有悲憤，但一股自豪感還是油然而生：這就是他的父親，一個真正的豪傑，一個了不起的君王！
他霍然起身，眼睛卻盯著晉王，大聲道：“陛下聖明！為陛下盡忠！”
兵士們立刻沸騰起來，擊劍舉槍相和：“陛下聖明！為陛下盡忠！”
澎湃似巨濤拍岸，聲震霄漢。
太祖在歡呼中仰首大笑。人們隻看得見他的豪邁氣概，卻看不見他眼中薄薄的一層濕意。
出了這樣的大事，狩獵自然中止。太祖決定提前回朝。
晉王回到自己帳中，便是一聲怒喝：“都給我退下！”
唬得侍從們俱是一抖，忙低頭垂目，一個接一個地退出帳外。
晉王滿腔怒氣越發難忍，將盤龍棍狠擲在地，一把揮散案上物事。
這一次，他輸了。幾乎一敗塗地。
帳外忽然響起侍從膽顫心驚的聲音：“殿下，陛下派人送野味來了。”
晉王一股怒氣上湧，本意就要喝退。但轉念一想，樣子還是要做的，便沉聲道：“快請。”
帳簾掀起，果然是王繼恩小心翼翼地端了幾盤野味進來。帳外侍從便又放下帳簾。
王繼恩看了一眼晉王，以平常語氣道：“殿下，陛下所獲獵物甚為豐盛，因惦記您不曾來得及打到什麽獵物，特意叫繼恩送一些給您。”說著一邊放下野味，一邊輕報菜名，“炙鹿尾、烤山雞……”
“夠了！”晉王握拳低喝，湊近王繼恩道，“我問你，你剛剛說的，是陛下原話？”
王繼恩便也湊近幾分，壓低聲音道：“是。”
晉王臉色頓時轉為鐵青，幾欲按捺不住。他這是在向他示威。拳頭在不知不覺中越捏越緊，咬牙切齒道：“趙匡胤！”
離晉王還有百餘步。
不足一百步。
五十步。
眾侍衛發出一聲驚呼。
突然一聲嘹亮的嘶鳴，那匹馬揚起前蹄，生生立起。調轉了頭，一串噅噅低鳴，重又落下前蹄，來回走動了幾步，歸於安靜。
王繼恩在侍衛叢中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太祖再遲一瞬，晉王就將被馬蹄踐踏而死。若是晉王退上一步，太祖可能真會遲上那致命的一瞬。二人的較量已經開始。第一回合，晉王小贏，暫時保住了性命。
幾位皇子皇弟及臣子紛紛趕到。大皇子德昭和花蕊夫人情同母子，登時肝腸寸斷。翻身下馬，喊一聲夫人，已是淚如雨下，跌跌撞撞地朝花蕊夫人餘火未消的屍首跑去。王繼恩慌忙攔住，假意安慰。
太祖並未下馬，他的身後是他數不清的臣子和兵士，他身前的這個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一雙龍目微斂，眼眶中的濕潤卻早已消失。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晉王道：“這是怎麽回事？”
王繼恩心道：考驗晉王的時候到了。過得這關，才是真正保住性命。
晉王絲毫沒有驚慌，抱拳跪下，朗然道：“臣為陛下除一妖婦而已。”
太祖暗暗篡緊馬轡，沉聲道：“花蕊夫人自入宮以來，克己守禮，溫良謙恭，可謂後妃典範，何來妖婦之說！”
晉王亦不懼，字字鏗鏘：“回陛下，臣說花蕊夫人為妖婦，原因有四。其一，花蕊夫人原乃後蜀末帝孟昶之妃。孟昶沉迷於她的美色，不問朝政，以致亡國。古來，妹喜妲己之害，亦不過亡君亡國，花蕊夫人豈不在此之列？其二，孟昶雖是昏君，卻對她寵愛有加，可說負天下獨不負她。孟昶已死，她不思回報，是為不貞不潔，水性楊花！其三，她既入我大宋後宮，位列妃子，然寵冠後宮直逼皇後。臣雖不是讀書人，也聽聞曆朝曆代後宮都是秉持雨露均沾不得專寵的規矩。以皇後國母之尊，尚不能專寵，何況區區一夫人。是為失德不尊，為害後宮！其四，花蕊夫人既無所出，自當謹慎與諸皇子的交往，卻與大皇子德昭過從甚密……”
趙德昭大怒，指著晉王大罵：“夫人已死，你還要毀她名節！”
晉王目不斜視，徑自往下道：“臣請問，寵妃與皇長子相厚，於私意欲何為？於公意欲何為？”
