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歎了口氣道:“不管咋樣,咱倆說了都沒用哩。柳兒釀怕也是不樂意柳兒被唐家休回來的。”


    兩人就沉默下來,看著眼前飛舞的桃花出神,直到趙清提著小籃子,顛顛地跑過來衝她們大聲喊道:“**姐姐,梅子姐姐,你們歇好了麽?該幹活了哩。”


    兩人相視一笑,遂起身繼續剪野菜。


    日頭升老高的時候,**等三人各自回家。她剛回到院子門口,就見劉雲嵐將小葫蘆用包袱兜在背上,兩手提著菜籃子,往河邊去洗。


    她急忙問道:“雲嵐姐姐,娘還沒回來麽?你這樣背著葫蘆洗菜哪成哩?該等娘回來再忙,晌午飯就晚點做也不要緊。”


    劉雲嵐笑道:“瞧你說的,哪能老指望娘哩,她在地裏鋤草都夠累的了。別的媳婦不都是這麽過來的?梅子也常常地把兒子綁在背上幹活。往後越生越多,不這麽綁著能咋辦?你甭擔心,我幹這點事還是能的。從嫁過來也沒幹啥重活,要是連煮飯也要人幫忙,那我可是太沒出息了。


    **無語,眼睜睜地瞧著她往河邊去了。那背影,很熟悉——鄉下到處都能看到。


    看來是她矯情了,往後她自己也得這樣,不然大忙季節裏,等著婆婆來家幫著帶娃,自己才騰出手來做飯,怕是要被人說道閑話。


    還是操心自個往後咋辦吧,劉雲嵐可是出名能幹,這點事不在話下。想想自個日後背一個、牽一個地幹活,**頓時覺得有些頭皮發麻——養一堆娃的日子好像並不多美好哩。


    眼下還愁不到那一步,這不,她一回到自家院子,何氏就殷切地迎上來,接過她手中的籃子,笑眯眯地說道:“先洗洗吃兩塊餅吧,我都放鍋裏熱著哩。吃過了歇會,我來砸蒿子。”


    **心裏暖暖的,她洗了把臉搛了塊薄餅,坐在廊簷下,邊吃邊看何氏用棒槌將嫩蒿子砸爛,也不去河邊,就打了一桶井水漂洗。


    她忍不住問道:“娘,咱家麥子要鋤草加肥了麽?你這麽在家照應我,怕是耽誤地裏不少的活計。我如今也不大吐了要不,娘你還是跟爹一道出去幹活吧,我煮飯做家務,小心些,不會有事的。”


    何氏聞言愣了一下,失笑道:“咋想起這事了?咱家地也不多,沒種幾畝麥子,你爹一人也照應得過來再說,過幾天槐子不就回來了麽。我跟你爹都算計好了,我在家把雞鴨豬伺候好把你伺候好,比啥都強。”


    **哭笑不得,婆婆竟然把自己擺在雞鴨豬的後邊去了。


    何氏猶未知覺,還在嘮叨著她的養殖大計。


    晚上,**一人靜靜地坐在燈下縫小衣裳,一邊想念槐子。這人在身邊時不覺得,離開了,才覺得房裏、心裏都空蕩蕩的。


    想了一會,她又思索起帶孩子的事來,要是讓她也跟劉雲嵐、梅子似的把娃兒綁在背上幹活,她覺得自己怕是不成。可是,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哩?


    要不,試一試能不能把學步車給弄出來?那東西也不難,最重要的是讓木軲轆在地上能三百六十度旋轉,這裏的木匠都手巧的很她比劃給他們聽,未必就做不出來。


    第二天晚上,她便將這事告訴了青木,又在紙上描畫半天,使他明白了這學步車的功能,然後去跟李木匠溝通。至於李木匠能不能做出來,**就不敢保證了。她可不記得這車到底是什麽構造,隻曉得小娃兒在車裏可坐可站,帶著車滿地跑,卻不會摔倒。


    劉雲嵐聽得滿眼放光,說這車要是做出來的話,她幹活的時候,就不用把小葫蘆綁在背上了。


    **微微一笑,心想我不就是看你背葫蘆幹活才想起這東西麽。


    過了幾天,張槐、張楊等人喜氣洋洋地從清輝回來了。


    幾人迎著夕陽而歸,穿過柳蔭夾道,就看見**正在院牆外修剪木槿。槐子心裏一軟,趕緊加快腳步來到她身邊;小石頭則高聲叫道:“**姐姐,我們回來了。”


    **正手握鐮刀,割去那些太高的木槿枝條,好讓它橫向生長,聞聲驚喜地轉頭,見了他們幾個,立即眉開眼笑;再一看他們的神情,就知道這縣試過關了。


    她見小石頭嘴巴齜得跟荷花似的,試探地問道:“石頭,你·……縣試也過了?”


    小石頭聽了這話,不悅地鼓著嘴道:“**姐姐,啥叫‘也過了,?難不成你本來以為我過不了?”


