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大漠,烈焰篝火,但還是驅趕不走深夜的寒冷。[]狂風不停的從營帳外灌進來,蕭瑟的蕩漾起帷幕,掀起無數的沙塵灑在雪白的寒羊皮上,細細密密的,映照在牛角燈下,閃爍著柔和的金色光輝。


    慕容嬌嬌蹲坐在上好的皮草上,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膝蓋,而她的身上的突厥服飾,已經被孤獨宸絕喚來的兩名侍女更換成了西域孤獨氏才有的特殊圖案的衣物,潮濕而沾染了很多黃沙的長發也被清洗幹淨,在營帳內的銅爐龐,劈劈啪啪的銀炭灼熱的火砥散發出來的暖意烘幹了一大半,正如烏黑的綢緞一般披散在她的肩頭。


    這裏是孤獨宸絕的駐紮地,這個營帳也是他居住的地方,但是陳設卻簡單至極,一看就知道他並不會常住,甚至也許一兩天之內就會拔營離開,慕容嬌嬌不知道孤獨宸絕的行蹤為何這樣的匆忙,但是從赫赫族的首領所做的一切來看,他身為西域的大王,統領這一整片大漠的可汗,應該是一個喜歡行蹤不定的人,否則,巴達邑不會在看到孤獨宸絕之時說出那樣的話。


    一個時辰前的所有一切對於慕容嬌嬌來說,幾乎是恍然似夢,但是當她看清楚了周圍的情況和自己身穿的衣服之後,卻又清楚的明白,原來,她真的又遇見了孤獨宸絕。孤獨宸絕,慕容嬌嬌腦海中浮現這個名字的時候,不禁十分無奈的將自己的額頭抵在曲起的雙膝上。她的長發慢慢的從背後滑落,柔順的散布在她纖弱的雙肩上,此刻,大帳外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營帳被掀開的簌響,一陣冰冷並且含著黃沙的風灌了進來。


    慕容嬌嬌沒有抬頭,隻是盯著那大帳外的篝火光影中斜射進來的修長高大而又魁梧的身影,少許,那人走了進來,黑色繡著瑞獸霸氣圖騰的騎靴出現在她的麵前,隨之,他蹲下身子,修長溫暖的手撫上了她的秀發,慢慢的為她梳理。


    慕容嬌嬌幾乎是反射性的想閃避,但是孤獨宸絕卻不容許她有絲毫逃避一般的箍住了她的身子,慕容嬌嬌一怔,抬頭望向他,卻見他目光深邃的凝視她,那剛毅的俊容在火光中顯得十分不真實,但是身上在營長外沾染的寒意卻直逼向她的氣息,令她不由得一陣戰栗。孤獨宸絕感覺到了慕容嬌嬌身子微顫,他立刻抱起她便向大床走過去,慕容嬌嬌一驚,立刻掙紮,聲音也十分的冷清:“放我下來……。”


    “你累了”孤獨宸絕沒有理會慕容嬌嬌,徑自將她放在了簡單懸掛著白色大帳的床上,而慕容嬌嬌則是一觸碰到床鋪就僵硬的要跳躍下來,但,孤獨宸絕卻似早就猜到她一定會這樣一般,強壯的手臂一擋,便讓她無從逃離。慕容嬌嬌目光一沉,立刻冷瞪向孤獨宸絕,但他卻依舊那般深邃的凝視她,那目光漆黑幽沉,讓人不看不透,更令人心慌。


    他雙手箍住慕容嬌嬌纖弱的雙肩,慢慢的將她的長發一縷一縷的,輕柔的撫到了身後,似乎在查看她的頭發是否已經全幹了一般,少許,他蹲下了身子,大手托起了她纖細的玉足。


    慕容嬌嬌身子猛然僵住了,她將腿朝後縮去,但是孤獨宸絕卻僅僅的抓住了那隻繡著怪異繁雜卻光彩奪目的騎靴,修長的手指扣住她纖細的腳裸,隨後,在慕容嬌嬌僵硬筆直中,慢慢的脫下了一隻靴子。慕容嬌嬌愣住,並快速的將另一隻縮到了床榻上,冷硬的道:“我不需要你做這些,你放開我。”


