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過了北夏初卷,這個時候,是北夏高祖帝遺命,盛京城止戰的日子。”幾回說話之後,終是又繞回了最初的話題,圍繞著夜栩究竟為何如今不能起兵,斐齡給出的答案,讓輕幽十分不解。


    “《北夏初卷》?!”驀一聽這四個字,輕幽不禁脫口而出一句,心裏跟著猛然一顫,看來,他終究還是看了,終究還是沒有等到與自己一起,這樣想著,她又有些自嘲,本是自己說的生不相守,又如何怨得了他去?


    “是誠王當日送你的《北夏初卷》,記載了北夏開過的那段往事,”斐齡見她一時出神,提醒道,“怎麽你卻不曾知道嗎?”


    “不是……”輕幽搖搖頭,思忖片刻道:“我隻是沒想到,他會去看……”後四個字她語氣甚是微弱,想著想著,卻是轉了話鋒道:“你說這是高祖皇帝所言盛京止戰的日子,這話怎麽說?難不成高祖皇帝還預料到百年後的如今?”


    斐齡深吸一口氣,似乎心裏沉重起來,飲罷一口茶,起身緩緩踱起步子,說道:“北夏開國元初皇帝,縱然天縱英才,但卻也終究是人,算不到百年後類霄宮中會有這樣的一番爭鬥。汊”


    輕幽努力將所有的精力都轉移到這件事情上,實則心裏也很好奇,那《北夏初卷》裏,究竟是介紹了一段如何的故事傳奇,因何直到百年以後,還對後世有這般的影響力,“那哥哥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斐齡負手而立,那舊時所閱的、隱在琉璃清盞之下的傳奇,倏爾在心裏綻放開來,那一冊書卷上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有千古魔力一般,深鐫在每一個讀過它的人心裏,不能隨心而忘,“你是北夏中人,又那麽崇敬開國皇帝,自然應當知道當年覆南越王朝、鴆殺毅帝之時,正是這樣的隆冬盛‘雪之日。”


    “嗯,”輕幽點點頭,“但凡北夏之人,合該都是清楚。朕”


    他語氣漸漸的深緩下去,“關於北夏的那一段開國舊史,隻有《北夏初卷》裏方才有所記載,看你如今的樣子,隻怕誠王將那琉璃盞與你之後,你也不曾見過罷。”


    輕幽驀然心裏一涼,道:“是啊,當年本是有機會的,隻是因著一些人事的牽絆……到底不曾看過。”


    “那裏麵記載的一段故事……”斐齡望望天際,又垂眸啞然失笑,片刻道:“若日後有機會,還是你自己去看罷,我隻能告訴你,對於高祖帝來說,這個季節的盛京有一種深重的意義,北夏初卷裏有一句話,說是高祖帝遺命秘傳與北夏曆代君主,凡為夜氏子孫承接帝位者,即便日後王朝危難到了湮滅關頭,帝都盛京者,凡逢隆冬,不可戰。”


    “凡逢隆冬不可戰?”輕幽詫然的重複出這句話,眼神清然流轉一番,卻是越發的對那位開國帝王生出一陣濃重的好奇來,“這算是什麽說法?難不成若是敵軍當真有兵臨城下的那一日,若逢隆冬之際,難道還要束手就擒亦不戰?”


    “以北夏高祖皇帝聖旨來看,確是如此。”斐齡轉過身去看著她,眼神裏帶出陣陣的欽羨,那種情緒,讓輕幽心裏跟著詫然,“而開過名將輔國公龍狂在《北夏初卷》之中曾記載,高祖帝崩時,留有密旨一封藏於幽州城無極帝宮晚妝宮內,便是言說此事的,這也是為何無極帝宮晚妝宮自高祖元初帝崩後,便隻有曆任君主可入其內。”


    “這……”輕幽左思右想,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最後隻是無奈一笑,“想來又是與那南越覆朝之時的往事有關罷?”


    斐齡點點頭,微微一笑,“你知道夜栩一向崇敬開國皇祖,自然一旦讀過《北夏初卷》,便不會違拗其中意旨。”


    輕幽無奈的搖了搖頭,喟歎中又是悵然。


    終究,不知那是一段怎樣的傾城往事,才能讓當年有一代戰神之稱的北夏開國皇帝夜隨天有了這樣一道密旨傳世。而如今若是知道了這一點,那麽一切就好像很容易解釋了。


    夜無殤坐上帝位的當年,便如同北夏曆代君主一般前往幽州城晚妝宮參拜高祖皇帝神龕,元初帝曾有明詔,幽州城無極帝宮內之晚妝宮,自元初帝崩逝後,隻有曆任帝王方可入內,無疑當年夜無殤入晚妝宮參拜時早已知道那道藏於宮內僅供曆代帝王瞻仰的高祖帝密旨。也就是說,他已是知道盛京隆冬不戰之說,而《北夏初卷》在夜栩手上恐怕他也早便知道,一旦他篤定夜栩知有此詔令,那麽盛京這一季的不戰,自然就為他反戈一擊提供了時間,如此說來,太後要知道此事不難,而對自己下手,便也不成問題了。


