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夜色漸漸沉了下來,隨後各處閃出了幽幽的燈光,隻有正殿裏卻是漆黑一片。六子站在廊簷前,躊躇了一下,不知該不該進去。


    侍墨在一邊挪揄道:“都是你自找的,誰讓你多嘴呢。”恨恨的白了侍墨一眼,六子道:“難道你眼睜睜的看著王爺自欺欺人,誰像你傀儡一個,隻知道‘是’‘是’。”


    侍墨冷冷地道:“那你進去勸勸王爺?”六子不服氣的道:“我這不是在想嗎,你以為進去說一句,王爺就會吃飯。”


    兩人正在互相埋怨,卻聽裏麵水溶道:“六子。”六子輕快地應聲道:“六子在。”得意的看了侍墨一眼,六子輕輕推開門,道:“王爺有什麽吩咐。”


    默默地看了六子一眼,水溶淡淡地道:“過來給本王把傷口換一下藥。”六子有些激動地道:“是。”


    小心的將衣衫解下來,六子見水溶的傷口因為撕裂流出的血已經凝固,吸了口涼氣,六子道:“王爺忍著點。”應了一聲,水溶道:“沒事。”


    好容易將傷口又包紮了起來,六子緊張加激動,竟然滿頭大汗,水溶緩緩的立起身來,不經意的道:“告訴他們,做點清淡的東西。”


    連聲應著,六子剛要出去,想了一下又回過頭來,小聲道:“王爺,剛才是小的太心急…。”沒容六子說完,水溶冷冷地道:“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點了點頭,六子道:“六子明白。”漠然的看著外麵,水溶緩緩的道:“本王不相信會是王妃。”六子低低的道:“小的相信王爺不會看錯的。”


    剛剛出了房門,六子就聽一個聲音懶散的道:“六子,冰王兄在做什麽,不會本王沒有算日子,來的又不巧。”


    陪著笑了一下,六子道:“王爺在房裏呢,洛王爺的日子算得真準。”“是嗎。”水洛輕輕的笑著,修長眼眸裏波光瀲灩,緩緩地走過來,道:“你這小子越來越會說話了。”


    六子笑著道:“多謝洛王爺誇獎,小的這就給你開門。”不等六子開門,房裏傳來水溶的聲音:“六子,派人準備一桌好菜,再將那次的好酒拿出來,洛王爺無酒不歡。”


    水洛笑著道:“還是冰王兄知道一楓的喜好。”走進去,水洛看著冷冷清清的書房,皺著眉頭道:“四哥,一楓聽說你不是早回府了,這房裏怎麽還是這樣冷清,沒有生氣。”


    冷冷地哼了一聲,水溶道:“你以為人人都如你這般,不管身在那裏,跟前永遠不缺脂粉。”水洛自嘲的笑道:“一楓自來喜歡熱鬧,所以受不得冷清。”


    向外看了一眼,水洛關切的低聲道:“四哥,你的傷沒事吧。”淡淡的應了一聲,水溶道:“沒事,不過是皮外傷。”


    水洛道:“那有沒有人懷疑到是你。”水溶沒有作聲,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冉冉的燈光,過了一會兒才道:“沒有。”


    鬆了口氣,水洛笑著道:“這就好,想必四哥已經找到了要找的東西。”點了點頭,水溶緩緩的道:“這件事讓我再好好想一下。”


    水洛默默地看了一眼水溶一直沒有舒展開的眉頭,故作隨意的道:“這六子怎麽還沒回來,一楓可有些等不及了。”


    水溶淡淡地道:“該來的總歸會來,即使你急也沒用,就像有些事。”抿了口茶,水溶一下子想起一件事來,喚道:“晨霜。”


    晨霜悄悄地走近來,水溶低低的問了幾聲,水洛雖然故作不在意的走到窗前,但隱約還是聽到“王妃”“溫太醫”“三爺”。


    緩緩地回過身來,水洛見水溶本來陰沉的神色似乎更甚了,右手握著杯子的手輕輕地搖轉著,連茶水濺了出來也毫無知覺。


    北府的花廳,幾盆炭火映得房裏格外的明亮,水洛輕輕地摁住水溶剛要舉起的酒杯,低聲道:“四哥,你身子有傷,這酒還是…。”


    靜靜的看了水洛一眼,水溶一把推開,低聲道:“一楓,來,再陪我喝一杯。”水洛端著杯子,意味深長的道:“四哥,你有心事。”


