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陽墜落西天,晚霞炫麗多彩,五光十色。


    東大街上,一輛普通的單駕馬車,自西往東,正在行駛著;車轅上,坐著一名中年男子,穿著棕色勁裝,一手控著韁繩,一手執著馬鞭,驅趕著馬車;


    馬車內,坐著兩名年輕的女子,一名穿著杏紅色羅裙,一名穿著水藍色羅裙,而她們不是別人,正是青竹、伍燁影在[翠竹留香]所遇見的女子。


    杏紅衣女子坐在矮榻上,背靠車壁,閉目假寐,而水藍衣女子坐在一個矮凳上,依著車窗,吹著清爽的風,望向大街上。


    也不睜眼,杏紅衣女子叮囑道:“秋露,到了太傅府,切要謹言慎行,不可率性而為。”


    扭頭望向杏紅衣女子,水藍衣女子,即秋露,答話道:“小姐放心,秋露明白。”


    眸帶探究,秋露詢問道:“小姐,上太傅府去,你緊不緊張?”


    睜開雙眸,杏紅衣女子輕笑道:“太傅府並非龍潭虎穴,隻是官宦人家,我是去投親,可不是找茬,有何緊張的。”


    隨即,杏紅衣女子促狹地說:“聽秋露言外之音,似是害怕上太傅府去。”


    擺出凜然無懼樣,秋露矢口否認:“上太傅府去,小姐既不害怕,我又何懼之有。”


    杏紅衣女子打趣道:“秋露,可別口上逞英雄,而一到太傅府,馬上變得膽小如鼠哦。”


    不想被小瞧,秋露拋下豪言:“小姐,秋露是英雄虎膽,還是小民怯懦,請拭目以待。”


    杏紅衣女子順話而接:“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秋露膽量如何。”


    眸含笑意,秋露詢問道:“依小姐看,我們突然來訪,藍家會有何反應?”


    眸光彌離,杏紅衣女子順話以答:“藍家反應如何,也許驚喜交加,歡迎入府,也許冷漠以待,拒之於門外吧。”


    微促秀眉,秋露指出道:“聽聞,藍太傅學識淵博,謙謙君子,藍莊主義簿雲天,堂堂丈夫,不像是冷漠無情之人,見小姐來訪,應不會冷漠不見吧。”


    杏紅衣女子提醒道:“秋露,可別忘了,我是因何離家在外。”


    泄氣地苦下臉,秋露擔心地說:“小姐,我們已退掉客房,要是被藍家拒於門外,那怎麽辦?”


    杏紅衣女子輕笑道:“不想露宿街頭,再找一家客棧投宿便是。”


    秋露再問:“那日後呢?”


    雙眸微閃,杏紅衣女子含笑以答:“現下未過,何談日後。”


    此時,馬車停了下來,車外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小姐,[藍府]到了。”


    秋露起身離座,走到矮榻前,提起放在榻上的兩個布袋,背上肩頭,手扶杏紅衣女子站起,一同走到車門邊,她挑起竹簾,率先鑽出車外,踩著車鐙,步下馬車,侍立於車旁。


    杏紅衣女子手挑竹簾,鑽出車外,在秋露的攙扶下,踩著車鐙,走下馬車。


    自懷中抱出錢袋,秋露拿出1個銀幣,走到中年車夫近前,遞上1個銀幣,“大叔,一路辛苦,這是車錢1個銀幣,請拿好。”


    接過1個銀幣,中年車夫告辭道:“客人,就此別過,告辭!”隨即,跳上車轅,掉調車頭,駕駛著馬車離去。


    秋露收錢袋於懷,走到杏紅衣女子近旁,朝[藍府]大門望去,大門門楣之上,懸掛一塊篇額,上書“藍府”兩字,以行書為體,府門兩旁,各侍立著一名藍衣侍衛,府門前,矗立著兩尊威武的石獅。


    杏紅衣女子吩咐道:“秋露,你去叫門。”


    秋露應諾道:“是,小姐!”


    行至[藍府]大門近前,秋露請求道:“侍衛大哥,請向藍莊主通傳一聲,就說藍青竹求見!”