    孤獨宸絕的手僵了僵,他還拿著她的另外一直靴子,那摸樣看起來並不像是一方霸主,西域的血性男兒,倒是有幾分滑稽,但他隨即卻扯動薄唇,露出一抹笑意,隨後起身,又托起了她的另外一隻靴子。慕容嬌嬌目光一冷,她幾乎要踹過去,但是他的手臂力氣卻極大,讓她幾乎不能動彈,他看著她,目光中閃動著某種令慕容嬌嬌有些窒息的炙熱,隨後,他慢慢的,幾乎溫柔得脫下了她的靴子,低沉的聲音淡淡的道:“我知道你們中原有一句話叫做‘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馨兒,我雖然不懂這究竟該如何做,但是我說過,我會疼愛你,當你是我的至寶,我會給你最好的一切,不會讓你承受半點委屈。”


    舉案齊眉?慕容嬌嬌被這四個字怔住了,她看著孤獨宸絕,以為他在開玩笑,但他的眼神卻那樣的認真,誠懇,仿佛他已經決定了以後每日都要這麽做一樣。


    此刻,營帳外又走進了兩個女子,她們身材與慕容嬌嬌再赫赫族看到的女人一樣,身材高挑豐滿,皮膚卻白皙了很多,容貌也十分端莊,她們一人捧著水盆,一人捧著托盤,裏麵似乎是一些吃的東西。這兩個女人一進來,就向孤獨宸絕行禮,隨後又慕容嬌嬌頷首,放下東西之後,便又出去了。


    孤獨宸絕走到水盆旁,用溫熱得冒得氤氳熱氣的水,沾濕了毛巾,又走到慕容嬌嬌身側,坐在床沿上,對他伸出修長的手,低沉道:“過來。”


    慕容嬌嬌有些警惕的看著他,心頭複雜,而他在看到慕容嬌嬌那排斥的眼神時,卻隻是沉了沉,隨之薄唇抿起了一抹苦笑,抬手握住了她纖細雪白的皓腕。慕容嬌嬌的手一縮,而他則是強迫的拽她過來,但力氣卻十分輕柔,他緊握著她的手,慢慢的擦拭上麵因為打鬥而摩擦出來的傷痕淤青。


    慕容嬌嬌的拳頭緊握著,而他也十分有耐心的一根一根的頒開,用溫熱的毛經在她手臂上那些青紫痕跡上捂了片刻,隨後又拿出了一瓶碧綠色的翡翠瓶子,將裏麵清涼幽綠的液體倒在了她受傷的地方。慕容嬌嬌知道這是什麽藥,突然間有些抗拒,因為她明白,她不能接受孤獨宸絕,否則一切都將變得更為複雜,但是,她始終都抵不過他的力氣,隻能任由他為她上藥,並且輕柔的,如同對待一個孩子一般的為她揉著傷口,活血化瘀。


    慕容嬌嬌靜靜的看著他,爐火和明滅不定的牛角燈光映照著他剛毅的側容,瞬間見他俊美麵容的冷清線條都勾勒得十分清楚,他低頭在她的手臂慢慢的吹著氣,略帶老繭粗糙的修長手指揉捏著她受傷的部位,不多時,一陣熱辣的感覺浮在了肌膚上,那原本淤青,似乎也漸漸的暈開了。


    “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麽好。”慕容嬌嬌別開眼,她知道,她是不可能愛上孤獨宸絕的,也不會跟隨他一起生活,所以,她隻能打破他的溫柔。或許,孤獨宸絕隻是一時迷戀而已,因為慕容嬌嬌知道玥宜馨的容貌有多嬌豔嫵媚,也許,就算南宮辰軒也隻是愛上她的美貌……。


    想到南宮辰軒,即便腦海中還沒有浮現出這個人的容顏,可光是那四個字,就足以令慕容嬌嬌心口一陣驚搐,泛著隱隱的疼痛,她立刻咬緊下唇,逼迫自己平息心頭的妄念,不要再去想起那個男子。


    有時,總是想著要去忘記,反而會記得更清楚,所以,真正的忘記,便隻能是將他的一切都掩埋,不再提起,也不要回憶,時間長了,或許就真能淡忘。


    孤獨宸絕沒有停下的手中的動作,但是他還是略略僵了一下,可少許後,卻深深地凝視著慕容嬌嬌,握緊了她修長的素手,湊到了唇邊輕吻。也許是因為他這個摸樣太像南宮辰軒,甚至連表達的方式都如此的一致,所以慕容嬌嬌在驚詫的同時,更被深深地震撼,隻覺得心口一陣震蕩,帶著沉悶的窒息,而他卻絲毫無覺的凝視她,低沉的聲音略顯沙啞:“值不值得在於我,馨兒,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跟著我。”