    “沒有。”水溶幹脆的道:“就是想喝酒。”舉起手中的杯子輕輕搖著,水溶白皙修長的手和杯子在燈下相映成輝,閃著淡淡的光澤。


    “一楓,你說你整日的左擁右抱,珠環玉繞的,可有寂寞的時候。”水洛微微的頓了一下,隨後笑著道:“四哥怎麽問起這些了,莫不是四哥終於想通了,那一楓明日就送過幾個美人來。”


    冷哼了一聲,水溶道:“還是你自己留著吧,經過你調教的人,恐怕個個都是人精,你不擔心我還擔心呢,北靜王府裏已經有了那麽多別有用心的女人,我何苦再引狼入室。”


    水洛優雅的一笑,俊美邪魅的長目微微挑了挑,道:“既然四哥不喜歡,那一楓就自己留著了,再說這府裏的美人也不是沒有,恐怕無論那一個也不比我那裏的遜一絲,何況…。(.無彈窗廣告)”


    沒有說完,水洛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才道:“四哥打算以後如何。”水溶默默地將酒灌了下去,竟覺得滿口的苦澀。


    沒有回水洛的話,水溶隻是將杯子一放,對身旁的六子道:“再填。”六子為難的道:“王爺,你已經喝…。”


    狠狠的瞪了一眼,水溶犀利的眸子帶著一絲寒意,六子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隻得拿起壺又給水溶填上。


    酒入愁腸,水溶忽覺得眼前有些迷蒙,強迫著自己清醒過來,才淡淡地道:“步步為營,我決不放棄。”


    水洛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低聲道:“一楓說的不是這件事。”水溶明眸輕輕一眯,波光流彩的目光緩緩地閃過,隨意的道:“那是何事。”


    隨後又醉意闌珊的道:“至於你的那些美人,還是免了,我恐怕沒有你的豔福。”水洛忽的笑了,狹長的鳳目裏那一份邪魅妖豔而又張揚,輕舉著杯子,水洛醉笑著道:“四哥,一楓問你一句話。”


    抬起眸子,水溶沒有作聲,隻是靜靜地望著水洛,水洛微一垂眸,隨後笑著道:“四哥買醉可是為了王嫂。”


    “不是。”水溶很幹脆的道:“她對我來說,就是我與他博弈中的一枚棋子,娶她是為了給自己爭取以退為進的機會。”


    水洛搖了搖杯子,抿了口酒,緩緩地道:“一楓有個主意,可以讓四哥一報當初被逼娶妃的仇。”水溶深邃的眸子望了望水洛,不動聲色的道:“說來聽聽。”


    水洛邪肆的一笑,道:“很簡單,讓一楓將她劫走,這樣她失了名聲,四哥也正好休妃再娶就是了。”


    隻覺得臉上一陣清涼,淡淡的酒香沿著水洛俊美的臉頰流了下來,沒有睜眼,水洛低低的道:“四哥,你又何苦不承認呢。”


    許久沒有做聲,房裏靜得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一仰頭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水溶冷冷的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還有以後你離她遠點,別說我沒提醒你。”


    自嘲的笑了,水洛的臉上竟然是平日難得一見的苦澀,撿起帕子輕輕地試了試臉上的酒水,水洛道:“一楓也隻不過想讓四哥承認自己的心罷了,你這個樣子,到底累不累,連一楓也看不下去了。”


    “這與你無關。”水溶不容置疑的道:“一楓,你的閑事管的也太多了。”水洛忽的嗬嗬笑道:“確實是一楓多事了,來,一楓自罰一杯。”


    說完,水洛舉杯一仰而盡,雖然沒有品味,但水洛卻覺得這酒比平日苦澀了很多很多。若有所思的看了水洛一眼,水溶沒有做聲,絕美的臉上那一份清冷似乎更濃了。


    舉杯換盞,兩人的話很少,酒卻杯杯見底,就連水洛也收斂起平日灑脫無拘的神色,神采飛揚的臉上多了幾分不言而明的凝重。


    六子手不停地填著酒,不時的偷眼看看水溶,隻見他白皙如玉的臉上漸漸多了幾分紅暈,平時犀利的目光也變得迷蒙起來,映著幽幽的燈光,分外添了一絲與平日不同的風華。


    水洛離開的時候已經是醉意濛濛,飛揚的眼角裏帶著濃濃的酒意,眼波流轉中的風情讓六子都不覺看呆了。


    搖晃著身子看著水溶,水洛無拘的道:“四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你是一楓自小敬重的兄長,說實話,有些事一楓卻看不起你。”說完,也不理會水溶的神色,轉身揚長而去,夜色中的背影飄逸而又修長。


