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又是去西北。


    西北那邊毗鄰關外,關外各族對中原也是虎視眈眈,殷昱是被貶的廢太孫,難道皇帝就不怕他趁此機會勾結外黨反攻中原?當然作為殷昱本性來說不會如此,可是兔子逼急了都會咬人,他一個堂堂正正的皇儲,接連蒙冤受懲,誰能保證他不會有什麽驚人之舉?


    相對於殷昱被發配帶來的心痛和憤慨,這些疑慮更多的占據了她的心。


    再說了,殷昱本身武功極強,明知道等待他的是條不歸路,他怎麽可能會不反抗就這麽乖乖的被發配?就算皇帝手段強硬,也該會有動靜傳出來吧?要不然,他身邊這些暗衛都是擺著看的嗎?他至少也會有個消息傳給他們不是嗎!


    謝琬心裏被疑團塞滿,忽明忽暗的神情看在楊氏眼裏,卻成了不堪這消息之重。


    “琬丫頭沒事吧?”她從旁扶住她,眉目間湧出幾分憂色。


    謝琬搖搖頭,殷昱什麽也沒有告訴她,這些都不過是她憑借著殷昱性格而進行的猜測,究竟有沒有蹊蹺她還不知道,暫時還不能露出破綻來。如今她不是一個人,這件事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在沒有得到殷昱的準信之前,她不能輕舉妄動。


    “國公爺方才說,我們爺去了西北是麽?”她平息了下情緒,抬頭道。


    護國公點點頭:“他們昨夜醜時出發的,快馬加鞭,我已經安排人快馬加鞭去追,你有什麽東西要捎的,趕緊回府收拾了送過來。”


    謝琬想了想,頜首道:“是有些的,那麽我這就告辭。”


    回來的速度比去的時候更多,也顧不上護國公府的人怎麽看待她這麽樣平靜地麵對這件事,到了府裏下了馬車,她先是急急地喚來邢珠:“快去給爺收拾些衣物傷藥,即刻送到護國公府!”


    而後又喚來早就在門外等著的廖卓,深呼吸了一口氣道:“爺突然被發配去西北,我總覺得這件事有隱情。不管怎麽樣,我們必須先保住爺安全無事。你即刻帶兩個人帶上足夠的銀兩往西北方向去追!護國公也會派人前去,但是你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發覺!”


    廖卓乍然聽說殷昱被發配,一口牙齒都幾乎被咬斷!直到聽說這事裏頭還有隱情,又倏地冷靜下來,沉吟道:“屬下這就帶人前去,絕不讓爺有半分危險!太太在家裏還望注意保重,一有爺的消息我就會想辦法送回來!”


    說完他掉頭出了門。


    謝琬又再喚來秦方:“你速去大理寺牢獄附近查查,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痕跡。查完速來報我。”


    如果說這件事殷昱的確是事先有了準備,那麽他肯定會留下暗記給身邊的暗衛,如果不是,那他則肯定也會留下些反抗掙紮過的痕跡,總之她相信殷昱絕對不會就這麽樣不聲不響就乖乖被發配的,從這些信息裏她就可以判斷,這件事性質究竟會不會像她想的那樣。


    秦方出了門,庭院裏就隻剩下龐白公孫柳他們。


    謝琬讓他們在原地等候,然後起身去了殷昱書房,找到那暗格裏剩下的一半有關郭奉替罪的證據,咬牙看了半晌,拿起桌案上墨來研開,然後攤過一疊紙奮筆疾書起來。


    寫了滿滿五六頁,她把筆一扔,將東西又鎖回暗格,然後拿起那疊寫好的書紙走出書房,站在廡廊下道:“把武魁和錢壯他們所有人全都喚到正廳來!”


    廊下看守的護衛立時稱是去了傳話。


    謝琬走到正廳,武魁領著手下幾十號人還有秦方他們幾個全都在正廳外院子裏到齊了。他們都知道了殷昱被發配的消息,這會兒正一個個摩拳擦掌戾色滿臉。


    謝琬到了廡廊下,先掃視了他們一圈,然後道:“皇上把我們爺給發配了,去了西北。”武魁等人神情更加激憤起來。謝琬頓了下,拔高了聲音接著道:“在消息沒曾正式確定之前,我們得沉住氣,不能輕舉妄動,而是做我們該做的事。”


    “太太!要怎麽做,您就說吧!就是讓我們進宮逼著皇上改旨,我們也去!”隊伍裏有人振臂高呼,很快引來許多人呼應。武魁和秦方他們雖然沒有摻和,但是也一個個緊抿著雙唇未加阻止。


    謝琬道:“犯法的事情我們不做。但是不犯法的事情我們要卯足勁兒的去做。


    “我這裏有駱騫他們的地址,郭奉家人如今是我們手上最有力的翻盤的資本,這個時候我們更應該防患杜絕一切意外,秦方你即刻送信給駱騫,讓他們暗中設法把郭奉家人轉移走,另找個隱蔽的地方落腳,除了我們的人,不能讓任何一個人靠近!”