    慕容嬌嬌目光一凜,她驀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孤獨宸絕的手掌頓時空蕩,一陣冷風灌進來,他幾乎是怕冷一般的握緊成拳,他的麵容緊繃,但這隻是一瞬間,以為內隨後,他便又對慕容嬌嬌綻開了一抹笑意,起身,高大的身子俯下,在慕容嬌嬌未及防備之時突然親了她的眉宇。


    慕容嬌嬌驚詫的驚住,而他則用手撫摸他剛才親吻的地方,眼神極為不舍的凝視她,少許,低沉的輕呢道:“你很累了,早點休息。”


    “放我離開”慕容嬌嬌脫口而出,她不要待在這裏,因為她明白這是一個沒有結果的情感,所以她不想沉陷其中。然,她的話音剛落,孤獨宸絕好不容易浮現起來的笑意頓時凝結在了唇邊,他麵容緊繃起來,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全身都蘊藏著蓄勢待發的駭人震懾,他目光陡然幽深漆黑,似乎震怒了,可,那怒氣卻隻是在他緊握的拳頭上發出節節風長的關節聲,再無其他。


    “你哪裏都不能去,我說過的,馨兒,別惹惱我,你知道我是易怒的。”孤獨宸絕生硬的說完這句話,隨後上前抱住了她纖弱無骨的身子。慕容嬌嬌想要掙紮,而是他卻早就料到一般,立刻箍住了她的不安分的雙臂。抱了片刻,他放開她便大步離開,就似一刻都不能多留一般。


    這一夜,慕容嬌嬌失眠了,她躺在床榻上,懷抱著溫軟的裘皮棉被,卻怎麽都無法睡熟,即便,自己已經累得幾乎連半點力氣都沒有。


    迷迷糊糊,似乎快天亮時,慕容嬌嬌才睡熟,但在聽到大帳外有細微聲響時,卻有被驚醒。她起身,隻見昨天那兩名送衣服來的女子捧著很多東西走進來,她沒有細看,隻是略略掃視了她們二人一眼,而她們其中一人,見她醒了,便用生硬的中原話語說道:“姑娘醒了?”


    慕容嬌嬌聽見她們懂得中原話,目光便閃過一絲精銳,忙問道:“你們可汗在哪裏?”


    那兩個女子相互對視了一眼,似乎在猶疑是否要說,而另外一個女子則是有些精明的道:“可汗吩咐過,如果姑娘醒了,要起床,我們就伺候著,姑娘想要什麽,想吃什麽,也一應供應,但是姑娘若要問什麽,我們是不能回答的。”


    慕容嬌嬌眉心微挑,她目光掃過那名說話的女子,看來孤獨宸絕已經提醒過她們,甚至下了命令,不讓她從她們的口中得到任何消息,垂眸,眼底劃過一絲狡黠,於是她便立刻換了一種說法:“我要見你們可汗。”


    那女子這次沒有反應過來,立刻回道:“可汗出去了,暫時不在營帳內。”


    慕容嬌嬌冷笑一聲,瞥了那女子一眼,隨後翻身躺在了床榻上,背對著她們,閉上眼睛。也許是昨夜沒有睡好的緣故,所以慕容嬌嬌依舊覺得很累,而現在有聽聞孤獨宸絕不在,所以沒有太大的壓抑,片刻之後,竟然睡熟了。


    模模糊糊中,太陽已經高高的懸掛在了營帳的當中,熱辣辣的空氣讓慕容嬌嬌從一陣幹渴中醒過來,她睜開雙眼,吃力的起身,卻見那兩名女子依舊守在營帳內,於是便道:“我要喝水。”


    那兩名女子一見慕容嬌嬌醒了,趕忙端起一碗水上前。慕容嬌嬌喝下水,覺得舒服多了,她看了一眼天色,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便道:“什麽時辰了?”


    “午時了,姑娘是否要用飯?”其中一名女子問道。


    慕容嬌嬌不覺得餓,卻想起了孤獨宸絕,便又問道:“你們可汗呢?”