    看了看秋露,又望了望站在不遠處的杏紅衣女子,府門外的兩名侍衛相視一眼,心有所猜,依衣飾來看,眼前女子應是侍女,而不遠處的那名女子應是主子,而她就是藍青竹吧。藍青竹之名,聽著極為陌生,卻與莊主同姓,想來有所淵源。


    侍立於府門東邊的侍衛,抱歉地說:“姑娘,莊主遠遊在外,並在府內,歸期不定,請改日再來。”


    微微一楞,秋露再次請求:“侍衛大哥,既然藍莊主不在,請向藍太傅通傳一聲。”


    那名侍衛答應道:“姑娘,請稍等,在下進府通報一下。”隨即,推開府門,走進府內。


    [藍府]後院,[春風院]內,小樓一樓正廳中,藍博懷與柳汀芷夫婦坐在堂前主座上,一邊喝茶,一邊閑話。


    柳汀芷歎息道:“棠兒自出嫁以來,隻回門時歸家一次,也不知過得好不好?”


    藍博懷無奈地說:“好與不好,路是棠兒自選,我們擔心何用。”


    柳汀芷感慨道:“世有情癡,而論癡情,棠兒隻怕為最。”


    藍博懷氣惱地說:“棠兒癡情本無錯,而因情而癡傻,失去自我,實在愚蠢之極。”


    柳汀芷感歎道:“情之一字,讓人歡喜,讓人煩憂,讓人癡狂,其中滋味,說不清道不明。”


    含笑望向柳汀芷,藍博懷詢問道:“夫人,嫁於我,可後悔?”


    迎上藍博懷視線,柳汀芷幸福地說:“不悔。嫁於老爺,是我之福。”


    隨之,柳汀芷詢問道:“老爺,娶我為妻,可後悔?”


    藍博懷微笑以應:“不悔。娶夫人為妻,是我之幸。”


    柳汀芷奇怪地說:“我與老爺守望扶持,恩愛一生,隻望兒孫亦然,然天意弄人,天錦虛耗半生,姻緣以破碎告終,棠兒所嫁非人,姻緣並不美滿。”


    隨即,柳汀芷希望地說:“寒兒姻緣未覓,隻望他覓得良緣。”


    藍博懷安撫道:“夫人勿須擔心,寒兒已經長大,行事有度,精明幹練,有識人之能,再有我們一旁幫著觀看,他會覓得良緣的。”


    心下一動,柳汀芷建議道:“老爺,你在[昊宇學院]教學,學生無數,若有品學兼優的女學生,多多留意一下,看看有沒有與寒兒相配的。”


    藍博懷輕笑道:“夫人,我是老師,可不是媒人。”


    柳汀芷反駁道:“老師又如何,難道就不能當媒人。何況,老爺也無須當媒人,隻要留意一下,如有合適的優秀女學生,我們請別人為媒,去提親就是。”


    無言反駁,藍博懷無奈地答應:“好,聽夫人的。不過,畢竟是寒兒擇妻,我們再滿意那女孩,也要以寒兒鍾意為好。”


    柳汀芷同意道:“那是自然。”


    藍博懷提醒道:“夫人,天錦正當壯年,無妻相伴,終是不好,你上別府走動之時,也打聽一下,看看哪家有無賢淑的姑娘,可配於天錦為妻。”


    柳汀芷輕笑道:“不用老爺提醒,我早有打聽,隻是尚未有合適的姑娘。”


    隨即,柳汀芷牽掛地說:“天錦遠遊在外,一去數月,也不知何日歸家?”


    藍博懷勸慰道:“夫人不必掛心,天錦行事穩重,安全絕對無虞。天錦先失小女,後失姻緣,心有鬱結,四方雲遊,散散心也好。”


    柳汀芷念叨道:“天錦在外遊曆,就不知往家寄信,也不怕我們牽掛。”


    藍博懷告知道:“夫人,天錦四處遊曆,行蹤不定,寄信並不方便。再說,天錦雲遊在外,半年還不到呢。”


    柳汀芷不滿地說:“天錦真是不懂事,行蹤再不定,也該寫上一封信,寄回家報一下平安,卻非要等上半年,才寫一封家信。”


    藍博懷輕笑道:“夫人,再等等吧,天錦也許已寫了信,隻是信尚在途中,也許已踏上返家之路呢。”


    望向門外,見天色已是黃昏,柳汀芷詢問道:“天已黃昏,寒兒快回來了吧?”


    藍博懷答話道:“要是無事耽擱,寒兒應已在返家途中。”


    此時,一名藍衣侍衛走進廳來,行至堂前,回報道:“老爺,府外有一名姑娘求見,自稱名叫藍青竹。”


    藍青竹之名,既熟悉又陌生,藍博懷夫婦一時怔楞,忽而靈光一現,陡然想起那是何人之名,二人騰地站起身,欣喜若狂,相視含笑而望,一時無語凝咽。


    壓下喜悅之情,藍博懷詢問道:“藍姑娘是一人前來嗎?”


