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柳兒娘下死力咬槐子,不禁驚叫起來;張楊和小石也衝上去想拽開她。


    忽見何氏一陣風似的從廚房裏衝出來,經過**身邊時還不忘說了句:“你先進屋去。”然後麵色猙獰地衝到柳兒娘麵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個耳刮子。


    她本在廚房煮飯,柳兒娘第一聲罵她就聽見了,隻是鍋裏在炒菜,騰不出手而已。可是不等她把菜盛起來,就聽柳兒娘咒**,哪裏還管菜糊不糊,丟下鍋鏟就衝出來了。


    柳兒娘也是豁出去了,臉上挨了何氏一巴掌,居然還是咬住槐子的手腕不鬆口,她心中氣怒發狂,更加用力地咬下去。


    張槐吃痛,遂停下腳步,用另外一隻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強讓她鬆開牙齒。


    何氏見這婆娘寧願吃虧也不鬆口,這樣咬非把兒子手筋咬斷不可,驚怒之下一手揪住她的頭發,一手罩上她的眼睛,叉開指,咬牙道:“你敢再咬?老娘把你這雙眼珠子摳出來,你信不信?”卻見她已經被槐子捏開了嘴。


    柳兒娘見張槐毫不手軟地把她往外拖,何氏又打了她一耳光,還要摳她眼珠子,再一想這事是因為柳兒被休引起的,因此三個原因,件件都讓她無法容忍,那真是急怒攻心,完全瘋了,被張槐拖至院外後,立即在地上打滾撒潑,汙言穢語地高聲亂罵,又往槐子身上兜頭碰撞,拚命架勢十足。


    張槐惱怒地攥住她兩隻胳膊,不讓她撒野。


    可是女人打起架來,全身都是武器,柳兒娘手被製住了,便用腳踢、嘴咬、吐唾沫,甚至用屁股撞、膝蓋頂,不時換招,靈活運用·逼得槐子手忙腳亂,一時間倒沒主意了——難不成要打死她?他真要出手,隻怕這婆娘根本經不起他一下。


    他一氣之下,雙手用力·將她甩出老遠,跌了個屁股蹲—不能打,就讓她離遠點,不讓她近身。


    何氏一個大意,見這婆娘又纏住兒子,氣得衝過來要跟她再戰;誰料這婆娘跌倒後,並不爬起來·反而坐在地上拍腿尖叫哭喊道:“殺人啦—張大栓兒子殺人啦——娘倆打一個…···”


    何氏母子被她這瘋狂勁頭驚住了,何氏深感自己跟柳兒娘相比,這吵架的把式差太遠了。


    **見柳兒娘開始拚命撒潑:她眼下不怕你打,巴不得你打狠些,她好賴在你家;你跟她講理也是講不清的,兩邊的道理不是一個國度的。這種人最令人頭疼,真是“豆腐掉進灰堆裏——吹不得,拍不得”·隻能讓村長來了。


    她喚過張楊,讓他拉張槐回來;又對小石頭囑咐了幾句,讓他去叫村長過來·順便讓劉三順劉四順來作證—救柳兒時他們肯定也在場。


    張楊過去對哥哥說道:“甭理這瘋婆娘,石頭去叫李叔了。”


    何氏也對槐子道:“你走開——去照看**,這死婆娘讓我來對付,老娘今兒就跟她耗著。”


    她這話被柳兒娘聽見了,曉得罵再狠也不管用,打也是打不過的,隻有**是他們的軟肋,於是痛咒**,“癩皮女”不離口,又說她是病秧子·生不出娃,怕是連癩皮狗也掙不出一隻等等。


    這話激怒了張家母子:張槐握緊拳頭剛要動,卻被張楊一把拉住,說是**姐姐叫他回去;何氏上前又給了柳兒娘一個耳光。


    柳兒娘立時瘋了一般跟她廝打在一塊。


    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山邊居住的人全被驚動了,媳婦婆婆們正在煮飯的便丟下鍋鏟·男人們剛從地頭回來,手裏還扛著鋤頭,一齊圍向張家院門前。


    隔壁楊氏和劉雲嵐也被驚動了,楊氏聽柳兒娘咒**,那真是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衝出院子跟何氏一起將柳兒娘摁在地上打,柳兒娘放聲嚎叫起來。


    兩家這樣大打出手,圍觀的人還不明白發生了啥事,以為是積年的仇怨被引發出來了,所以不停地勸解,讓她們有話好好說。


    可是這柳兒娘今兒如同吃了瘋藥般,壓根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這般挨打也不服輸,隻要楊氏跟何氏一停手,她照罵不誤,句句詛咒**,引得楊氏跟何氏也失去理智,下手毫不留情,愣是把她打成豬頭,臉上一片山花燦爛。


    **頭疼:這麽打也不是個事兒哩,要是整出人命來自家也討不到好,最主要的是,根本不值得,這事冤得很,典型的做了好事反被糾纏訛詐。


    張槐見柳兒娘罵得實在惡毒,怕**難受,一邊勸她進屋,一邊對她說道:“等我把這老婆娘捆起來,堵住嘴,讓村長和孫鐵柱來處置。”


