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終還是將她帶回宮了,用了卑劣的手段將她帶回了皇宮,隻是這時的我,還不明白她自所以願意臣服我,將自己給我,完全隻是打發我的手段。可是我即便模糊的知道她不是甘願的,可還是願意相信,至少在將來,更或者她跟我在一起事件久了,有了我的孩子之後,她就會漸漸的喜歡我,愛上我,可是,她給我的,卻是讓我知道了她不僅與景王叔之間有曖昧,更和我一生最忌憚西域可汗有牽扯不斷的關係……


    六年之後,我們再度攜手,鏟除了朝中最後的一些反叛勢力,甚至將太皇太後這個眼中釘肉中刺終於拔除,可是她卻也在這一切都結束的時候離開了我,甚至用了令我心痛的手段,剝奪我對她的記憶,讓我一個人坐在那高處不甚高的龍椅上,而她,卻不知所蹤……。


    多年以後,我漸漸的記起了那一段往事,竟發現曾經的美好與傷痛就如同一場噩夢一般令我心驚膽戰,可是,每個噩夢驚醒的時候,我轉頭看到的,卻是她依靠在的身側,熟睡而沉靜的嬌美容顏。撕心的疼痛在目光觸及我想所得的美好時,瞬間就平息了,變得暖暖的,可是卻還是忍不住害怕。


    我們在一起很多年,直到我兒女繞膝的時候,我仍然會去回想當初的一切,而每一次想起這些的時候,我的目光總會不自覺的尋找她的身影,想起這些年來,她偶爾因為我的熱切而慍怒時,嬌紅著臉說,如果能夠再選擇一次,她一定不會讓我纏著。


    可是,嬌嬌,你不明白,如果我卻已經沒有勇氣讓這樣的人生從來一次,因為我害怕……。


    一輩子有多久?其實不過是我凝視她的一瞬間而已,短的我想再親近她一些,再對她溫柔一些,再抱她緊一些,都沒有時間了。原來我的幸福竟然是這樣的短暫,幾十年,眨一眨眼,就消逝了,可我的愛意卻那麽濃烈,濃烈到我不想就這樣離開塵世,想再多愛她一些。


    又是午夜夢回,我還會想到我忘記了她,卻又再遇見她時的情景,那是我人生中最痛苦卻又迷茫的時刻,那時的我,想緊緊的抓住她,卻又覺得無比排斥,因為心痛,因為心底的那份痛苦告訴我,她是我這一生中最不能觸碰的毒藥,否則,我會永遠痛苦。


    ……


    我永遠都算計不過這個女子,雖然在國政大事之上我可以如魚得水,但是在感情上,我似乎永遠都會敗在她的手裏。因為我的愛,遠遠的超乎了她回應我的,所以,我注定痛苦。


    無數個夜晚,我不知道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究竟從而何來,但是在我昏迷之前,我心底印刻著一個人的名字——慕容嬌嬌。然而,我就為了這個名字四處尋找,可是一天、兩天、五天、七天…半個月,我卻漸漸的疑惑,疑惑這個名字是否隻是我的一場夢,我記憶中漸漸淡去的那張嫵媚嬌麗的容顏,是不是隻是我自己幻化出來的女子,因為,整個大周國似乎都沒有她的痕跡,而在半個月前,我失去的,隻是我一直痛恨的太皇太後,和父皇新冊立,用以扶植我登基的皇太後玥宜馨而已。


    可是,心裏空落的那一處究竟是什麽?我遺失了什麽?


    我大病了一場,每日藥不離口,而三個月後,我的病好了,但卻似乎忘記了很多東西,我的記憶中有一處是空白的,可是,因為邊關的變故與汝親王母子二人的日益猖獗,屯兵造勢,使得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理會自己的事情,於是我在身體恢複之後,便開始著手處理這兩件事。


    西域內亂,這原本已成定局,因為西域在多年來因為王室醜聞,漸漸的變得四分五裂,大漠第一王妃真格娜紗大王妃因為自己的親妹妹在先可汗酒中下藥,承得一夜恩寵而誕下王子的消息,早已是流傳得天下禁知,所以,他們的內部爭鬥,我隻需要隔岸觀火即刻。


    可是就在我打算先處理汝親王的事情,讓西域自己消亡的時候,終南山的邊關卻加急來報,說突厥的首領大肆進犯我邊界,掠奪了我朝百姓數百人,而且都為女子,並且都是有幾分姿色的。我聞之大怒,當即召來數月前的武狀元孫將來覲見,前赴邊關嚴查此事。


    孫將軍領旨回將軍府準備出發時,我獨自一人坐在書房內冥思許久,疑惑西域的突厥部落何以有如此膽量掠奪我朝百姓,但是因為邊關也無法查實情況,所以我根本毫無頭緒,但我確定這一定與他們內鬥有關係,難道突厥是想借助得罪我大周,而促使我派兵攻打,好坐享漁人之利?


