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這番正氣凜然的話語立即引得在場絕大部分人都生出認同感與不忿。[]


    在薩蘭卡這樣的國度,雖說貴族與平民之間並沒有絕對不可以跨越的鴻溝,隻要實力夠強,聲名地位,財富美人都唾手可得。但畢竟有修行資質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是平平凡凡的小市民。


    加上袁井公然表露出平民無權過問政事的蠻橫態度,與朝華帝國向來的開明風氣背道而馳,自然惹人心生怨恨。甚至已經開始有人在叫囂,呼籲大家都退出廣場,讓袁井這個“高貴人”自己稱孤道寡去。


    眼見民怨沸騰,袁井雖大為不甘,也隻有鐵青著臉讓步:“你還想說什麽,盡管說!”


    “多謝閣下成全。”青年微微一笑,道:“不過還請閣下先回答我剛才的疑問。”


    “其實事情很簡單,我隻是想取回落在律元老辦公室的一件東西而已,所以才回去。至於剛才的失態,是因為如此簡單的舉動竟令人誤會,一時情急而已。”袁井也是在政壇打滾多年的老狐狸,片刻之間,便想出了簡單卻無懈可擊的借口,並且連打帶消,捎帶為剛才的失態作了辯解。


    “原來如此。那麽,當閣下打開門後,就發現了律少爺?”


    袁井生怕再掉入陷阱,拚命完善著每一個細節:“是的。當我走近房間時發現門是虛掩著的,但我記得剛才離開時,律元老已經將它關好。我有些奇怪,也沒多想。推開門後,恰好看到律元老的兒子站在櫃子前麵,手裏拿著一袋文件。我以為是律元老讓孩子進來拿東西,剛想同他打招呼,誰知他一臉吃驚,呆了一下,突然向我動手。”


    見青年不再發問,像是再挑不出什麽毛病,袁井接下來的話說得更順溜了:“後來動靜鬧大了,驚動了警衛,他便奪窗而逃,幸好慌亂中忘了帶走文件。我覺得這隻是小孩子一時頑皮,也不算什麽大錯。但經過商議,元老會一致認為他偷看絕密文件在先,又向我動手在後,於情於理都不可恕。加上之後衛兵一直查不到他的蹤跡,無奈之下,隻有發出通緝令。”


    說罷,他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他在為同事的兒子誤入歧途而痛心疾首。其實他在心裏恨不得活撕了律振聲:那晚他本是打算潛入對方辦公室將那份絕密文件秘密取走的,結果不但讓律宮商撞見,經曆一番周折之後還發現被律振聲封入文件袋的是張廢紙,真正的文件早不知去了哪裏!這正是他遲遲不敢動律振聲的最大原因。


    青年欠了欠身,說道:“閣下說得很清楚,很詳細,可能有些細節我們都沒注意到――您說,走近房間時發現門是虛掩的?”


    “是的。”


    “您是想說,它應該是鎖住的?”


    “當然。”


    “可那並不是閣下的辦公室。”青年困惑地說,“按道理說,您不應該有律元老的鑰匙啊,可為什麽您依舊毫不遲疑地走向一道您打不開的門呢?難道說您也準備像律少爺那樣,破門而入?”


    “這――”袁井額上隱有冒汗,暗自後悔剛才不該多嘴,導致橫增枝節。


    人群中稍微平息了的懷疑,再度開始冒頭。


    而麵對他的窘態,青年居然沒有繼續追問:“當然,這隻是小小細節。比起這些,我更關心的是閣下大人大量,您剛才說,您原本不打算追究律少爺的過錯?其實這也正是大家的心願,畢竟律元老從政多年,他的政績大家都看在眼裏。如果為了一件破綻百出的小事就要嚴懲他的獨子,甚至讓一位少年背上通緝犯的名頭,我認為這實屬不智。不知閣下怎麽看?”


    “……”袁井無言以對。這些取巧示好的話本是他說出來的,結果卻反而成了對方的把柄。


    話說到這一步,他實在沒有理由再一昧堅持要重懲律宮商、甚至將律振聲也拉下水。但如果就此罷休,苦心營造的大好局麵,就會付諸東流!


    一想到多年的政敵即將“逍遙法外”,袁井被怨毒衝昏了頭腦,一時忘形脫口而出:“不!其實律振聲為了包庇兒子,自己把秘密文書藏了起來,並用以要挾我!這父子二人都該死!我絕不放過他們!”


    一語驚人,此言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像個新鮮出爐的爆米花筒,怦地一下炸開了鍋。無數道懷疑的視線在袁井與律振聲身上來回掃動,甚至有人懇請律振聲自證清白,卻換得他一臉苦笑:文書的確在自己身上,隻是萬沒想到,一心要替光明聖殿隱瞞這樁醜聞的袁井,居然是他口無遮攔把事情抖落出來。


    袁井則是恨不得穿越回兩分鍾前堵死自己的嘴。他太清楚光明聖殿的勢力與威焰,一旦文書公之於眾,簡直就是明目張膽與聖殿為敵!屆時天下雖大,自己也是無處可躲。


    句句攻心,字字直中要害的青年,雖然是依照別人的傳音向袁井發難,說到這裏卻也明白了那封文書的重要,聲音不覺嚴肅了許多:“帝國律法神聖不容侵犯,我提議指派一位中立人士為律元老搜身。如果真是他偷走了機密文件,用以要挾元老會,那麽他就有罪!反之,若是根本沒有什麽文件,那麽……袁元老可是有誣蔑的嫌疑。”


    “不、我反對!”袁井急忙說道。


    “哦?難道真讓我說中,閣下竟真是對律元老……”青年意味深長地說道。


    “當然不是!我是認為,如此重要的文件,他不會隨便放身上,肯定是藏在隱秘的地方,搜也白搜!”