    那名侍衛回答道:“藍姑娘與一名侍女同來。”


    心下急切,柳汀芷催促道:“老爺,我們快上府外,迎藍姑娘進府。”


    藍博懷含笑以應,“好,我們出府去。”


    見藍博懷夫婦喜形於色,那名侍衛心下好奇,藍青竹究竟是誰,居然讓老爺和夫人喜不自禁。


    走到柳汀芷近前,藍博懷伸手扶著她,一同步出廳外,往[春風院]外走去,那名侍衛斂去神思,快步跟上,而侍立於廳門外的侍女方婉,亦緊跟於後。


    行至前院正廳,藍博懷一腔狂喜,趨於冷靜,不再前行,反而攙扶著柳汀芷,走到堂前主座旁,讓柳汀芷坐下,隨之繞過桌子,坐上另一張主座。


    那名侍衛不由一楞,並不多問,侍立一旁,等候差遣,而侍女立婉,行到柳汀芷身後,默然侍立。


    不解地望向藍博懷,柳汀芷詢問道:“老爺,何故不出府,迎接藍姑娘?”


    藍博懷解答道:“世上不乏同名者,正在府外的藍青竹,是不是我們心中所想的藍青竹,猶未可知,尚待確認,親迎就不必了。”


    喜悅驟冷,柳汀芷五味雜陳,喜難喜,憂難憂,擔心地詢問:“老爺,我們並不認識藍青竹,要如何確認真假呢?”


    藍博懷回答道:“先讓藍姑娘住下,待天錦遠遊歸來,再確認吧。”


    想想別無它法,柳汀無奈地說:“也隻能如此。”


    望向方婉,藍博懷吩咐道:“方婉,你上府外去,迎藍姑娘來此,我們要見上一見。”


    方婉應諾道:“是,老爺。”


    方婉步出廳外,率先走向府門外,而那名侍衛跟隨於後。


    步出府門外,那名侍衛指向不遠處,介紹道:“方姑姑,站在那處的兩名姑娘,就是求見之人。”


    依指向望去,兩名妙齡姑娘亭亭玉立,正站在府門前不遠處,方婉詢問道:“穿紅杏衣的姑娘,可是藍青竹?”


    那名侍衛回答道:“正是。”隨即,侍立於府門外東邊。


    方婉朗聲呼喚:“藍姑娘,太傅有請,請隨我進府。”


    杏紅衣女子,即藍青竹,與秋露相視一眼,心有所知,藍太傅並未親迎,隻怕心有疑慮,並不相信她們之言,看來入住[藍府]隻怕不易。


    藍青竹與秋露一同走上前,藍青竹謝道:“有勞姑姑相迎。”


    方婉抬手相請:“藍姑娘,請進府!”


    藍青竹和秋露率先步進府內,方婉在旁相引,一同走向前院正廳。


    步進正廳,方婉走上堂前,回報道:“老爺、夫人,藍姑娘到!”隨即,走到柳汀芷身後,默然侍立。


    藍青竹和秋露一同走上堂前,謙身一禮,依次拜見。


    “民女藍青竹,見過藍太傅、藍夫人!”


    “民女秋露,見過藍太傅、藍夫人!”


    藍博懷抬手免禮:“藍姑娘、秋姑娘,不必多禮,請座!”


    也不推辭,藍青竹與秋露走到堂下東邊,分別坐在第一、第二張坐椅上。


    藍博懷詢問道:“藍姑娘、秋姑娘,登門求見老朽,不知所為何事?”


    藍青竹回答道:“民女今日登門,是為投親而來。”


    柳汀芷詢問道:“藍姑娘所投何親?”


    黯然神傷,藍青竹回答道:“民女因病自幼離家,今方痊愈,歸返家園,隻望承歡父母膝下。”


    藍博懷詢問道:“藍姑娘,不知雙親是誰?”