    據我所知,突厥現在的首領正是當年真格娜紗大王妃的親妹妹與先可汗的所誕下的王子,因為此人極為不受王室所待見,所以從小便生活得十分卑微,我雖不能明白他的意圖,不過可以想象他與西域可幹孤獨宸絕必然是死對頭。


    “皇上,您操勞了一日,該歇歇了。”林安上前來小聲說道,一臉緊張的看著我緊繃的臉,卻還是硬著頭皮勸我早點休息。


    我思緒煩亂,全無睡意,但是正直盛夏,天氣炎熱,卻有令我沒有心思再繼續處理政務,所以我便起身,負手踏出了書房,想四處走一走。後宮,冷清而寂靜,幾乎如同冷宮一般,我今年已經十六了,但是卻尚未納妃,我隱約記得六年前,我曾經迎娶過一位太子妃,但那隻是權宜之計,如今盧氏一族的人也從朝堂上除名了,而我,也再沒有動過這個心思。


    大周曆朝的天子,在十四五歲便開始納妃迎娶皇後了,因為冊立皇後與納妃不僅是鞏固皇室權利的最好手段,也是控製朝堂聲勢,平衡權勢的簡便途徑,自古以來,包括父皇都是一樣,似乎那床第之間的一夜恩寵,便可以掃平所有難題。但是,我不是一個願意用女人統治天下的人,我更不容許任何女人可以用此來控製我。


    我在後宮中隨意散步,卻不知不覺走到了我幼時曾經居住的太子東宮。我目光掃視了一眼那鎏金赤壁的匾額,隨即抬步走了進去,這裏,已經有六年不曾有人居住了,又因為我尚未納妃,膝下無子,所以便閑置了,再加上後宮的宮人被大批減去,所以這裏也再無人問津。


    林安見我走了進去,立刻匆匆上前道:“皇上,這裏數年無人清掃,灰塵滿布,您還是別進去了。”


    我沒有理會他,徑自走了進去。在踏進這裏的一瞬間,我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了一些怪異的畫麵,甚至似有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著我一般,我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一件寬闊的書房,隻是這裏,滿地灰塵,牆壁上都掛著蜘蛛網,一片蕭條,可是,我隱約中卻覺得無比熟悉。


    抬頭,我朝案方向的宮梁看去,沒有什麽特別的異樣,可是我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個畫麵,這裏曾經坐著隻有十歲的我,正在努力地練習寫字,滿地的字帖,卻每一個字都效仿著父皇的字跡,而後,在這片宮梁之上,有一雙清透的眸子注視我,令我興奮異常。


    這個畫麵,我曾經也在夢中見過,隻是夢醒時覺得無比荒唐,但此刻站在東宮的書房內,卻又恍然覺得,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才發生,那樣真實。林安見我呆呆的看著書房的宮梁,麵色顯得有些緊張,他上前道:“皇上,這裏久不清掃,灰塵堆積,不可就待,還是奴才陪您去別的地方走一走吧。”


    林安的目光閃爍令我生疑,但我沒有點破,因為自從我大病一場之後,我已經發現很多東西都被移花接木了,比如曾經跟隨我的劉公公自稱年邁,不能再伺候我,所以出宮養老,並將林安提升為禦前總管,而與他一同出宮的還有兩個曾經伺候皇太後玥宜馨的宮娥,臨行前,他們在書房叩拜,我頓時間覺得這兩個宮娥無比熟悉,可是卻又記不起什麽,不過我可以確定她們的確是皇太後身邊的宮娥。


    月兒,錦瑟,兩個人都有著清麗的容顏與聰慧的眸子,看起來並不似一般宮娥那般隻知道誠惶誠恐,我也從她們悄然抬頭看我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微微的閃爍與緊張,但我還是放她們出宮了,因為皇太後已經去世了,就算他們知道一些什麽,對我也未必有用。而且既然是劉公公保薦而帶出宮的,自然也不會對我產生任何威脅。