    靜靜的立在那裏,水溶沒有做聲,夜裏的風吹起他熱熱的臉龐,帶著一份刺骨的清涼,閉上眼,水溶長長地舒了口氣,被風翻起的長袍,翩翩揚揚。


    沒有猶豫的轉過身去,水溶道:“六子,回去陪著本王繼續喝。”


    吩咐紫鵑將案幾上幾件太妃派人送來的首飾放起來,黛玉緩緩的站起來,拿過午後閑著沒事繡的一方帕子,對雪雁道:“雪雁,你看這幾色配起來會不會更好一些。”


    雪雁撚起幾色線,在燈下細細比量了一下,道:“王妃是要繡自己用還是送人。”黛玉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送人。”


    雪雁道:“那就用這幾色絲線,莊重而又大氣,不知王妃覺得怎樣。”黛玉挑了挑,隨後又撿起兩縷,道:“再配上這兩色,大氣中不失風雅。”


    雪雁端詳了一下,笑著道:“還是王妃想的好,其實說起配色,以前在府裏的時候,寶姑娘的鶯兒姐姐挺熟練的。”


    想起以前,黛玉輕輕的道:“是啊,前兩天回去,看到二嫂子她們,竟然有種陌生的感覺了,難道人出嫁了,就真的再與那個府裏無關了。”


    紫鵑正巧過來,道:“王妃說的是,以前不是常聽媽媽們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如今這裏才是王妃的家。”


    雪雁笑著道:“‘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紫娟姐姐是不是出嫁以後就不回來了。”紫鵑一把上前擰起雪雁的手臂,低聲道:“讓你這小蹄子亂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雪雁忙對黛玉求救道:“王妃,你看紫鵑姐姐…。”雪雁的話還沒說完,卻聽外麵晚風驚喜的聲音道:“王妃,王爺來了。”


    三人一下子都怔住了,紫鵑的手就那樣直直的握著雪雁的手臂,好像已經忘了放開,而雪雁卻是愣愣的看著黛玉,連嘴巴也沒有閉上。


    還是紫鵑反應過來,忙道:“雪雁,還不快點收拾一下。”說完也不理會黛玉的神色,手忙腳亂的四下收拾去了。反應過來的黛玉不加思索的轉過身去,背對著門,不去看紫鵑她們那種掩飾不住喜悅的樣子。


    當腳下踉踉蹌蹌的水溶走進房的時候,在明亮的燈光下,竟有一時的停頓,房裏大紅的流蘇錦帳刺目的焦灼著水溶酒意熏然的頭,眯眼看著眼前的紅色,低低的道:“六子,這是哪裏。”不容六子回話,水溶醉眼朦朧的道:“本王累了,扶本王歇著。”


    紫鵑和雪雁殷勤的迎上來,見到的是醉意熏熏的水溶,竟不知如何招呼,多虧晚風服侍水溶較久,對紫鵑道:“你快去打盆水來,不要太熱的。”紫鵑應了一聲,慌忙的走了出去。


    六子和晚風沒有遲疑的將水溶扶到床上躺下,晚風在一邊服侍著水溶,六子為難的對怔怔看著的黛玉道:“王妃,王爺今晚和洛王爺在西亭喝醉了,小的陪著王爺往會走時,誰知王爺竟然毫不遲疑的到了王妃這裏…。”


    察言觀色的看了看黛玉,六子道:“這裏不是小的呆的地方,那小的先告退了。”說完不等黛玉答應,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黛玉望著六子離開後掩上來的門,又回頭看了一下一邊忙碌的晚風她們,隻得走上前來,見晚風和雪雁正在給水溶換下外麵有些汙穢的長衣。


    回過頭來,晚風道:“王妃,要不要吩咐廚房給王爺熬醒酒湯。”黛玉低聲道:“你以前服侍過王爺,就依你說的吧。”


    應了一聲,晚風便走了出去,雪雁輕輕地給水溶拉上被子,回頭望了黛玉一眼,低聲道:“王妃。”