    “可汗剛回來,現在與尼服大人在大帳內談論事情,姑娘是否要我去稟報可汗?”那女子謹慎的回答。


    尼服?慕容嬌嬌突然一怔,整個人的剛從睡意中的朦朧之感也瞬間都消失了,她目光清透,但想了片刻,卻沒有去打擾孤獨宸絕,因為,她不想見他,更不想麵對他,於是搖了搖頭,起身梳洗。


    清涼的水沾在肌膚上,讓慕容嬌嬌覺得有些涼爽,她厭惡大漠的氣候,變化無常。穿了西域女子的衣服,套上精巧的騎靴,那兩名女子便為慕容嬌嬌將烏黑的長發用一根串著幾枚紅色瑪瑙珠的瓔珞給係紮起來,與身上所穿的亂紅色金絲繡繁雜花紋的西域服裝十分相配。營帳內沒有鏡子,但慕容嬌嬌卻從盆中的水裏看見了自己的麵容,她這幅裝扮,幾乎與真正的西域女子沒有差別,隻是那張嬌媚的麵容和精致的五官卻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中原女子。


    再次來到這片大漠,慕容嬌嬌已與第一次被掠來的心境不一樣了,她不急著逃離,因為她明白,曾經的那一次逃離已經算是自己的運氣,這一次,孤獨宸絕必然已經在外麵布下了天羅地網,所以,她根本逃不掉。即便明知道是這個結局,慕容嬌嬌也索性放棄了這個念頭,不過,她卻也清楚的明白,自己決不能跟他在一起。


    用完午飯,坐在營帳百無聊賴,大漠的氣候幹燥悶熱,更是令人煩躁,然就在慕容嬌嬌覺得自己已經做不住的時候,孤獨宸絕卻掀開營帳回來了。慕容嬌嬌看見他,目光有些冷凝,僵直了身子默不作聲的看著他,而他似乎也感覺到了她對他的冷漠,俊美的麵容有些緊繃,卻沒有說什麽,隻是回頭冷清低沉的道:“進來吧,多陪她說話。”,說完,孤獨宸絕便離開了。


    慕容嬌嬌怔住,有些不明白孤獨宸絕是什麽意思,但剛起身,就看見了尼服那張歡喜而溫潤的麵容,他一踏進營帳,就飛快的跑到慕容嬌嬌麵前,眼底閃爍著激動,摸樣還和以前一樣,他拉起慕容嬌嬌就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這兄弟二人或許是脾性實在太相似的緣故,尼服見到她,竟然和孤獨宸絕說著一樣的話。昨夜,孤獨宸絕抓到她時,也是怒吼著這四個字。


    慕容嬌嬌有些恍然的一笑,麵對尼服,她沒有太大的壓力,因為根據以往,她對他的認識,他是一個很善良卻也很忠誠的孤獨氏族的庶出王子,雖然母親的身份不高,但是以孤獨宸絕平日都將他待在自己身邊來看,他還是在眾多的兄弟王子之中,最得孤獨宸絕的信任的。


    “我很悶,陪我出去走走吧”慕容嬌嬌知道自己就算悶在營帳裏,不願見到孤獨宸絕,卻還是不能解決目前的困境,而她唯一的希望便是尼服,因為他善良,對她也十分友好。


    “三哥讓我陪著你,你要去哪裏,我都陪你”尼服再次見到慕容嬌嬌,似乎很開心,拉著她便朝營帳外走去,也許是西域的人不拘小節,所以尼服拉著慕容嬌嬌的手,也沒有任何的不適,然,他們兩個人一踏出營帳,就撞見了孤獨宸絕冷硬的身影和那雙深邃冰冷得目光,他的眸子似乎就算這正午的烈日下也照不進其中的陰霾一般。尼服驚住了,也許是他沒有想到孤獨宸絕應該還站在外麵沒有走,於是立刻就鬆開了慕容嬌嬌的手,十分恭敬的對他鞠躬:“三哥,您還沒有出發?”