    我走到書房的一處書櫃前,看到書房旁側有一兩個畫筒,我雖然記不清這些東西是否是我的,但我知道,我入住東宮隻有幾個月,父皇便駕崩了,然後在經曆了數日的大喪之後我便登基,所以,這裏應該沒有留下我的多少東西,更何況,這些東西不過隻是兒時的物品。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目光不經意的就停留在了一個用明黃色綢緞係得完好的畫卷上,畫卷看起來有些泛黃,而且執掌薄得幾乎透墨,看起來很是怪異,於是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拿起了那份畫卷,放在滿是灰塵的案幾上,解開明黃綢緞,慢慢攤開。


    纖腰嫋嫋,華袍如霧,端莊高貴卻又嬌柔嫵媚,我慢慢的攤開畫卷,從下至上,第一感覺就是如夢如幻,而當我的手即將要打開那畫卷的嘴上端,看到那女子的容顏的時候,我的手卻突然停住了,心頭不知名的湧起撕裂一般的疼痛,而後便是說不出的抗拒,這種感覺就好似我身體裏還有另外一個人,他不停的嘶吼,要我將這幅畫卷被扔了,不停的警告我,這個東西我觸碰不得。


    我心口的疼痛來的太過突然,所以我身子幾乎踉蹌搖擺,嚇得林安蒼白了一張臉,立刻上前來攙扶,我閉上雙眼喘息片刻,而後,抓著呆呆的看著那幅我沒有看完的話,沉思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將它帶回淩霄殿。


    因為政務繁忙,所以我暫時先將它擱置在一旁,我說不出自己遲遲的不肯看畫卷中那女子的麵容,究竟是在逃避什麽,還是在害怕什麽。烈日當空,炎炎熱烈,孫將軍在帶兵出行終南山之前,前來皇宮向我拜別,我因正好有事情囑咐他,所以便召他在書房見。


    我將那副我掙紮了很久的畫卷帶到了書房,在等孫將軍的時候,我沉思良久,然後,我攤開了那幅畫。一張我熟悉卻有陌生的麵容頓時躍然紙上,但是令我驚駭的並非是我以為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而是,端莊從容,並且眸光透著冷漠的眸子的美麗容顏,她神態平靜,平視前方,似乎在沉思什麽,年紀看起來並不大,好似十二三歲,可是那種神態卻有極為深沉。


    她是誰?我當時心口一陣撕扯,說不出來的痛苦泛濫蔓延,可就在我幾乎因為控製不住這種情緒的跌宕,要做出過激行為的時候,孫將軍在書房外叩見。我立刻將畫卷丟下,因為我覺得自己要離這幅畫,或者畫中的女子遠一點才會覺得不那麽難受,否則我會有種窒息的感覺。


    孫將軍看到了那幅畫,但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卻隻以為這個女子是我心儀的某個大臣之女,畢竟畫卷中的女子著裝華貴逼人,看起來並非一般人家的女子。而我,也在他的眼神之中找到了一個我這些日子一直都沒有注意的問題,那便是這個女子的著裝打扮。


    於是我召見了孫將軍之後,吩咐了幾件事情,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將被西域突厥部落掠奪的女子全部找回,必要時,可采取手段。孫將軍離開之後,我立刻將畫卷丟在林安麵前,問他是否認識這個女子。


    林安見了畫卷,嚇得跪拜在地,從他蒼白的麵容中我可以看得出,她的身份不一般,而且對我來說,可能是一個禁忌,可我明知道不能再問下去,可還是忍不住的逼迫他說,林安嚇得慌亂無措,叩首在地上道:“皇上,這畫中的人是已薨逝的皇太後。”


    我頓時如五雷轟頂,身子都站不穩,林安嚇壞了,立刻上前來攙扶我,但是我一瞬間卻如同一頭發怒的獅子一般,甩開了他,讓他滾出去。


    我跌坐在龍椅上,看著案幾上畫卷中的女人,整個都渾噩得不知所措,她是皇太後,她竟然是我的母後,而且最可笑的是,她竟然薨逝了。不可能,我對這幅畫有著這麽大的反應,所以她不可能跟我是這樣的關係,可是我在腦海裏搜尋關於皇太後玥宜馨的畫麵,卻發現,我根本不記得她。


    我突然想起我每次隻要宜不服用安太醫開給我的那苦澀難飲的藥汁之後,就會成夜纏繞我的噩夢,那時,我也會有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因為我拚命的呼喚一個女子,可是她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回頭看我一眼,就那樣決然而離開,那個背影,印刻在我的心間,令我從夢中驚醒時,都覺得無比真實。