    藍青竹答話道:“民女雙親,父名叫藍天錦,母名叫李清荷。”


    柳汀芷驚訝地說:“真乃世間奇聞,藍姑娘之父,居然與我兒同名,藍姑娘之母,亦與我兒休離之妾同名,而藍姑娘之名,又與我的小孫女同名。”


    騰地站起身,藍青竹快步走上堂前,雙膝跪地,淚如泉湧,奪眶而出,哽咽道:“藍太傅、藍夫人,世間奇聞怪談雖多,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藍博懷吃驚地說:“藍姑娘此舉何意,快快起來。”


    依言站起身,藍青竹自懷中掏出一方粉紅色錦帕,拭去臉上淚水,坦言直告:“爺爺、奶奶,我實乃你們的小孫女,請恕初見相瞞之罪。”


    麵露震驚,藍博懷詢問道:“藍姑娘所言有何依憑?”


    微露難色,藍青竹答話道:“並無依憑。”


    沉下臉,藍博懷指出道:“藍姑娘既無依憑,要我們如何相信,你就是我們的小孫女。”


    微微思索,藍青竹詢問道:“爺爺、奶奶,請問令孫女可是不足月出生,且昏睡不醒,於滿月之日,被神機子帶走醫治?”


    柳汀芷肯定道:“不錯。”


    燦然而笑,藍青竹高興地說:“依此看來,我之身世與令孫女無異,自然是你們的小孫女無疑。”


    藍博懷反駁道:“藍姑娘僅以此為憑,實難讓人相信。”


    笑容凝結於臉上,藍青竹焦急地說:“爺爺、奶奶,我所言句句屬實,絕無相欺。神機子正是我的師傅,而我奉師命,歸返家園,侍奉雙親。”


    依舊不信,藍博懷指出道:“藍姑娘隻是一麵之詞,實難令我們信服,除非神機子親臨指證。”


    藍青竹為難地說:“師傅行蹤飄乎,民女無法聯係,實難請師傅親臨證實。”


    柳汀芷傷感地說:“藍姑娘之言,我們何嚐不希望是真,隻是認親非同小可,一旦所認非親,豈不陡惹風波,令至親失望而心痛。”


    藍青竹征詢道:“依爺爺和奶奶之意,要如何相信我所言非虛呢?”


    柳汀芷提議道:“藍姑娘之言,一時無法確認真假,請藍姑娘在府上小住幾日,待我兒遠遊歸來,再確認如何?”


    雖未被信任,然入住[藍府]已成,藍青竹心下暗喜,麵上不露,同意道:“我無異議,聽憑爺爺和奶奶吩咐。”


    柳汀芷要求道:“藍姑娘,在真假未辨之前,請不要喚我們為爺爺和奶奶,以免讓外人誤會。”


    微露黯然,藍青竹無奈同意:“好的。”


    柳汀芷提議道:“藍姑娘,一路奔波勞頓,請上客房休息。”


    藍青竹同意道:“也好。”


    揚頭望向方婉,柳汀芷吩咐道:“方婉,領藍姑娘上客房住下,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方婉應諾道:“是,夫人。”


    走到藍青竹近前,方婉抬手相請:“藍姑娘,請隨我來!”


    藍青竹告退道:“藍太傅、藍夫人,民女告退!”


    方婉在前領路,藍青竹和秋露跟在後麵,一同步出正廳,往前院客房而去。


    目送藍青竹與秋露離去,不見蹤影,藍博懷夫婦收回視線,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正在此時,廳外傳來一道清朗的男音,“爺爺、奶奶,寒兒回來了。”


    話音未落,一名寶藍衣男青年步入廳來,其形容俊朗,身姿挺拔,雙眸炯銳,神色磊落從容,不失沉穩豁達。


    慈愛地望著來者,藍博懷詢問道:“寒兒,今日可忙?”


    寶藍衣男青年,即藍夜寒,回答道:“不忙。”


    柳汀芷喚到:“老爺,寒兒既已回家,我們上膳廳用晚膳吧。”


    藍博懷回應道:“好,走吧。”


    藍博懷夫婦雙雙站起身,互相攙扶著,往廳外走去,藍夜寒快步跟上,走到柳汀芷另一邊,伸手攙扶著她。


    藍博懷低聲告知:“寒兒,剛才,一位姑娘來到家中,自稱藍青竹。我不知真假,讓她在家中小住幾日,待天錦遠遊歸來,再行確認。”


    隨即,藍博懷叮囑道:“在真假未辨之前,寒兒遇見那位姑娘,不要太過親近,也不要過於刁難,可明白?”


    微露驚訝,藍夜寒低應道:“爺爺放心,寒兒明白。”


    藍博懷夫婦與藍夜寒步出正廳,朝膳廳緩步而行,然心緒翻騰,難以寧靜,那姑娘是真的藍青竹嗎?他們由衷地希望,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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