    孤獨宸絕一語不發,他目光從尼服臉上掃過,落在了慕容嬌嬌的身上,隨後,在一名侍衛將它的那匹灰褐色的烈馬牽來時,翻身上馬,那墨色的長袍在風中獵獵,隨後似乎很生氣一般的在馬腹上狠狠的踹了一記,便飛奔離開。遠遠的,慕容嬌嬌看到大約有一兩百人跟隨他離開了,但是目光掃過四周,這裏依舊有數百名侍衛駐紮著,這一次孤獨宸絕出行,似乎帶了很多人出來。


    “呼……。”耳邊,是尼服舒氣的聲音,他喃喃的道:“三哥的脾性又變得古怪了”,說完,他望向慕容嬌嬌,剛才的緊張已經一掃而空,他再次拉起她的手,溫潤和煦的笑道:“三哥走了,我們去散步吧,前麵有一片大漠仙人掌,有八九尺高呢,成片的綠色,很漂亮,我帶你去看。”


    慕容嬌嬌沒有說話,而一旁的侍衛早就已經牽了一匹馬來,想來尼服還是以為莫容嬌嬌不會騎馬,所以他翻上馬背,勒緊韁繩,才又對她伸出手。慕容嬌嬌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也翻上了馬背,尼服笑道:“我們走吧”,說著,騎著馬不緊不慢的小跑向前去。


    不多時,尼服就已經帶著慕容嬌嬌走進了一片深綠的呈柱形,高約十米的仙人掌‘樹林’中,這是慕容嬌嬌第一次從書本中的幻想中走進真正的大漠,巨型仙人掌叢林內。尼服翻身下馬,他張開雙臂接下慕容嬌嬌纖弱而輕盈的身體,看著她眼底的驚奇,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拉著她走到一株長著棘刺的仙人球前麵,慕容嬌嬌仰望它的高度,大約有十米,滿身的針刺在陽光閃爍著光彩,也刺得人眼有些疼痛,讓見者望而生畏。而尼服卻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對她笑道:“你別看這個東西長得嚇人,但是它的身體卻是一個巨大的儲水桶,隻要劈開它,我們就可以的挖食柔嫩多汁的莖肉解渴充饑,它生長在這裏,不知道救了多少大漠中的幸存者。”


    這些道理,也隻有生長在大漠上的兒女才會明白吧,慕容嬌嬌看著尼服劈開一個根莖稍微窄一些的球柱,然後用袋子裝起來,朝她笑起來,那摸樣似一個孩子一般的頑皮:“這個東西帶回去嚇嚇三哥”,隨後抬手地給她。


    慕容嬌嬌怔了一下,她目光瞬間黯淡了下去,開口道:“我跟你三哥……。”


    “我知道,三哥跟我說了”尼服打斷了慕容嬌嬌話,他將那袋仙人掌扣在馬鞍上,又轉頭對她眨眼:“不帶點證據回去,三哥會以為你跟我私奔了。”


    慕容嬌嬌略略失神,隨之才明白尼服的意思,她扯唇一笑,算是欣賞他的幽默,而他則笑嘻嘻的道:“你還是笑起來好看,三哥也這麽說,可是他也說,想讓你笑很難。”


    “你三哥似乎什麽都對你說”慕容嬌嬌慢慢的走向成片的仙人掌林中,這片綠色在大漠中顯得那些的矚目,也令人在看這片黃沙大漠的一片橙黃時,突然覺得舒緩了很多煩躁,綠色永遠都是宜人的東西。


    尼服笑了笑,他道:“我聽說了關於你的事情。”,慕容嬌嬌身子一僵,猛然回頭,而尼服則又立刻解釋道:“我和三哥再回到大漠的路上時,一邊走一邊打聽的,其實我們一直都知道中原有一位手段厲害的皇後,隻有十三歲,隻是當年在你們少帝登基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我們曾經在中原權傾朝野的納蘭一族和守衛邊疆,戰功赫赫的最後卻遭貶官流放的瀟氏一族口中得知你在後宮和朝堂上的所作所為之後,才開始重視,可惜,我們晚了一步,因為那時,邊關已由龐氏一族守衛,龐之重老謀深算,就連赫赫族的幾次挑釁而鎮壓了下來,所以我們沒想要理會。”


    慕容嬌嬌的目光沉了沉,她淡淡的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為何還要將我掠在這裏?”


    尼服目光誠摯,他凝視著慕容嬌嬌,那眼神甚至讓慕容嬌嬌有些像閃躲,他道:“我們打聽出了你的名字,三哥雖然不知道為何大周皇帝喚你為嬌嬌,但是他堅信你就是玥宜馨,玥姑娘,三哥當初冒死入宮劫你,他的心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不過那一次,若不是我們低估的大周皇帝的武功和心機,也許我們早就得手了。”


    慕容嬌嬌愣了一下,她眉心攏起。她並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情,特別是關於皇城,關於皇宮和南宮辰軒,因為每每想起南宮辰軒,她終究還是心痛難忍,所以,她隻能選擇忽略,而將話題轉移到其他的事情上麵,於是她隨意的道:“孤獨宸絕……可汗,他去哪裏了?”