    青年輕輕巧巧便將話擋了回去:“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不是嗎。――律元老,很抱歉,但為了證明您的清白,不得不暫時委屈您了。”


    “……好吧!”律振聲已隱約察覺出這名青年不簡單,他出頭絕非為了單純的好奇與疑問。不知為什麽,看著青年俊美無儔的麵龐,他不期然想起了另一位絕美的少女。


    律振聲衝想要阻止的兒子安撫地笑了一笑,毫無防備地向包圍自己的衛兵攤開手:“來搜吧。”反正公布文書是他早就決定的事,這個全民囑目的場合,正合適。


    有衛兵猶豫著剛想動手,卻聽袁井斷喝一聲:“律振聲,你瘋了!”


    “世人有權知道真相。”律振聲一語雙關道。


    袁井氣急敗壞道:“你這不要命的瘋子!――你們統統聽著,不許對他出手!”


    剛伸出手的衛兵,嚇得趕緊縮回原位。其餘的更是一動不動,生怕開罪了頂頭上司。


    見狀,青年剛要說話,卻突然有個輕快的聲音搶先開口:“我受貴國邀請前來獻藝,算是中立人士吧。如果各位信得過我,就由我來證明律元老的清白,如何?”


    來人紫袍銀發,手持月琴,堪稱豔麗的臉上似笑非笑,堪稱風情萬種,獨領騷包,正是言歌行。


    片刻寂靜之後,人群中響起了爭先恐後的附合聲:“言美人!我們相信你!”


    “歌行歌行,我們支持你!”


    重重高呼聲中,站在人群深處的鳳舞卻皺了皺眉頭:這人又在算計什麽了?


    剛才趁形勢混亂,她讓雲琛嵐離開魔獸空間,並利用傳音,指揮他一步一步勾得袁井露出馬腳。眼見即將大功告成,突然被言歌行跑出來插一腿,這讓她很不舒服。


    像是察覺到她的心思一般,言歌行狀似無意地偏了偏頭,視線越過人群,正正與鳳舞對上。隨即,鳳舞腦中響起了他的傳音:“小鳳舞莫急,我和你是站在同一邊的。”


    “哪一邊?”


    “莫急,繼續看著就知道了。”


    再度欠扁地丟下這句話,言歌行收回視線,微笑著向人群連連頷首示意:“多謝大家信任,我一定會查出事情真相!”


    這話自然又引來一片花癡聲讚歎聲。鳳舞嘴角微抽:無非是搜個身而已,這家夥卻說得好像柯南辦案一樣嚴重。


    迎著上萬人期待的目光,言歌行在律振聲身上摸啊摸,不負重望地掏出了一張紙,捏在指間搖晃:“元老,這是秘信?”


    “不,是我昨晚買煙絲時拿的新品宣傳單。”


    大家剛舒了一口氣,言歌行又摸出了一件東西:“是這個?”


    “……這是紙巾。”


    “哦。”


    ……


    如此這般反複幾次,當眾人都已麻木時,言歌行最後取出了一張疊得很仔細的泛舊信紙:“是這個吧?”


    不等律振聲確認,他便展開閱讀起來。向來含笑的麵孔,立即因為所見事物蒙上一層陰影,罕有地斂起笑容。


    看完信後,他凝立許久,長眉緊鎖,似乎在掙紮為難。末了,終是低不可聞地輕歎一聲,隨即大聲說道:“這信很有意思,大家一起聽一聽吧。”


    “致無上尊貴的聖祭司閣下:仆自潛入魔域五年來,不但成功成為魔君五心腹,成為鐵騎之一,更順利挑起魔域與諸方的矛盾。現情勢一片大好,若我光明聖殿趁機出手剿滅魔君,定當能獲得天下人的信仰祟敬,光明之神的聖潔光輝必能照遍薩蘭卡每一寸土地!懇請聖祭司閣下立即組織人手,不要錯過千載良機。”


    接下來則是具體的魔域地形分析,與魔域眾人各自弱點剖析。隨著言歌行用優美的嗓音娓娓說出一個又一個在正史傳說裏被寫得十惡不赦的魔頭名字,人群越來越安靜。


    人們這才意識到,原來這些被妖魔化了的所謂反角,揭開被勝利者披上的畫皮,其實也隻是普通人而已。


    “……班塞斯,大陸唯一禦靈師,五鐵騎之一,修為在侯爵級別。本該有更高成就,但因沉迷飼養魔獸,分心太多,致使修為進展緩慢。性格暴躁,輕信,天真。不足為慮。……”


    “……緋姬,皇者初級鬥士,五鐵騎可唯一女性,安靜靦腆,文秀喜靜,易心軟。對陣時可用幻境迷惑其心智,。……”


    念完最後一段,言歌行凝視著信紙,輕輕吐出一個名字:“您忠實的仆人與信徒,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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