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凰國開戰的一年之中,秦翦與其弟秦翥趁機控製了玉螭國的兵權。大凰國滅國之後,不過一個月,秦翦便取出當年先帝臨終所立的密詔,逼玉璜讓位,並以“亂臣賊子”之罪將相國李牧,及當年那場宮變之中、朝中大半文臣關押入獄,擁立先帝散落民間的四皇子玉瑾為帝。


    而至於當日,燕京那一場焚宮大火,早已被那些秉筆史書之人淡淡幾筆塗抹,掩埋去了它背後的真相。


    在那日,皇宮中究竟發生過什麽,由此自史書中抹去。而依照秦翦與銀夔國訂立的契約,這本屬於大凰國的帝都燕京,自此成為銀夔國的土地。


    但我此生都會銘記,燕京那場燃燒了整整三日三夜的噬天大火,自此消磨盡了我心中最後一點溫存。


    鳳鳥有永生不死的生命,每五百年自焚而死,自死灰中複生,重入新的輪回,而未能涅盤的鳳凰,浴火之後,便再無生轉之機。


    或許,便是當日我在神廟昏迷之後,雪嵐已引火焚身,那一場焚天之火,直將大凰國的皇宮都焚為煙燼。而我呢?我,又是如何獲救的?我卻不知。


    我隻知道,當我醒轉之後,便已是在秦翦的懷中。


    秦翦沒有騙我,當我再度見到瑾兒,他的氣色果已康複。


    翌年,瑾兒在襄樊登基,改年號“永和”。少帝年紀尚幼,授命秦翦為顧命大臣,總領國政。而我,則以被先皇派往天山習箭歸來的玉螭國長公主的身份,重返帝都。


    那日街頭萬人空巷,帝都百姓紛紛聞訊趕來,爭相一睹我的風華。鸞駕過處,圍觀百姓將道旁圍堵得水泄不通,透過絳色帷紗,我望向那些簇擁的人頭,不由想起三年之前,我鐵鐐加身,尾隨在那個征服者的儀仗之後,以一個奴隸的身份,受人踐踏的日子。


    那日我坦然微笑,迎視那些輕蔑的笑聲,迎視那些鄙夷的目光,而今日,這盈耳的喧嘩之聲、帷紗外那些激動雀躍的目光,卻竟讓我有種無顏麵對的深切乏力。


    我靠回軟塌的一刻,外麵那些諷刺的聲音,仿佛已隔絕去另一個世界,如今我再度回首,過往的一切,竟也遙遠得猶如前身一場浮夢,究竟我身在何處?而我又當何去何從?


    我竟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麽,但是我知道,那些矚目,是屬於那個從天山習箭歸來的“玉甄公主”,而過往一切,恥辱與歡樂,都已是前世留在我記憶中的浮光梭影。我早已淡然,淡然至麻木。


    隻是,當日那個令我心畏的征服者在我手腕腳腕上留下的恥辱的枷印,任憑時間蹉跎、歲月移遷,依舊無法淡去。以至每晚入寢之時,寬下中衣,那些疤痕便會從我眼底直刺入心底,讓我即便在暖帷軟榻中,心底依舊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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