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依依哀悼完自己的期末分數,悲憤地從泡泡浴中爬出來,又磨蹭半天穿戴整齊,再晃蕩到外間時,涵少已經離開,親自去吩咐廚房準備晚膳了,帶著在一星期內不把依依養肥十斤決不罷休的決心。


    不驚動旁人,依依自己晃蕩到了廂房。


    廊下有兩個青衣小童趴在長椅上,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張棋盤,依依悄無聲息地蹩過去,探頭一看,上麵黑白兩色的棋子錯落有致,看得眼暈。


    右邊的小童子突然眉頭一舒,以迅雷手法“啪”地摁下一字,拍手笑道:“雙活三,你輸了!哈哈,請我吃巧克力!”


    五子棋啊……依依滿頭黑線……


    左邊的小童子懊惱地歎氣,一抬頭看到依依,急忙跳到地上行禮:“小姐。”右邊小童子這才發現身後有人,緊跟著行了禮。


    依依揮揮手,問道:“童兒,那位歐陽公子可在此間?”


    小童子拱手回答:“是,歐陽公子一直在裏麵休息,未曾醒過。”


    依依點點頭:“你們去廚房讓做份清粥小菜,過會就送來。”


    小童子齊齊領命離開,依依推門而入。


    廂房的布置整齊而簡單,牆上掛著幾幅山水,不以花色亂眼,想來歐陽不會住得不適,不過他是被打暈了送過來的,估計還沒啥時間參觀。


    繞過屏風,後麵就是臥室,寬大的床上一人向內側躺著,發出輕微的鼾聲。


    依依搖頭輕笑,看來歐陽真是累了。走到床邊,為他將薄被往上掖了掖,卻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輕皺眉頭,也不多言,在一邊桌旁落座,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坐等著他醒來。


    等到小童子將清粥小菜送來並輕手輕腳退出去,又過了一刻鍾,歐陽才打個哈欠,伸著懶腰醒過來,睜眼見到桌邊背對他坐著的某人,驚喜交加:“依依,你什麽時候來的?”


    依依把玩著杯盞,也不去看他:“自然是在少帥休息時候來的。”


    滿臉欣喜的歐陽聽到依依不冷不淡的回答和那個稱呼,有一瞬間的愣神:“依依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說著探她額頭,想查看是否有發熱什麽的。


    依依側頭避過:“沒有不舒服。”


    歐陽尷尬地收回手:“你到底怎麽了?”


    依依勾唇一笑,帶出些淡漠:“不是我怎麽了,而是你怎麽了。”回頭直視歐陽,“歐陽,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在瞞著我?”


    將話說得這麽清楚,他應該會和盤托出的了吧?可依依失望了,歐陽隻是低垂下眼瞼,臉上布滿猶豫。


    心中一痛,瞪了他一眼,依依憤然站起,往外走去。歐陽在那一刻有伸出手,在依依以為他會拉住自己時,歐陽又沒了動靜,她隻得跺腳擰身奔出房間。


    聽到外間重重的摔門聲,歐陽的心也在往下沉去,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解釋,隻好閉起眼,換來長長一歎。


    一路低頭悶走,東闖西蕩漫無目的。


    待得平靜下來時,發現已闖到了後花園中,想著還是回房間去的好,如果待會歐陽想解釋了,又找不到她,一定會很著急的。


    即將轉身離開,耳朵裏飄到些說話聲。


    都快晚飯時間了,誰還在花園中?


    遁著聲音尋去,一座小涼亭隱在繁花之間,有兩人分坐石桌兩旁交談著什麽,正是上官涵大人和他的秘書(主簿)雪翩翩小姐,麵前桌上堆著些紙張。


    本是俊男美女花前月下的美景,依依卻頓時沒了興致,老套路:定是哥哥借口她昏睡不醒,躲懶在家,將工作又全丟給了翩翩姐,現在被翩翩姐逮著了吧?


    剛想離開,那邊傳來涵少悠長的呻吟聲:“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我要離家出走……”


    可以預見翩翩額頭已暴出個十字包,強忍著怒氣,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大人請認真批閱,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公文。”


    某人死皮賴臉地晃悠人家的小手:“翩……翩……你看啊,我妹吃了那麽多的苦,才剛回家,正是需要親人陪伴的時候,你就忍心那小可憐一個人窩在家裏,沒人陪,少人關心?”


    聽到這番言辭的依依一陣惡寒——“小可憐”……


    見翩翩眼神有了鬆動,涵少忙趁熱打鐵:“你幫我批吧……就畫個字,蓋個章的事,很簡單的……就讓我多陪陪我家寶貝吧……”


    依依皮膚上的雞皮疙瘩猶如秋天風中的麥子一樣,此起彼伏。


    心軟的雪翩翩猶猶豫豫地答應道:“那……這次看在小九的麵上,下……”


    “嗯嗯,翩翩最好了!”上官涵得意忘形,馬上截了她的話,“哎呀呀,咱們家翩翩打小就是天才,你不是啥字跡都會模仿的嘛,以後都你批麽好了呀!又沒啥關係,有你在,涵少爺我完全可以高枕無憂啦!”說著還抱著人家姑娘的手臂使勁蹭了蹭,笑得很賤。