    沒有作聲,黛玉隻是朝著躺在床上的水溶望去,隻見他臉色微紅,鳳目輕合,好看的英眉微微皺著,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清冷。


    紫鵑端著水走了進來,將帕子絞了絞水,遲疑的剛要上前,卻見黛玉上前接過帕子,低聲道:“我來。”


    鬆了口氣,紫鵑抿嘴一笑道:“其實紫鵑也正要和王妃說呢。”回頭白了紫鵑一眼,黛玉輕聲道:“不多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其實剛才一顧間,黛玉忽然發現水溶的肩頭有隱隱的血跡,想起前夜他說的話,今日府裏平靜無波的樣子,聰明的黛玉一下猜到或許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受傷的事,所以在紫鵑要伸出手時,黛玉不加思索的接了過來。


    看著紫鵑和雪雁在一邊竊竊私語的樣子,黛玉感覺到自己的臉不知不覺的熱了起來,臉色一沉,黛玉低聲嗔道:“你們兩個別愣在那裏,給我換水去。”雪雁笑著道:“是,王妃。”


    好容易收拾好了,黛玉覺得額上已經隱隱有了汗跡,伸手接過紫鵑遞上的帕子拭了拭額上的香汗,黛玉忍不住舒了口氣。


    紫鵑邊收拾著殘跡便意味深長的道:“剛才看王妃熟練的樣子,紫鵑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呢。”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想起前夜給水溶包紮時的情景,黛玉膚若凝脂的臉上不自然的飄上一絲紅暈。


    將手中的帕子甩過去,黛玉故作生氣的道:“紫鵑,看來今日不罰你你是不會甘心的。”紫鵑忙道:“紫鵑認罰,紫鵑知道王妃見不得這些汙穢,紫鵑這就收拾下去。”


    給雪雁使了個眼色,紫鵑道:“雪雁,剛才的話你也有份,走,和我一起去。”雪雁心領神會的道:“好吧,我知道紫娟姐姐不會放過我。”


    嫁進王府一個多月了,暗地裏紫鵑和雪雁也曾暗暗為黛玉著急,雖說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可水溶除了成親那日,就再也沒有來過楓苑,走在府裏,即使沒有人說什麽,但紫鵑和雪雁自己都覺得麵上無光,雖然以前有那樣一個理由在人前擋著,但如今卻…。


    所以今晚當聽到水溶來的時候,紫鵑和雪雁心裏是暗暗高興的,不知不覺間兩人都是默契的撮合起來。


    黛玉冰雪聰明,自是明白兩人的心思,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沒有作聲,清澈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難以言明的神色。


    房裏靜悄悄的,黛玉轉回身去,想起前夜水溶肩頭那道不淺的傷口,忍不住俯下去看了一下,雖然穿著中衣,但見寬寬的肩頭上依然隱隱可以看到有暗暗的痕跡,想是不久前又撕裂了傷口。


    晚風輕輕地推門進來,道:“王妃,醒酒湯已經熬好了。”黛玉不覺心虛的直起身,訕訕的道:“王爺剛才嘀咕了一聲,也不知說什麽。”


    晚風微微一笑道:“或許是心裏想著什麽,所以即使喝醉了也要提醒自己。”似水的清眸默默地看著晚風,黛玉道:“你對王爺的脾性倒是很熟悉。”


    晚風將湯放好,又在外麵加了食盒,這才道:“晚風自王爺來北府起就伺候王爺,已經兩年多了,王妃嫁進王府後,晚風才過來伺候王妃。”


    黛玉沒有作聲,隻是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眼前的晚風,絳紫的衫子不失端莊,俏麗的眉眼帶著一種自來的精俐,自第一眼見到晚風,黛玉就很喜歡她,覺得她和以前賈府的平兒有的一拚。


    緩緩地坐下來,黛玉輕輕的道:“晚風,我問你一句。”晚風忙道:“王妃有什麽事吩咐就行。”抬起頭,黛玉明如秋水般的眸子靜靜的盯著晚風,一字一句的道:“王爺恐怕不止讓你來服侍我吧。”


    晚風慌忙避開黛玉的目光,低低的道:“王妃多心了,來之前王爺就吩咐過,王妃初來王府,府裏人多事雜,一定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要晚風好好提點著王妃,免的碰到什麽讓人鬧心的事。”


    暗暗的冷笑了一下,黛玉緩緩地撫著腕上的玉鐲,柔聲道:“原是這樣,看來是我多想了,不過…。”