    尼服看著慕容嬌嬌,似乎有些詫異她的刻意逃避,因為她的目光閃爍得太過明顯,甚至藏不住那一閃而過的傷痛。尼服怔住了,他雖然不明白慕容嬌嬌與大周皇帝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又為什麽會流浪到大漠,可是那一次的劫持,在看到大周皇帝追著三哥出去的勁風狂肆,他就已經猜出他們之間的關係。


    雖無血緣,但這樣的情,在大周王朝,嚴謹的中原風俗中,應該是禁忌吧。


    “赫赫族最近在這一代十分活躍,巴達邑有是一個十分陰沉的人,他擅長工於心計,所以不得不防。”尼服簡單的說明了孤獨宸絕的去處,聽他的口氣,孤獨宸絕應該是去與巴達邑會麵了。


    “巴達邑是什麽人?”慕容嬌嬌突然對昨夜遇見的那個帶著銀色麵具的男子產生的莫大的好奇,她沒有忘記她身上有一把與孤獨宸絕一模一樣的匕首。


    尼服聽到慕容嬌嬌打聽巴達邑的事情,便難得的蹙起了眉宇。尼服一向都是一個溫潤而豪氣的大漠兒郎,從她認識他的那一天開始,看到的就是他爽朗和誓死跟隨孤獨宸絕的一麵,所以能夠讓尼服露出厭惡表情的,那麽巴達邑應該有多令人厭惡?


    “巴達邑是三哥的同胞兄弟”尼服卻突然語出驚人。


    慕容嬌嬌愣了一下,而尼服則歎息了一聲,似乎很難以形容這件事一般,少許,他又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按照某種意義來說,他也是我的三哥,因為他與三哥是一起出生的。巴達邑的母親是三哥母親的親妹妹,也曾經是西域前任大汗,也就是我們父汗親弟弟的妻子,玥姑娘,我這麽說,你能夠明白嗎?”


    慕容嬌嬌有些驚詫,但是尼服的意思,她還是明白了,原來孤獨宸絕與巴達邑的母親是親姐妹,而他們卻又是同一個父親,難怪,她第一次見到巴達邑的時候,竟然有些錯覺,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孤獨宸絕的影子。


    “我懂”慕容嬌嬌回答。


    尼服一笑,又道:“在西域,這樣的事情不足為奇,但是巴達邑卻是西域王族莫大的恥辱。他的母親,是在我們父汗前去祝賀叔叔誕辰的時候用藥酒灌醉了父汗,然後就懷上了王子,並且事情很湊巧,她竟然與三哥的母親是一同懷孕的。”


    慕容嬌嬌眉心一挑,但卻也不覺得有多少奇怪,在中原,皇宮裏的女人你爭我鬥,那麽在西域,這些女人一定也是如此,於是她便淡淡的道:“她的丈夫身份也十分尊貴,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三哥的母親是我西域的真格娜紗大王妃,身份尊貴,並且王妃自己也是嫡出,但巴達邑的母親卻是庶出,所以,她想報複,甚至想用腹中的王子來威脅大王妃的地位,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和大王妃竟然是同時懷有身孕的。這件事,讓西域的王族蒙羞,更讓父汗兄弟反目,這也是為了西域會分裂的原因之一。”尼服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顯得有些咬牙切齒,可見他的確對巴達邑恨之入骨。


    “後來呢?”慕容嬌嬌覺得有些好奇,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沒有後來,巴達邑是在西域王宮裏長大的,但是因為他的身份卑賤,又與三哥長得驚人的相似,所以小時候便被赦令帶上麵具,一生不得以真麵目示人,以此時刻警示他們母子的卑賤,但是,自從王叔去世,他的長子統領赫赫族,一直興風作浪,不服三哥管製,後來又因為……。那赫赫首領被三哥給殺了之後,巴達邑便鑽了空子,以王叔兒子的身份繼承了赫赫族首領的位置。”尼服冷冷清清的說道。


    慕容嬌嬌詫異於巴達邑的身份和一切遭遇,不過,她隨之便冷笑了起來,在尼服差詫異的目光中,淡淡的道:“難怪巴達邑的性子那麽陰沉,不過這些不能怪他,不過,你三哥打算怎麽對付他?”