    “哥哥……”輕幽想明白了這些事的同時,心裏卻也又騰起一些疑惑,“聽你的語氣,是對《北夏初卷》了若指掌的,無眠哥哥將琉璃盞與我之時曾說,這《北夏初卷》裏的舊事那時天下間還隻有兩人知道,一個是他,另一個我未曾問過他,卻一直當做是師父,可現在看來,合該是你罷?”


    斐齡頷首,對此似乎毫不避諱,“的確是我,那琉璃盞不知是如何到了師父手中的,幼時我曾見師父總是拿在手中端看,神情很是複雜,可卻終究都是喟歎一聲,卻無意揭開那一頁故事,我那時年幼,隻見琉璃輕盞甚美,便與師父說著要看,師父思忖一番,倒是隨了我的心願。隻是他自己,卻從未看過。”


    那是天下間的傳奇,可是能用來去描述北夏開國皇帝的,也隻有傳奇二字,沒有人知道那裏麵寫的是什麽內容,可是全天下卻都知道,那裏記述的,是關於那位一代戰神的傾國往事。一代戰神,自然是一代英豪,而英雄之側,自然少不得美人。


    而那段故事,以這樣的方式記載下來,再聯係上高祖皇帝那入迷題一般的一生,傾國之後的廢除六宮,那麽自然可想,那裏麵的記載,自然還是一段蕩氣回腸的情愛之事。


    “師父不看,或許已是自身經曆的太苦,受不得另一番苦楚的侵襲了罷。”輕幽一陣出神,想來,能讓千麵王侯周淩風不忍去看的曆史,也隻有這一個理由,可以去解釋罷。


    “那的確是一段配得上傾國二字的傳奇,不過……”斐齡歎道:“不說也罷,日後若有機會,你自己去看罷,龍狂前輩是身在其中經曆過那段往事的人,又是高祖帝的心腹親近之人,筆觸之間,自然比後人重複的要貼切真實得多,如今我們倒是顧些眼前之事,不說這個也罷。”


    輕幽微微一怔,隨即失笑一聲,“眼前之事,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我也隻能見招拆招,犯不著去與萬裏之外人爭鬥。”說著,輕幽又想到絨幻,心裏不禁一陣擔憂,對斐齡道:“我不擔心夜栩,盛京之中,我隻擔心兩個人。”


    “你不必擔心女兒的。”聽她這樣說,斐齡便知她所指何人,隻是安慰的淡淡一笑,道:“他會保護好你們的孩子,便是夜栩分身乏術,小師弟與十二皇子自然也不會放著未央不管。”頓了頓,他又道:“至於幻兒……我心裏明白,無論最後類霄的皇位之爭是誰輸誰贏,她都不會有危險,畢竟柔盞還是她姐姐,夜栩夜楓更不會讓她陷於危險之中。”


    輕幽聽他一語言罷,隻是黯然一笑,解語道:“可難道這樣想著,你心裏就放得下,不去擔心了嗎?”


    斐齡一怔,隨即釋然一笑,“是啊,我本不該勸你的,你對未央的心思與我對幻兒的心思都是如出一轍,不在乎她們是否真的有性命之憂,隻是一種人性的本能,去擔心自己所愛之人,亦是不需要理由的。”


    輕幽與他相視而笑,而垂眸一瞬,心裏卻是一番不是滋味,斐齡如今隻是擔心絨幻而已,而日後若是叫他知道絨幻已經懷有身孕,那麽母子均安換則罷了,若是一旦有誰出了什麽事,便是輕幽自己心裏都不會放下那份歉疚。這樣想著,倒不如當初自己編不知道此事,如今也能落個心安理得。


    正在二人說話之際,卻見外麵有宮人來報,說是夜裏入宮行刺之人已有了下落,陛下請他們二人到純德殿去。


    “那行刺之人是誰心裏既是已經有了掂量,抓不抓得到的,又有什麽關係呢?不過就是抓到了,便多幾條人命,抓不到,便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罷。”輕幽聽了來人的稟報,輕啜一口茶,臉上帶出一絲清冷之意。


    對於來人險些要了自己的命,她顯得並不在乎,實是心裏也的確是這樣想的,那些人不過也是奉命行事、忠以事上罷了,殺了他們又能如何?到底,想要自己性命的人,也不是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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