    黛玉的話還沒說完,忽聽床上的水溶輕輕的咳了幾聲,黛玉和晚風不由走過去,卻見水溶隻是翻了個身,又沉沉的睡去。


    晚風為難的道:“要不王妃先歇著,這裏就讓我們守著。”想了一下,黛玉道:“反正我也睡不著,你們先去歇著吧,等王爺醒了我會喚你們的。”


    晚風還在猶豫,卻聽窗外紫鵑的聲音道:“晚風姐姐,廂房的小淩剛才過來找你,說是有事。”晚風應了一聲,隻得對黛玉道:“那請王妃先守一會兒,晚風去看看。”


    夜色漸漸的深了下來,夜裏的風突然大了起來,黛玉聽著外麵犀利的風聲,竟然覺得有些發涼。


    床上,水溶似乎睡得很沉,均勻的呼吸聲隱約可聞,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黛玉情不自禁的想起兩人的初見,落梅宮前的默契,洪雲軒裏那一道寒如冰刀的目光,還有…。


    細細的靜下心來梳理和水溶相識相處的一幕幕,黛玉竟然一下子發覺,無論水溶對自己怎樣冷淡,但是自始至終,他從沒為難過自己,而且似乎還總是有意無意的維護著自己,即使嘴裏的話說的咬牙切齒。


    想到這些,黛玉的臉不由紅了起來,在燈光的映襯下,真真壓倒了桃花。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候,黛玉忽然一下子醒了,睜眼一看,這才發覺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竟然坐在軟墊上睡著了。


    對麵的床上水溶似乎睡得不安穩,微微側傾的身子,緊緊皺起的眉頭,本來白皙如玉的臉上潮紅依然如故,帶著一種病態的靜美。


    想了一下,黛玉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輕輕觸了觸水溶的額頭,覺得微微有些熱,剛要直起身,卻聽水溶低低的喊了聲:“水。”


    轉身回去倒了杯水,黛玉卻見水溶依然沒有要醒的樣子,剛才的那聲不過是無意識中的囈語,怔怔的端著水站在那裏,黛玉不知自己該不該喚醒水溶。


    好像是心有感應似的,水溶忽然緩緩地動了動,由於燈光有些亮,他好看的鳳目微微眯著,隨後一下子睜了開來,炯亮的目光一如平常般淩厲。


    垂下眼瞼,黛玉輕輕地道:“王爺不是要喝水嗎。”收起犀利的光芒,水溶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言明的神色,剛才一下緊繃的心鬆弛了下來,酒意不覺湧上了頭,目光中也多了幾分迷蒙。


    見水溶不做聲,黛玉輕輕地道:“王爺想是不渴,既然王爺已經醒了,那黛玉讓人進來服侍王爺。”


    說完,黛玉剛要轉身,卻聽水溶緩緩地道:“你是本王的王妃,這難道不是你的事。”黛玉自嘲的苦笑了一下,道:“恐怕黛玉服侍不起,一個在王爺眼裏別有用意的王妃,王爺難道還放心。”


    靜靜地盯著黛玉,水溶沒有做聲,那一雙幽深的眸子如深潭迷穀,內斂深遠,漸漸的,修長的鳳目眯了起來,黛玉即使隔著那麽遠,也覺出了一份無處不在的寒意。


    輕輕地冷笑了一下,水溶道:“王妃今日恐怕是忙著服侍別人去了吧,這一整天下來,又是太醫又是什麽的,也難為王妃能應付的過來。”


    黛玉本就是聰明敏感的人,剛才和晚風的一席話就讓她覺得心裏有些堵堵的,此時聽到水溶陰陽怪氣的話,更如冷水潑麵,明知道水溶所指的是今日溫寧來的事,卻依然將杯子一放,冷冷的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我喜歡服侍誰就服侍誰,還有王爺既然已經醒了,那就請離開,黛玉這裏恐怕服侍不起。”


    看著黛玉冷若冰霜的神色,水溶的眼前一下閃過今日的一幕幕:水浩那重重的一拍,耳旁依然是他意味深長的聲音:“皇兄就等著你早日查清這件事。”


    “大家都跟著王爺多年了,同生共死好多回,一定不會做對不起王爺的事,這一點,六子敢用腦袋擔保,而甄太醫也是北府多年的老人,對北府忠心耿耿,無論從道理還是從情上,他也不會糊塗到這種地步,所以六子鬥膽說一句,王爺不要自己騙自己,當初王妃…”