    “我不知道三哥的意思,不過巴達邑很難對付,再說,西域不能內戰,否則一旦驚動中原,以大周皇帝的睿智,隻怕會加以利用,到時候,西域的百年基業都有可能會毀於一旦,所以三哥不會輕舉妄動。”尼服冷靜的分析著當前的局勢。


    看來,西域的情況比慕容嬌嬌想的要糟糕得多,赫赫族棘手難平,現在的統領者身份雖然卑賤,卻還是王室血脈,胡騎族一定也並非善類,再加上西涼……。想到西涼,慕容嬌嬌的腦海中突然閃過花想容邪肆的麵容和放蕩不羈的笑,她立刻問道:“尼服,你們西域的四大家族中,西涼的統領是誰?”


    尼服對慕容嬌嬌的問話有些吃驚,但他還是如實相告:“是齊丹麥爾,不過他年邁體虛,應該不久就要離開人世了吧。”


    契丹麥爾?慕容嬌嬌目光一沉,忙又問道:“那他的繼承人呢?”


    尼服一笑,似乎對西涼沒有任何的芥蒂,也不覺得他有威脅一般,回道:“西涼的王長子,早在十年前就失蹤了,據說,他仰慕中原文化,到大周國的領土上逍遙自在了,不過也有人說,他心懷千秋,想一舉奪下大周天下,自己稱王,總之眾說紛紜,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十年間,西涼人沒有放棄過尋找,卻也一直都沒有下落。”


    十年…慕容嬌嬌突然想起來,當初自己在玥府中詢問畫廊老板花想容的事情之時,曾經聽聞他是在多年以前才出現的,按照她在皇宮六年的時間來推算,他在大周國嶄露頭角,應該的確隻有十年的時間,莫非,花想容就是西涼的王子?


    萬事皆有可能,慕容嬌嬌對人世間的眾多巧合,已經不再那麽的驚詫了,但心底,卻仍然震驚花想容是西涼人的事實,他居住青雲樓十年,每日溫柔鄉中度過,練就了中原書生拚搏了一生都未必能夠得到了才子盛名,但是,他留在中原的意義究竟何在?


    慕容嬌嬌不傻,她知道想要奪取大周的江山,簡直難如登天,不過對於這樣的話,她還是有幾分相信,畢竟皇宮後山上的那條密道一看就是花了多年的功夫修剪開鑿的,不過,想從那裏迅速控製皇城,也難如登天,畢竟,皇城中有十萬兵馬,而且他若想帶大批軍隊進關口也不可能,更別說隱身在皇宮的後山中。


    尼服看著慕容嬌嬌略略失神的麵色,有些疑惑,他問道:“玥姑娘,你問這些做什麽?”


    慕容嬌嬌立刻回神,她長睫微斂,卻隻淡淡的道:“沒什麽,隻是好奇而已。”


    “你從不關心西域的一切,可是現在卻問了這麽多……”尼服頓了一下,慕容嬌嬌一驚,以為尼服懷疑她什麽,但是一轉眼,就見尼服突然高興起來,竟道:“三哥說,要將你帶回王宮,莫非這是真的?”


    慕容嬌嬌一怔,但隨之麵色卻沉凝起來,她抬眼望著天空熱辣的陽光,慢慢的朝大漠深處走去,她道:“我不能跟你們回去。”


    “為什麽?”尼服詫異。


    “因為我不愛你三哥”慕容嬌嬌說的直白。


    尼服頓住了,麵色帶著驚訝,但更多的卻是沉默,其實,他是理解慕容嬌嬌的,但是卻還是上前,對她道:“三哥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改變,玥姑娘,其實你再中原……我不知道你和大周皇帝之間究竟怎麽了,但是就在四個月前,大周皇帝突然大病了一場,然後就昭告天下,說皇太後病故了,現在你又出現在這裏,這一切都證明你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中原了,既然這樣,不如跟我們回西域吧,三哥會對你好的。”


    “尼服,你不是糊塗人,中原女子在西域地位如何,你比我清楚。”慕容嬌嬌冷冷的反駁了他的話。


    尼服當然知道,但是他卻異常堅定的道:“但是你是西域大汗的女人,沒有人敢對你不敬,玥姑娘,我從未見過三哥對任何一個女人這樣窮追不舍過,他是真心的。”