    “遵命!”


    秦方拿了地址,下去了。


    謝琬又看向錢壯:“那日給謝榮他們作偽證的那乞兒,你負責找到他,然後讓人盯緊他的尾梢,在我沒有吩咐之前,不要驚動他,也別讓任何人殺了他。”


    錢壯頓時領命下去。


    謝琬又轉向龐白公孫柳,吐了口氣說道:“二位對我們爺被發配這事有何看法?”


    龐白公孫柳自始至終也沒如武魁他們那般憤慨,而是靜靜地站在一旁,聽見問到他們,二人相視了眼,見著屋裏隻餘謝琬身邊幾個心腹,便就由龐白開了口:“這件事有詐。”


    謝琬挑眉。


    龐白含笑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錯,太太心中已有了答案。”


    謝琬聞言,卻是也笑起來。


    看來龐白公孫柳跟她想到了一塊去。別的什麽都不說,皇帝把麵子上都做全了,不但護國公府的人尚且沒看出破綻,就連武魁他們一開始也是。可是憑腦子吃飯的龐白他們卻還是從殷昱的性格這方麵著手,看出了事情不對勁。


    雖然她也自認了解殷昱,可顯然他們與殷昱相處的時間更久,共同麵對和解決過的危機也比她多得多,相信殷昱在這些年裏受困也絕不對不止這一回,如果他是這種甘心受縛而沒有幾分機變來脫困的主子,他們又豈會如此無怨無悔地跟隨他?


    既然如此,那她又可安定幾分了。現在就等秦方從大理寺回來,便可作定論。


    想到這裏,她把手上寫好的幾份草稿遞過來,“二位先生都擅書,我這裏起了一份謝榮當初如何逼迫魏閣老結親的事的草稿,以及關於謝榮如何起心殺死謝棋嫁禍我們爺的草稿,你都拿去潤潤色,把它重點挑出來,名字稍加掩飾一下,改成戲文交給各大戲班子去傳唱。”


    龐白公孫柳接過那幾份東西一看,立即明白她這是要在變相地把謝榮那點醜事抖露出來,讓京師百姓心裏都有個底,頓時點頭道:“太太請放心!”


    殷昱被發配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季振元和謝榮耳裏。


    眾人對這個結果也都感到意外和默然,意外的是皇帝居然會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決定把殷昱下旨發配,默然的是如此一來,他們要取殷昱的命的希望竟是已然落空。


    定罪是刑部的事的,皇帝始終不點頭讓人把殷昱移交給刑部,這就已然令得他們提起了一顆心,畢竟在沒定罪之前,如果皇帝突然回心轉意,下旨判了殷昱無罪,他們也是完全沒有法子的事。難道還真能逼著他把自己的親孫子的殺了,或者公然地抗旨嗎?


    所以殷昱不定罪,他們始終不敢放鬆警惕,可沒想到就在事情懸而未決之時,皇帝突然越過刑部直接降旨發配!


    而且發配時居然還派了親兵侍衛與衙役一道親自押解,如此一來他們半路下手都沒機會!


    “看來,皇上對殷昱還是在乎的。”


    一屋人沉默了良久後,郭興歎氣道。


    “也許不是在乎,而是為了不服氣。”


    季振元捋著須,若有所思地道,“此次我們等於打了皇上太子一個大耳光,他們怎會服氣?試想,一個皇帝一個太子,連自己的兒孫都保不住,他們的顏麵何在,宗室顏麵何在?皇上此舉,也是打咱們刑部的臉。他在告訴天下人,就算他保不了殷昱無罪,也不會讓咱們在他麵前抖威風。”


    郭興張了張嘴,竟是半日說不出話來。


    “可是我總覺得,皇帝還是有幾分在乎的,要不然,他為什麽偏偏把他發去西北?”謝榮這時候也出了聲,“以殺人之罪發配,雖然看上去是嚴懲,可是西北如今都是守邊軍營,但凡發去西北,便是充軍,兵部又掌在魏彬手裏,殷昱去了西北,也不見得會受到什麽虐待。”


    “不錯。”季振元點頭,“而這樣一來,咱們想下手就更沒有機會了。如果是這樣,那就得防著皇上半路把殷昱給放了或者別的什麽!”說到這裏他忽然抬起頭來,指著謝榮:“你立即派幾個人快馬加鞭沿著西北一路追蹤,務必親眼見著隊伍入營才能回來。但是千萬注意別靠得太近,以防被人發覺!”


    謝榮拱手:“學生遵命!”


    季振元歎道:“不管皇上對殷昱態度如何,隻要殷昱的確發配去了軍營,不能再以自由身留在京師,我們就算大功告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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