    “你是一楓自小敬重的兄長,說實話,有些事一楓卻看不起你。”


    “這一點,溫太醫就讓人喜歡,古話說得好,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你們兄弟幾個,各有各的脾性,若論起性子來,隻有太子還算好的。”


    一句句一直糾纏在心底的話如湧而至,水溶隻覺得有一股抑製不住的怒氣,盯著黛玉,不容置疑的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不管是誰,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是生是死你隻能是我水弈冰的人…。”


    沒有說下去,水溶忽的伸出右手,出其不意的一把將黛玉拽倒在床上,隨後霸道的將黛玉纖弱的身子擁在身下,有些咬牙切齒的道:“王妃費心竭力的嫁進王府,不管怎樣,本王又怎能讓王妃失望呢。”


    一把按下黛玉想要挪開的手,水溶不由分說的俯下頭,有些瘋狂的壓了下來,唇齒間的糾纏幾近撕咬,霸道而又癡狂,猶如病入膏肓的人看到最後一絲亮光。


    身不由己的承受著那無容置疑的掠奪,黛玉用力的想推開身上那一個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人,可自己的那點子力氣對於水溶來說,根本就是隔靴搔癢,更有些火上澆油的意味。


    感覺到那股狂熱的氣息毫不猶豫的移了下來,如火般掠過自己光潔的肌膚,帶著顫栗的灼熱,黛玉掙紮著的手無意中觸碰在水溶受傷的肩頭,沒有猶豫,黛玉盡力抓了一下,水溶情不自禁的顫了一下,緩緩地抬起頭,幽深而又發紅的眸子狠狠的盯著黛玉。


    沒敢看水溶,黛玉閉著眼,低低的道:“放開我。”隻聽一聲冷笑,耳旁是水溶自嘲的聲音:“顰兒,你還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不等黛玉反應過來,水溶修長的手粗魯的扯起黛玉淩亂的衣衫,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兩人的僵持,一下子睜開眼,眼前的水溶已經不是平日那一副永遠清冷的波瀾無驚的樣子,潮紅的麵龐,瘋狂的眼神,粗重的喘息,處處都帶著不加掩飾的情緒。


    或許是裏麵的聲響驚動了外間的人,隻聽紫鵑輕輕地道:“王妃…。”“退下。”還沒等紫鵑的話問完,水溶不容置疑的喊道。


    黛玉杯水車薪的掙紮似乎更激怒了水溶,耳聽著衣衫盡裂的聲音,黛玉絕望的閉上了眼,光潔的肌膚裸露在外麵,帶著深深的寒意。


    一個滾燙的懷抱不容置疑的將自己擁在了裏麵,肌膚相觸間,那種陌生而又熾熱的感覺,使得兩人都情不由己的顫了一下。


    閉著眼,黛玉眼角的清淚無聲地滑落了下來。


    感覺到身下的黛玉那份掩飾不住的不情願和無助,水溶隻是微微一頓,隨後閉上眼,暗暗歎了一聲,就讓自己徹徹底底的醉這一次,沒有江山,沒有仇恨,沒有算計,沒有欺騙,她就是那個第一次見麵就覺得與眾不同的女人,她就是那個落梅宮外和自己假戲真唱的女人,她就是那個寧願自己挨凍將鬥篷披給自己的女人,她就是那個等到半夜陪著自己一起守歲的女人,她就是那個聽到消息孤身一人去給自己送信的女人,她就是那個半夜手忙腳亂的給自己裹傷的女人…。


    一陣尖銳的疼痛如潮般襲了過來,黛玉無意識的用力抓住水溶的肩頭,卻覺得手下也是一片潮濕,一股淡淡的血腥如影而至,和著彼此微微浸濕的肌膚。


    緩緩的拿開了手,黛玉一任淚水滾滾的滑下來,浸著水溶的汗滴,打濕了身下自己淩亂的秀發,房裏幽幽的燭光似乎也有些暗淡。


    卻原來,這一番糾纏,疼得不止自己一人。


    一陣陣如水的情潮緩緩地退去,懷擁著那個嬌軟濕潤的身軀,水溶沒有抬頭,隻是將自己的臉深深的埋在她有些濕潤的秀發裏,默默地感受著她的淚水沿著兩人肌膚相貼的臉頰滑落下來。


    那種痛楚,牽心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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