    張楊也哈哈笑出聲來。


    **這才覺得自己問得不妥,她可不就是以為石頭過不了麽,不管他多聰明,年紀還是太小了。


    她心虛地解釋道:“也不是。我本來就覺得你能過,可是又一想,你這麽點大的年紀,真過了可不得了,又有`不大敢相信,所以跟你確認一下。”


    槐子上前接過她手中的鐮刀,含笑道:“他可能耐了,是這次應試年紀最小的童生。走,咱們家去,我慢慢跟你說。”一邊半攙半扶著她的胳膊,往院子裏走去。


    小石頭正想著是跟他們一塊進去熱鬮說笑哩,還是先回自家見爹娘報喜哩,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大罵:“張槐,你這狗娘養的,不幹人事,黑心爛肝的東西,壞人姻緣,不得好死。張大栓,你養的好兒子,你給我出來!”


    **渾身一震——這聲音她太熟悉了。


    當年在村尾跟她娘楊氏對掐對罵,鬮得烏煙瘴氣,柳兒娘的聲音自此深深刻入了她的腦中,今兒堵到家門口罵起張槐來,這是為何?


    她疑惑地望向身邊的張槐。


    張槐猛然回頭,怒視著柳兒娘,沉聲道:“你瞎嚷嚷啥?自己回家找你閨女問清楚事情再說話,不然甭怪我不客氣。”


    柳兒娘兩眼可怕地睜著,三步並作兩步衝進院子,逼近張槐,咬牙切齒地罵道:“老娘問得清楚很,你這個小王八蛋,我家柳兒過得咋樣,關你屁事?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讓唐家休了她,你打得是啥主意?”


    她最近心情極不好,柳兒如枯萎的花朵般,生機漸漸消逝,她看在眼裏,也是心如刀割,隻能不停地跑唐家,親自伺候柳兒,希望她能早日好起來。


    可是她畢竟不能一直呆在唐家。今兒下午,柳兒被張槐背回娘家,她大吃一驚——以往她求過唐家老太太幾次,想要接柳兒回來住些日子,也沒能答應,今兒咋就回來了哩?


    她問張槐這是咋回事。


    張槐等人在路上碰見半死不活的柳兒,便輪流背著她送了回來。送到後,他為了避嫌疑,就不想再管這事,便跟柳兒娘說夫子還等著他們回話哩,這事你還是自己問柳兒吧。


    柳兒娘看著奄奄一息的閨女,心中不忍,於是先不問話,自去熬粥喂她,然後才細問詳情。


    待她聽說柳兒從唐家偷跑出來,暈倒了,是張槐他們幾個救了她,然後唐家人追上來要帶她回去,她求唐老爺休了她,張槐他們才把她送回來的。


    她頓時氣瘋了,唐家人要帶柳兒回去,張槐他們就該撒手。人家帶媳婦回家,天經地義,他又不是柳兒的娘家人,不過是一個村的,幹啥要管這閑事?這等於是為柳兒撐腰,力逼著唐老爺休了柳兒。讓她的柳兒被休回家,成為大家的笑話,他安的啥心思?


    她這些日子所有的痛苦和絕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起化作怒火燃燒著向張家席卷過去。不,是張家和鄭家,她恨透了這兩家。


    她頭也不回地衝出家門,不理身後柳兒微弱的呼喚,直奔學堂,可是周夫子說張槐他們已經回家了,於是,她才又殺到張家,堵在門口大罵。


    **聽了柳兒娘的話,神情愕然,這怎麽可能哩,槐子幹啥要讓唐家休了柳兒?


    張楊則大怒,指著柳兒娘的鼻子道:“你個老婆娘,真不識好歹,你罵誰?你自己閨女求人休了她,管我哥啥事?我們好心送她回來,還送出禍來了?”


    小石頭也在一旁道:“是柳兒姐姐自己求唐老爺休了她的。”


    柳兒娘怒火中燒,對著張楊“呸”了一聲道:“你們好心?好心讓人休妻?‘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讓人休了我家柳兒,往後要斷子絕孫的,隻怕你這癩皮女連個癩皮狗也生不出來······”


    張槐在張楊說話時,就低聲對**道:“她弄錯了,是柳兒自己求唐家休了她的。你先進去,我來趕她走。”


    **心下大概明白了咋回事,於是點點頭,可是她還未轉身哩,就聽見這番惡毒的咒罵,一時間勃然大怒,轉頭冷森地盯著這瘋婆娘。


    是的,她覺得這婆娘瘋了,但凡有點腦子的,也該想想,人家咋會管你閨女家的事情?


    柳兒娘這話一出口,直戳張槐心肺,他立時紅了眼睛,扔掉手中的包裹,一言不發地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柳兒娘的胳膊,拖著她就往外甩柳兒娘拚命掙紮,可是槐子力氣有多大,她如何能掙得脫?就見她雙腳在地上劃出兩道印痕,一直延伸向院門口。她氣怒之下,張口就咬在槐子手腕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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