    而後的夢境,我依舊無從找到線索,可是零碎的片段卻似乎能夠拚湊出旖旎的畫麵,在淩霄殿的那張寬厚的龍榻上,她曾經在我的身下婉轉承歡,在花園中,她迷醉的依靠在我的懷中,在書房內,她撒嬌一般的坐在我的膝上……。


    我曾因為這樣痛苦卻又令我不自覺的沉淪的夢中而問林安,問他我是否真的沒有愛過什麽人?因為這種激烈的情感令我痛不欲生,甚至不能再去麵對,可林安卻告訴我,我一直沒有女人,更沒有嬪妃,我是孤獨的。


    或許這就是古人所雲的襄王一夢,我當時苦笑,於是我又開始服藥。安太醫的確算的上神醫,用完他的藥,我可以持續幾日都能夠好眠,但我一向少眠,而那藥也太過苦澀,所以我不常服用,可是現在當我知道了這個真相時,我卻心甘情願的去服用,因為我害怕,害怕知道更多的事情。


    她薨逝了,為什麽?怎麽可能?


    每一次,我想到這個問題,我都會覺得自己會心痛而死,因為不能夠相信,可我,寧願選擇這個女子隻是長得像皇太後,而並非是她,而且我也感覺,她沒有死,她還活著,隻是,與我天各一方。


    雖然我抗拒著,甚至開始配合的常常服用安太醫配置的藥,可是漸漸的,我卻開始中毒了一般的去追尋她的身影,我又是會盯著她的畫卷看許久,而當我突然驚醒時,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覺的就沉迷了。我將畫卷收起來,可是在每一次批閱奏章疲倦時,在每次深夜驚醒時,我都會無法控製自己的去翻找那副畫卷,然後看著畫中的人,仿佛隻有這樣,我的心裏才能夠好受一些,不再那麽虛空寂寞。


    而接下來的日子,我更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怎麽了,竟然抗拒喝藥,因為,數日都沒有夢見那個女子,我竟然有種相思入骨的感覺,竟然迫切的想要見到她。


    我不懂自己為何變成這樣,可是那種疼痛的夢,卻令我沉迷,我會在疼痛得無法承受之時,飲用安太醫煎熬的藥,可卻又在長時間夢不見她,而覺得煩躁難安,我似乎走進了一個迷局,被困在其中,或許這一生我隻能這樣下去……。


    也許是我真的中了某種魔咒,我在一次大汗淋漓而又迷幻的夢境中醒來時,發現還在深夜,也許是因為太過思念,太過痛苦,所以我竟然獨自一個人闖進了後山的陵墓之中,掀開了玥宜馨的棺材。我在掀開棺槨的那一瞬間是閉著眼睛的,我想過很多種情況,也許,她真的死了,那麽我終身孤獨,或者,玥宜馨是死了,但是我愛的,我曾經擁有過的女人卻不是她,可,當我睜開雙眼的時候,卻看到空蕩蕩的棺槨之中,隻有一些綾羅綢緞以及散落的鈴蘭花,鈴蘭花已經枯萎了,可是一旁卻有一個包裹,裏麵是兩枚上等羊脂玉所雕刻的鈴蘭花耳鐺、鈴蘭花白玉鎖片以及一對晶瑩剔透的羊脂玉手鐲。


    從手鐲的尺寸來看,這個女子的手腕極為纖細嬌小,我撫摸著那玉片上的鈴蘭花,莫名的有種強烈的熟悉感,我甚至覺得這是我一點點雕琢出來的。我閉上雙眼,瞬間有無數場景從我眼前飛過,依舊是漫長的深夜,我獨自坐在書房的燈燭之下,拿著鑿子,一點一點的雕刻著預料,然後撫摸這一個還未打磨成型的鈴蘭花鎖片,薄唇勾起一抹思念的笑意……。


    從皇陵回去之後,我興奮異常,卻又痛苦不堪,這種感覺我無從與人分享,也不能夠說出口,隻能默然承受。可是,我卻重新喜歡上了鈴蘭花,我想從它身上找到一絲半點的答案,可是最後我卻隻明白了,或許它代表的,隻是能愛,卻不能表白的痛苦,因為,她是我的禁忌。


    從那一夜開始,我便決定在處理了汝親王和西域的問題之後,就大肆的搜尋她的蹤跡,我要將她找回來,可是我卻萬萬都沒有想到,就在孫將軍飛鴿傳書給我,說那被掠走的女子全部都被西域的神秘人物送回關塞,而西域人欲要衝破邊關,潛入中原的消息,親自前往終南山查探究竟時,卻遇見了一個與畫卷中長相極為相似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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