趙德昭怒不可遏：“晉王，匹夫尚知死者為大，當為亡者諱，你以王爵之尊，竟不知匹夫之義麽！”
晉王方回頭。二人怒視似仇敵。
晉王指天道：“本王為我大宋，甘當此不義！一片丹心，為天可表！”
眾臣子侍從人心不一，立時發一片慨然喟歎。
王繼恩心底暗暗佩服。晉王細數花蕊夫人的不是，等於細數寵愛她的太祖的不是。這一招，是將太祖先置於不義之地。看來他，果然沒選錯主子。
趙德昭還欲理論，隻見太祖微微抬手，看看左右情形，方冷靜下來。晉王以命相博，成也得人心，敗也得人心。如今且看太祖，能否不失人心。
太祖沉默地看著花蕊夫人已經焦枯的屍首。半個時辰前，還是一個軟語解憂傾國傾城的紅顏知己，半個時辰後，便成了一堆氣味刺鼻令人作嘔的焦皮爛肉。怎不叫人痛徹骨髓！
不禁揚首歎息一聲。
但是他也知道，此時此刻，不獨眼前的晉王在看他，還有數千雙眼睛都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妄圖揣測他的心思。
於是，他緩慢而感慨地道：“當年，朕還為周朝臣子時，世宗寵愛南唐送上的兩名美人1，朕為效忠天下而殺美人焚樓閣。世宗未嚐怨朕。如今我大宋承襲周家天下，自也當承襲其仁厚之道，體察臣子忠義之心。”回頭深深地望著晉王，微微的一頓卻讓人覺得良久，“光義，你做得好哇！朕非但不怨你，還要賞賜你！”
晉王一愣，眾人皆意外。
“王繼恩！”太祖洪亮道，“將朕的盤龍棍取來！朕要親自交到晉王手上！”
王繼恩也是一愣，慌忙應了一聲，取出開國之寶。這裏除了晉王，就是他最清楚晉王究竟做了什麽，他以為，太祖也該知道。可是想不到啊，太祖竟會如此應對。他快步遞上盤龍棍，因走得著實匆忙，踩著了衣角。晃了一晃，險些跌倒。
太祖舉起金光四溢的盤龍棍，朝群臣兵士道：“今日朕將開國之寶賞賜給晉王，不是因為他是朕的兄弟，而是因為他是朕的忠臣，大宋的忠臣。朕要你們知道，隻要你們為朕盡忠，為大宋盡忠，無論你們出身如何，朕都將視你們如兄弟，如英雄！”
數千兵士齊齊爆發出歡呼呐喊，與山峰叢林相呼應，回蕩不休。
趙德昭此時已經完全恢複了理智。他看得出晉王的臉色十分難看，勉強從太祖的手中接過盤龍棍。雖對花蕊夫人之死還有悲憤，但一股自豪感還是油然而生：這就是他的父親，一個真正的豪傑，一個了不起的君王！
他霍然起身，眼睛卻盯著晉王，大聲道：“陛下聖明！為陛下盡忠！”
兵士們立刻沸騰起來，擊劍舉槍相和：“陛下聖明！為陛下盡忠！”
澎湃似巨濤拍岸，聲震霄漢。
太祖在歡呼中仰首大笑。人們隻看得見他的豪邁氣概，卻看不見他眼中薄薄的一層濕意。
出了這樣的大事，狩獵自然中止。太祖決定提前回朝。
晉王回到自己帳中，便是一聲怒喝：“都給我退下！”
唬得侍從們俱是一抖，忙低頭垂目，一個接一個地退出帳外。
晉王滿腔怒氣越發難忍，將盤龍棍狠擲在地，一把揮散案上物事。
這一次，他輸了。幾乎一敗塗地。
帳外忽然響起侍從膽顫心驚的聲音：“殿下，陛下派人送野味來了。”
晉王一股怒氣上湧，本意就要喝退。但轉念一想，樣子還是要做的，便沉聲道：“快請。”
帳簾掀起，果然是王繼恩小心翼翼地端了幾盤野味進來。帳外侍從便又放下帳簾。
王繼恩看了一眼晉王，以平常語氣道：“殿下，陛下所獲獵物甚為豐盛，因惦記您不曾來得及打到什麽獵物，特意叫繼恩送一些給您。”說著一邊放下野味，一邊輕報菜名，“炙鹿尾、烤山雞……”
“夠了！”晉王握拳低喝，湊近王繼恩道，“我問你，你剛剛說的，是陛下原話？”
王繼恩便也湊近幾分，壓低聲音道：“是。”
晉王臉色頓時轉為鐵青，幾欲按捺不住。他這是在向他示威。拳頭在不知不覺中越捏越緊，咬牙切齒道：“趙匡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