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落葉紛飛。卸去金色盛裝的原野山川回歸本色,萬物枯寂,落葉歸根。


    上穀郡,廣寧城西門外。


    昨天剛下過一場雨,坑窪不平的官道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道路泥濘,甚是難行。然而伴隨一隊烏桓輕騎衝進城門,前後不到半個時辰,城中百姓便蜂擁而出,衝出西門,倉皇奔命。上千名百姓一邊拚命奔跑,一邊驚慌大叫,不時回頭張望,似乎擔心烏桓騎兵追趕上來。


    坑坑窪窪的水坑被眾人踩得啪啪作響,泥漿四濺,濺到身上濺在臉上,沾在頭發上,順著臉頰淌進脖子,冰冷刺骨。然而忙於逃命的人卻顧不上這些,不怕髒不怕累,不怕寒冷,不怕跌在泥漿裏惹人笑,隻怕被烏桓賊人追來一到砍掉頭顱,丟掉性命。


    嘭嘭嘭道路狹窄而泥濘,上千人前推後桑的奔跑出城,擁擠不堪,慌亂中不時有人摔倒,砸得泥漿四濺,掙紮半天爬不起來。而往往一個人滑倒後,當即就會絆倒一群人,而後被後麵的人踩在身上繼續逃竄。由此,但凡摔倒在地的人就意味著徹底失去了逃生的機會,摔一跤並不會死,甚至不會受傷,但是被數以百計的人從身上踩過去之後,即便沒有當場死去,也會變成殘廢,從而再也不能逃跑了。


    像這樣倉皇逃命的現象,在上穀郡地界上時有發生。三年來,上穀郡已成為蠻夷騎兵秋獵的牧場。而居住在城邑中的漢人百姓在他們眼裏就是狩獵的羔羊,搶光糧食和財物,擄走年輕女子。然後就是自由狩獵時間。弓弩彎刀,輕騎快馬,一邊策馬飛奔肆意叫囂,一邊揮舞彎刀收割頭顱。那血光四濺人頭翻飛的場景,就是他們最快意的樂趣。


    在他們看來,享受殺戮的樂趣才是強者應有的風采。弱者便如同草芥,就該任人宰割。弱肉強食,天道使然,生存之道便是如此。他們從來不認為這有什麽不對。他們對待漢人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族人也是一樣;當他們失去戰鬥能力的時候,也是同樣的下場。上百年來,他們一直如此。代代相傳。直至部落被其他部落兼並或屠殺一空,徹底滅亡為止。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們的部落一般都不會存留太長時間,存留上百年已是很罕見的。很多部落組建不久便會被大部落兼並,或是洗劫一空,而後縱火焚毀。這種事情幾乎每天都在上演,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消失後又重現,重現後再消失。循環往複,不知盡頭


    廣寧城本來也有守軍,可惜卻在半月前的守城戰鬥中相繼戰死,幸存下來的守軍不到一百人。昨天剛剛下過雨,道路濕滑,守軍便以為今天不會有烏桓人前來攻城,卻不料他們剛一打開城門,三百餘名烏桓騎兵便呼嘯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取城門,繼而毫無阻滯的殺進城中。


    就這樣,一座城邑就此淪陷,即使不被烏桓人占據,也會變成一座死城,一座亡魂幽靈之城。半年之後,這座城邑就會成為殘垣斷壁,然後塵歸塵土歸土,徹底化為烏有,消失在塵埃中。


    啊啊啊慘絕人寰的淒厲慘叫聲不絕於耳。伴隨滿載而歸的烏桓騎兵回馬出城,狩獵正式開始,伴隨一柄柄彎刀掠起,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鮮紅的血霧中飄散。片刻工夫,原本擁擠的道路上開始變得稀疏起來,很多老人和孩子倒在血泊裏,血水和泥漿融合在一起,將渾濁的泥潭染紅了。


    橫七豎八的屍體重新鋪設了這條坑坑窪窪的道路,依舊是坑窪不平高低起伏,硬生生擋住了烏桓騎兵的道路,迫使他們無法策馬疾奔,隻能翻身下馬牽著戰馬緩緩前行。正是這數百具屍體的阻攔,為跑在最前方的三百餘名青壯贏得了逃生的機會,隻要他們把握住這一點寶貴的時間,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啊爺爺父親母親一聲聲痛斷肝腸的呼喚響徹雲霄,距離西門五裏的泥濘道路上,三百餘名青壯一步三回頭,泣不成聲地呼喊親人,卻得不到回應。而此時的烏桓騎兵距離他們不到一裏,隻需一個策馬衝鋒便能追上他們,既而斬草除根,徹底滅絕這一群企圖逃生的草芥。


    或許是這一群人倒黴,其實城中還有一部分百姓幸存下來了。因為烏桓騎兵人數有限,以區區三百餘人的兵力想要屠城,至少需要兩三天時間,所以他們此行隻要是搶劫財物,殺人不過是捎帶手。不承想這一千多名百姓偏偏從西門逃跑,卻又跑得這麽慢,堵住了他們離開的道路,所以一場屠殺便自然而然地上演了。