    **點頭,暫時也隻能這樣了。


    不等槐子進屋找繩子捆人,張大栓、鄭長河和青木也都回來了,急忙喝止何氏跟楊氏,詢問事由。


    柳兒娘也並不是不怕打的,剛才不過是跟何氏楊氏比拚一口氣罷了,見張大栓他們都回來了,她不敢再咒**,於是轉而將張槐多管閑事、拆人姻緣的話又罵了一遍,又四處拉人評理。


    她堵在張家門口大吵大鬮,張槐母子外加楊氏也製不服她,卻惹惱了一個渾人——李長亮。


    他今兒去了下塘集,跟槐子他們遇上了,一塊回的村,自然也知道柳兒的事情,不僅如此,他也背了柳兒一程,跟劉三順、張槐互相輪換,不然這麽遠的路,一個人背柳兒誰都吃不消。


    看到昔日鮮花一樣的柳兒那瘦骨伶仃的模樣,他心裏不知是個啥滋味——柳兒在他心目中,是純淨而神聖的,掩藏了鄉村少年的初戀情愫。


    回來後,他因為柳兒的事心情低落,正好哥哥李長明喊他跟爹娘過去吃晚飯,柳兒娘殺上張家的時候,他正在哥哥家抱著小侄兒李敬文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弄哩。忽聽柳兒娘罵張槐拆人姻緣,便愣住了,先是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後來見鬮得凶了,全家人都出來圍觀看熱鬧。


    結果,他越聽越憤怒,兩眼噴火!


    這時劉三順、劉四順也一路小跑來到槐子門口;柳蔭深處,村長李耕田、孫鐵柱跟他媳婦王氏也趕了過來,不知為何,孫金山沒來。


    李長亮將侄兒塞給花婆子,自己衝到柳兒娘的麵前,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這豬狗不如的婆娘,你也配當人娘?閨女都要死了,臨死不過是想回娘家過幾天安生日子,你就不能讓她稱願?你是不是人?照你的意思,咱們碰見柳兒暈在路上,就該不理她,讓她被狗啃?”


    柳兒娘被他罵愣住了,她滿臉紅紫,眼睛浮腫,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立即高聲尖叫道:“你們救她我當然感謝你們,可是唐家來人了……”


    李長亮不等她說完就暴喝道:“唐家來人了就該讓柳兒跟他們回去,這還用你說?是你閨女自個不肯回去,難道我們要看著她死在路邊?”


    柳兒娘喊道:“她咋會死在路邊?唐家人不是來接她回去麽……”


    李長亮再次高聲打斷她的話道:“唐家來人接她又能咋地?她從唐家逃出來,寧願暈倒路邊也不肯跟他們回去,我說了兩遍,你耳朵打蒼蠅去了——沒聽見麽?接回去死在唐家;逃出來死在路邊,你說,我跟槐子他們應不應該背她回娘家?你隻要說一句‘不應該,,咱馬上再把她背回去扔到原來的地方。”


    柳兒娘見這渾人句句話壓著自己,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聲音也比自己高,氣得渾身亂顫,好不容易等他說完這句,便又急又快地跟著嚷道:“唐家接她的時候,你們不擋著,她不就回去了?哪裏會死在路邊?回去看病吃藥,過些天不就養好了?”


    李長亮“哈哈”笑道:“我說你豬狗不如哩,說這話騙你自個也就算了,還想騙大夥?你直接說‘讓柳兒被唐家接回去,死在唐家幹淨些,不就完了,還說啥過些天就好了,真是好笑。總歸,你就想著柳兒一定要死在唐家,就算她逃回來你也要把她送回去,是這主意麽**和張槐聽得大為爽快——這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剛才他們都掉進了一個誤區,光跟柳兒娘爭辯柳兒被休的曲折去了,卻忘了提醒她柳兒當時的狀況。


    李長亮卻根本不跟她掰扯柳兒被休的是非曲折,劈頭蓋腦就是一頓罵,將她那點小心思全扒出來,擱在陽光下暴曬。他毫無顧忌,嬉笑怒罵,自出場後壓根沒旁人說話的份兒,連村長李耕田來了也在一旁幹晾著。


    劉三順早聽小石頭說了事由,這時好不容易找了個空擋,上前對柳兒娘道:“我跟槐子、長亮見柳兒暈倒在路邊,就想要背她回來。後來唐家來人了,可柳兒卻不願意回去,還給唐老爺下跪,求他休了她。唐老爺答應了,我們才把柳兒背回村的。你咋能怪槐子壞了柳兒的姻緣哩?”


    劉四順也道:“我們要是不管柳兒姐姐,她肯定就要死在路邊了。”


    李長亮冷笑道:“不過就是找人撒氣罷了——她舍不得閨女離開那個有錢人家哩。


    弄回來還要請大夫吃藥,這不得花錢麽?就算馬上死了也要買副棺材;就不用棺材,也要花費一塊蘆席哩;還要買塊地哩——埋在亂草崗不是要被人笑麽?你這算盤撥得叮當響,就是不曉得死在旁人家,能不能得幾兩燒埋銀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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