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何老爹的心裏也是無比的舒爽的,自己本來不過是一介草民,竟然招了個這麽個乘龍快婿,何老爹這位久經商場,差點兒家破人亡的老頭子還能有什麽好說的呢?


    這時候後院喊一聲:“新娘子出來了!”寧弈趕緊回避,揉著肩膀就到外麵等。。。其實他進來敬酒都是不應該的,隻是一想到老嶽父孤苦伶仃怪可憐的,要是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把他女兒接走了,實在是不當人子。所以就進去了,好在誰也不敢說他啥。


    雲兒蒙著大紅蓋頭從後院出來。這時候該由娘親喂上轎飯了,寓意不要忘記哺育之恩。但現在隻能由父親端著,讓嬸子喂了,隻是這樣愈發讓她心酸,淚水止也止不住。


    等到吃完了上轎飯,雲兒給爹爹磕頭,一直比較堅強的何老爹,終於老淚縱橫了,別過頭去道:“上轎吧,好好地過日子。”


    父女倆哭一場,姑姑和舅媽扶著哭成淚人的雲兒,走到大門外,到了轎子前,姑姑哭道:“囡啊囡,儂抬得去嗬,烘烘響啊!儂獨自去嗬,領一潮來啊!”舅媽也哭道:“儂敬重公婆敬重福,敬重丈夫有飯吃。。。”


    這讓在一邊當擺設的寧弈十分不爽,心說:“那是我媳婦哎,我能虐待嗎?”


    盡管是依依惜別,但新娘子還是上了轎,坐定後就不能移動臀部了,這是寓“平安穩當”意。(.)


    又有一位女方的福全婦人,將一隻焚著炭火、香料的銅腳爐擱到新娘子的座位底下。現在冬天還好。這要是夏天的話,非捂出來一屁股痱子不可。


    然後放炮仗,並用茶葉、米粒撒轎頂驅邪之後,終於可以吹吹打打起轎了!


    八抬大花轎在街上通過時,又引得無數圍觀百姓十分羨慕,因為尋常百姓結婚時,都是坐四抬大轎的——隻有誥命夫人才能坐八抬的轎子。


    時間掐的十分精準,花轎進入寧家大門,正好是夕陽西斜,紅霞滿天的時刻。寧家大開中門,奏樂放炮仗迎轎。


    轎子落下,樂聲戛然而止,隻見門外,劉韐和另一外一位軍中的相熟將領便分立在大門左右,二人一個是“引讚”,一個是“通讚”。


    隻聽引讚先道:“新浪佇立於轎前。”寧弈趕緊從馬上下來,依言站在轎子前。


    通讚又道:“啟轎,新人起。”轎門卸下,已經坐麻了半邊身子的雲兒,這才敢微不可查的活動活動腰,扶著喜娘的胳膊站起身來。


    引讚接著道:“新郎搭躬!”寧弈趕緊拱手延請自己的新娘,喜娘將新娘手中紮著大紅繡球的紅綢子,遞給新郎一端。


    還是引讚道:“新郎新娘直花堂前。”二位新人便以那紅綢紅繡球相連,男左女右,沿著地上長長的紅氈,進大門,直往正堂走去。


    正堂前已經置香燭,陳祖先牌位。擺上糧鬥,內裝五穀雜糧、花生、紅棗,上麵帖著雙喜字。


    當引讚道:“新郎新娘就位。”時,兩位新人已經站在供桌前。


    通讚道:“新郎新娘進香。”便有人給新郎兩束香,寧弈就著蠟燭點著了,然後分一束給雲兒。這時引讚道:“跪,獻香!”


    兩人就給祖先的牌位跪下,隨著通讚的命令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拜了天地祖先。


    “二拜高堂!”通讚道。


    一對新人,便給上首的祖宗牌位磕了三個響頭,事實上就連這祖宗牌位也都是寧奕吩咐人現從廬州老家搬來揚州的,就等著這一刻。


    “夫妻對拜!”寧弈和雲兒又互相三叩首!自此緣定三生!


    “禮畢,送入洞房!”伴著這一聲仙音,繁縟的拜堂儀式終於完成。由兩個小儇捧著龍鳳花燭在前導引,新郎執彩球綢帶引新娘進入洞房。地麵紅毯上,卻是鋪著五隻麻袋。新郎新娘的腳,都須踏在麻袋上走。


    踏過一隻,男方的幾個喜娘又傳遞於前,接鋪於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傳宗接代”!也有“五代見麵”的意思。


    待把雲兒送進洞房後,寧弈隻是稍座,便被一群婆娘攆出去,他得給外麵的至親好友敬酒……中午那些賓客基本上已經散去,隻有關係特別近的才會留下來,參加這一席。


    所以現在留在屋裏的,都算是很親的人了。。。。劉韐堅持沒走,嶽飛也在,可見確實不論尊卑,隻看親疏。


    大家都知道他不能喝酒,也不想攪了寧弈的洞房花燭夜,便一人敬他一杯,便放他去洞房了。。。。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羞看月闡人靜處。


    地板上鋪著大塊的厚厚紅氍毹。牆上貼著大紅的囍字,就連垂在地上的紗幔,也換成了喜慶的紅色。用最熱烈的方式,宣告著這是寧弈和雲兒的洞房。


    這也是他倆的花燭夜。六根粗若兒臂的龍鳳蠟燭爆著燈花,兩個紫銅色暖籠中,堆滿了寸長銀炭,紅通通的火光,與屋梁上吊下來的幾盞紅燈籠上下輝映,把個洞房暖紅成一片。


    床頭的青瓷獅子鈕香爐裏檀香繚繞,燭光與香霧讓屋子裏朦朦朧朧。映襯著靜靜坐在床前,身穿大紅色喜服的新娘子,更顯誘人無比。


    此時月上柳梢頭,房裏的丫鬟婆子們都散了,洞房裏隻有新郎與新娘兩人,“可算是清淨了。”寧弈長舒口氣道:“結婚這種事兒,一輩子一回就足夠了。”


    原本坐在合歡床前作嫻靜狀的雲兒,差點沒一頭栽到地上,不過她蓋著紅蓋頭,寧弈也看不清伊的表情,便走到她麵前,自顧自道:“今天可累壞我了,手都舉不起來了。”


    隔著蓋頭,雲兒隻看到寧弈的一雙大腳,卻不見他任何動作,不由暗暗鬱悶道:“怎麽還不揭蓋頭呢?”


    正在胡思亂想間,雲兒就聽得略微沉重的呼吸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他好像彎下了腰了,他要幹什麽呢?


    突然,雲兒感到蓋頭被微微向上掀起,登時緊張起來,緊閉著眼。用力抓著手中的鴛鴦喜帕,連呼吸都忘記了。


    用嘴將雲兒的蓋頭叼起來,寧弈卻一下子呆住了,雖然以及熟悉了妻子這張閉月羞花的嬌顏,但今日的雲兒分外不同。。。雖然桃頰櫻唇、鼻隆眉黛的麵容依舊,但也許是那額發鬢發由自然變換向精致,也許是那鳳冠霞帔烘托出的喜慶隆重,讓雲兒一直含蓄著的美,在這一天、這一刻,終於毫無保留的全部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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