    一口氣屠殺近千名毫無還手之力的百姓,這些烏桓騎兵已經殺紅眼了。而眼前三百餘名青壯就是他們眼裏比較難纏的獵物,隻有獵殺這樣的獵物,他們才會更有成就感,更加興奮。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三百餘名青壯臉上的淚水未幹,此刻卻被嚇得直冒冷汗。豆大的汗珠紛紛滾落,與眼角的淚水混成一體,順著鬢角直流而下,浸濕了衣領,在胸前慢慢擴撒,留下一塊淚與汗的印記。


    嗒嗒嗒


    轟隆隆的馬踏聲由遠及近而來,震得大地微微顫動,震得大路上的水坑泛起粼粼波紋。


    啊完了,我們逃不掉了聽到如此巨大的馬踏轟隆聲的一刹那,三百餘名青壯徹底絕望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們不跑了,徹底放棄了最後的逃生機會,前後都是烏桓騎兵,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與其拚命逃跑,不如站在這裏等死。


    是的,當他們聽到前麵傳來馬踏聲的那一霎,想也不想,就知道迎頭趕來的騎兵一定是烏桓人,亦或是鮮卑人,反正絕對不可能是漢人騎兵。


    三年了,上穀郡已經整整三年沒有聽到這麽大動靜的漢人騎兵。而廣寧城更是早已被州牧公孫瓚放棄的邊境城邑,三年間除了派人前來征繳賦稅和糧食之外,沒有派來一兵一卒,就連城頭守軍都是百姓們自發組建起來的。本來人數不少,足有五百多人,卻經不起烏桓人三天兩頭的攻城襲擾,每天都有守軍被射死,久而久之,守軍便越來越少,由此便有了今天這一幕慘絕人寰的場景。


    爾等為何擋我大軍去路速速讓開,都不要命了,烏桓賊兵就在爾等身後


    隨著一襲快馬疾掠而至,其身後還跟著數以萬計的戰騎,站在原地等死的青壯們傻眼了。一個個神情迷茫,眼睛瞪得滾圓,直勾勾地望著眼前如黑雲壓城般的戰騎,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直到一馬當先的白馬將軍出言嗬斥之後,青壯們驟然回神,站在白馬將軍麵前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神色呆滯地失聲道:神兵天降這是大漢軍隊麽白馬騎兵


    看著眼前這群神情呆滯的青壯農夫,白馬將軍微微皺眉,隨即他注意到這些人的身上都帶著血跡,再看他們身後兩百步開外便有一隊烏桓騎兵正在策馬趕來,手中還揮舞著血淋淋的短柄彎刀。一瞬間,他什麽都明白了,眉頭隨之舒展開來,和聲道:我乃常山趙雲趙子龍,隸屬大將軍麾下,並非公孫瓚帳下將領。爾等姑且讓開道路,待某斬殺這些為非作歹的烏桓蠻夷,再與爾等細說


    大將軍中年漢子一臉迷茫,卻徹底清醒過來了,知道眼前的騎兵正是大漢軍隊。當即他急忙招呼身後眾人退到路邊的水坑裏,為趙雲將軍讓路,為大漢騎兵騎兵讓路,讓他們過去活剮了這些烏桓畜生。


    眾將士聽令,全部斬殺,不留活口殺


    隨著趙雲一聲令下,跟隨在他身後的五百親兵策馬衝鋒,瞬間便與烏桓騎兵廝殺在一起。或許真是殺人殺紅眼了,三百餘名烏桓騎兵竟然也同廣寧城青壯們一樣,明明看到對麵來的大隊騎兵身著漢軍戰甲,且打著漢人戰旗,可他們根本不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硬生生打馬追趕上來。


    結果被趙雲帳下親兵一個衝鋒之下,手起刀落,砍掉腦袋。就像他們先前肆意砍殺百姓一樣,麵對迅疾如風的五百騎兵,烏桓騎兵尚未從驚駭中清醒過來,便被砍掉頭顱,墜馬身亡。


    趙雲沒有親自出手,區區三百餘名散兵遊勇而已,根本用不著他親自出馬,更不用出動大軍,他帳下五百親兵就足以將其斬殺殆盡。趁著親兵出擊的工夫,趙雲平聲靜氣地向中年男子詢問情況,伴隨男子滿含熱淚地哭訴,趙雲聽得義憤填膺,怒火衝天。待他勃然大怒準備下令親兵活剮了這些毫無人性的畜生時,卻發現烏桓騎兵已經被殺光了,一個活口都沒有。


    中午時分,在三千名將士的幫助下,被烏桓賊人殺害的八百多名百姓全部收殮下葬了,被搶走的財物也悉數還給了幸存的百姓們。


    隨即,趙雲所部無雙鐵騎便在廣寧城駐紮下來,並派遣大批斥候在上穀郡內打探情報。趙雲就是此次西涼軍東征幽州的先鋒大將,其帳下無雙鐵騎便是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的前軍先鋒。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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