    慕容嬌嬌目光一冷,抬眼望向尼服,而尼服的倔強卻似乎不容許動搖。


    慕容嬌嬌不再說話,因為她從尼服的眼中看出了他對孤獨宸絕的忠誠和堅決,於是,她隻能垂下眼睫。看來,她想要離開,還是要自己想辦法,就算是尼服,也不會幫她……


    ……


    晚上,孤獨宸絕風塵仆仆的回來了,掀開大帳的時候,一身黃沙抖在了寒羊皮毛上。慕容嬌嬌坐在銅爐前麵烤火,她很討厭這樣的溫差,也在明知道他已經回來了,卻還是低頭不語,甚至連頭也不曾抬一下。


    “聽說尼服帶你去看了大漠的仙人掌”孤獨宸絕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應該是風沙的原因。


    慕容嬌嬌知道一定是尼服給他看了砍下來的仙人掌,聽說,對於大漠上生存的人來說,仙人掌的莖肉是一道美味,更是解渴救命的東西,但是對於慕容嬌嬌來說,要吃那個東西,卻令她作嘔。垂眸,慕容嬌嬌依舊不說話。


    孤獨宸絕褪下了身上的鬥篷,走到她身側,低低的聲音帶著疲倦:“你不用指望尼服會帶你離開大漠,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不會背叛我。”


    慕容嬌嬌長睫猛的一顫,轉眼望向他,而孤獨宸絕的目光則是深邃而認真的看著她,仿佛,他的決定,不容更改。慕容嬌嬌突然有些生氣,因為他的霸道,他完全不穩她的意思便決定了這一切,於是她冷聲道:“赫赫族肆無忌憚,胡騎族又陽奉陰違,西涼看似臣服,實則禍福不知,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再讓整個西域百姓知道他們的可汗帶著一個中原女子回王宮,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


    孤獨宸絕的眸子一沉,他略帶驚詫,但隨之卻猛地抬起修長的手捏住了慕容嬌嬌的下顎。慕容嬌嬌秀眉微挑,那倨傲的倔強令他懷念,也令他抓狂,孤獨宸絕有些慍怒的低沉道:“馨兒,我知道你很聰明,不過,在大漠,在我的領土上,我不需要你運用這些聰明和算計,你休想用你的隻字片語蒙混我,讓我放你離開。我是西域的可汗,你是我的女人,沒有人敢有異議。”


    慕容嬌嬌怔住了,她沒有想到孤獨宸絕竟然這般謹慎,居然知道她在用激將法。抿唇,慕容嬌嬌掩去了清冷狡黠的目光,卻是別過頭,掙開了他的禁錮,冷冷的道:“我不會跟你去西域,我也不會愛上你。”


    碰的一聲,孤獨宸絕的一拳擊在了沙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慕容嬌嬌怔了一下,耳邊的低沉的咆哮卻也驟然而起:“我不想聽這樣的話”,隨後孤獨宸絕就扣住了慕容嬌嬌的雙肩,將她扳過,逼迫她凝視他,他深邃的目光中有些熊熊怒火,他道:“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切你想要的,那裏也有草原,與中原一樣美麗,你會愛上那裏,我也會疼愛你,你記住我的話,我會愛你,疼你……。”


    “可我不會愛你”慕容嬌嬌一語打破了他所有的堅持。


    孤獨宸絕陡然怔住,全身的肌肉都似僵直繃緊了一般,他目光突然深沉漆黑,令人看不出他的喜怒,但他卻猛地將慕容嬌嬌緊緊地箍在自己懷中,聲音冰冷而強硬:“你會愛上我的,你會的。我會讓你愛我,你會愛我的……。”


    慕容嬌嬌僵直了身子,突然有種恐懼,她想推開孤獨宸絕,卻抵不過他的力氣。而此刻,大帳外突然傳來一陣異動,隻聞一名侍衛道:“可汗,胡騎族的首領求見。”


    孤獨宸絕一怔,他猛然回頭,口氣凶悍的道:“讓他滾。”


    大帳外的侍衛明顯愣了一下,但隨即又道:“胡騎族前來報信的人說,西涼已經找到了他們的王子,正準備三日後前往王宮叩拜可汗。”


    孤獨宸絕劍眉陡然蹙起,那摸樣冷冽而猙獰,但是,他卻隻是又將懷中的慕容嬌嬌抱得更緊,少許,才冷冷的道:“下去,讓他在大帳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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