    呃……哥哥……依依同情地捂住耳朵。


    雪二小姐妙目一瞪,施展獅吼功:“還得寸進尺了你!白癡涵!”一個淩厲的側踹將涵少爺踹入旁邊牡丹叢中,揚長而去。


    許久不見涵少自花叢中鑽出,依依輕聲繞過去,隻見他坐在草地上,手背頂著下巴靜默不語,頭上還頂著些斷枝落葉,臉上不見剛才的輕浮,而是淡淡的哀傷和追思。


    “九兒,我是不是錯了?一直都錯了?隻有她才會這麽叫我,隻有她才會這麽踹我,隻有她……”


    如果不是經曆過淚姬的人生,依依並不知道涵少說的是什麽,但現在她知道。


    跪坐在涵少麵前,依依真誠說道:“淚姬姐姐讓我代她向哥哥說一聲,對不起。”


    涵少自嘲笑道:“她說對不起,為了什麽?因為她不能愛我,還是因為她辜負了我?”


    “因為隱瞞了一些事情。”當下依依把在淚姬記憶裏看到的事撿相關的說了,末了不忘為淚姬辯解,“淚姬是為了讓哥哥振作起來,才將錯就錯,後來想解釋的時候已沒了機會。”


    當年含墨死後,上官涵雖依舊在人間行走,傾盡法力救助他人,心中卻已沒有了生命活力,猶如死灰,對於那時的他來說,活著僅僅隻是活著罷了,行屍走肉。直到遇見淚姬,錯認成含墨轉世,才又恢複生機,重新振作。後來涵少酒後吐了真言,淚姬不得不將錯就錯,繼續扮演含墨轉世的角色,卻導致局中眾人越陷越深。


    涵少不再糾結這個話題,抓著依依雙肩,緊張地追問:“你說含墨的魂魄真的是被人救走了?”以前隻是在心中騙自己,現在在依依這裏得到肯定,涵少眼中閃爍著狂喜,有些語無倫次,“是她,一定是她!含墨一直就在我身邊,她一直都在,我就知道,她一定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這麽多年,我早就習慣了翩翩的存在,卻沒發現她就是我的含墨,就像,就像當年我習慣了含墨,沒發現她就是千顏一樣……對,她們真的是一樣的,平時很多的細節我居然都沒有發現,我,我真是該死!”


    在他腦海中翩翩和含墨的形象逐漸重合在一起,一絲不差。


    麵對充滿希望的涵少,依依鼓足勇氣把一盆冷水澆下去:“哥哥,你要想清楚,一個稱呼、一個動作說明不了什麽,完全是巧合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翩翩和含墨也許根本是兩個毫不相幹的人。如果哥哥隻是把對含墨的思念嫁接在翩翩身上,也許多年後又會重演淚姬和青瑄的故事。你被傷得還不夠嗎?”


    不得不說這殘忍的話有醍醐灌頂的作用,涵少收斂狂喜:“那也還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對了,我去第十殿,轉輪王那裏有所有的轉世記錄。”


    依依急忙拉住涵少,壓低聲音喝道:“你瘋了?查閱普通轉世記錄都要上報,通過層層審批,更何況是四家族的雪家,哥哥根本沒有正當的理由。單就說那位隱在事後的大人物,他既然連救含墨這件事都做得滴水不漏,你覺得他會留著這麽明顯的線索讓你去查?而且……”依依深深看了他一眼,“以哥哥做事的習慣,當年怕是就早已去查過轉世記錄了吧?”


    依依一針見血,涵少當年的確違規查閱過轉世記錄,但是根本查不到特別有用的線索,就連淚姬的前世記錄都是語焉不詳含糊其辭,因為是偷查,其中有涵少等級權限受限的原因,也說不得是被人故意為之——能幹涉到地府的事物,那會是如何強大的所在?


    涵少帶著無助慌亂和患得患失:“九兒,哥哥該怎麽做?”


    “我隻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說這些話:如果哥哥想一直守著對含墨的愛,那就去找那位毫無線索的大人物,或者繼續尋找含墨下落,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恢複她前世記憶,你們再續前緣;如果哥哥選擇翩翩,那就忘了千顏,忘了含墨,和翩翩重新開始。”見涵少一臉糾結,依依安慰道,“但感情的事隻有自己知道,哥哥那麽聰明,定能想出自己的法子來。”


    上官涵將這兩個提議翻來覆去倒騰許久,不得其法: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含墨,可是現在,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突然又放不下翩翩,含墨和翩翩……現在的他心慌意亂無從選擇,隻好歎了一聲暫時按下,好在解開了他與淚姬糾葛百年的誤會。


    抬頭問道:“你不是去找歐陽了嗎?怎麽在這?”


    “呃……”這次換依依糾結了,糾結要不要把發現的事告訴兄長。


    剛才歐陽身軀留在廂房沉睡,元神卻出了竅,半天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等他解釋又遮遮掩掩,不得不令依依深感其中明顯有問題。


    涵少乜了她一眼,嗤道:“吵架了?”真不知道剛才是誰在那要死要活。


    依依翻個白眼,嘴硬道:“哪有?”


    涵少拍拍她腦袋,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勸道:“兩人相處,信任很重要,懂嗎?”


    有嘴說別人,沒嘴說自己!“好了啦!我知道了啦!能吃飯了不?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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